园子并不算大,但却不像宅邸那样一进二进三进,似也不分前后院,入门甚至都没有遮挡的影壁。
率先入眼的就是一个大花园,中间的水池养了荷花和鱼儿,此刻的荷花还只是一个个花苞未开,荷叶点着露珠,下面各色小鱼畅快游动。
两边环绕的游廊往后延伸,一直通往穿堂。
穿堂后面就是一个菜园,种着应季的蔬菜,绿油油一片,瞧着就生机勃勃,而周围还有果树,其中一颗石榴已经结了不少果,红彤彤的肯定甜。
另一边是厨房,但看着应当是才修不久的,都没有一点油烟火烧的痕迹。
和吟霖小院的小厨房很像,但比之更齐全,食材也是应有尽有。
再往里,是一间大屋子。
一间主屋带两个耳室,主屋分里外,外面不是课堂,而是书房。
一面墙的书架满满当当塞满了书,黑漆大书桌上还有打开的公文,边上也堆了一摞,可见顾逸之在这里办公过。
里间也简朴,就一张床,一个香木柜,一个梳妆台,一把衣架便就再无其他东西了,有些清冷,可走近夏筝却瞧见衣架上挂着女子的衣裳。
不是她平日的穿的裙装,而是以前她常穿的裤装,最外绑上半裙,既好走路,又好做事。
自重生过后她再没穿过这种行动自如的衣裳了,猛然见到竟有些怀念。
“去试试,买的成衣,也不知合适与否。”顾逸之开口。
夏筝不可思议指向那衣裳问:“这是世子为妾买的?”
顾逸之点头。
拿不准他的意思,但夏筝的确也想要试试,便不推拒的进了屋。
走进才发现,梳妆台上也放着成套的妆品,台子也是新的,也就是说,这与女子相关的东西都是新添的。
原本这屋子里只有床,柜,衣架而已。
为她添置的吗?
带着好奇,夏筝将衣裤换上。
一穿上这松快的衣裳,夏筝觉得自己身上都轻了不少,连带着步子也轻盈起来。
可从衣架后走出来,顾逸之却不在门外了。
疑惑又担忧的快走两步,才走出门就听到顾逸之带笑的声音道:“我在这,急什么。”
转过头,才见顾逸之坐在书桌后。
他也褪去了朝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斜坐在大椅上,不似平日里的那么一板一眼,端正不移,竟瞧着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味,甚至连笑都比过去有温度。
如此的顾逸之,夏筝第一次见。
真好看。
“好看吗?”顾逸之坏笑问。
夏筝本能的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忙低头道:“妾一时失神了。”
“在这里不必自称妾。”
夏筝不明所以,“那称什么?”
“我。”
我?
她能在顾逸之跟前称我?
他什么意思?
心情好,可以容她如此,可什么时候不好了呢?那岂不是容易落个不敬之罪?
这莫不是就是给她的罪名?
可顾逸之若是要杀了她,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还没等夏筝想明白,手就已经再度被顾逸之拉住往外了。
“饿了,摘菜做饭吧。”
啊?
没等夏筝反应,人已经被顾逸之带出屋子,往菜地里去。
顾逸之熟练的从地里拔出萝卜青菜,带着夏筝往厨房道:“我洗菜,你做菜,这两样再加个肉菜便够了。”
没等夏筝回应,顾逸之就已经从水缸里舀了水进盆开始清洗手里的菜,倒是格外麻利,一点儿没有过去的世子架子。
如此夏筝也不得拒绝,只好先点火烧柴,蒸上米饭后从挂肉的架子上切了一块肉下来,切了片,下油锅煸出多余的油,用黄酒去腥,又下姜蒜,再从篮子里捡了几根青椒切开放下,翻炒后点上葱花出锅。
这时顾逸之清洗的青菜也沥好水了,夏筝将青菜和萝卜一道切了,用先前煸出来的荤油清炒了蒜蓉青菜和萝卜丝。
三刻不到,三样菜就摆上了桌。
正想要去盛米饭,还没直起身往回走,顾逸之就已经端了两碗米饭和筷子坐了下来,将一碗米饭连同筷子一并放在她跟前。
这般自然的动作让夏筝一时恍惚,抬眼看眼前的人的确是顾逸之更是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一切。
顾逸之给她打饭送到跟前,这……
“愣着做什么?吃啊。”
夏筝只得惴惴不安的坐下,可每一口饭都如同嚼蜡,一点滋味都没有。
她想不明白顾逸之这到底是怎么了?吃错什么东西了?还是中邪了?
而她强烈的不安落在顾逸之的眼里,也让他吃得没滋没味。
明明一切都是照着那话本子做的啊。
那话本里写,娇娘在知晓了世子的身份后便要同那世子决裂,说身份不对等,她定不做妾,可到底舍不下这份情,阴差阳错的还是入了府,做了妾,但在府内,规矩束缚,即便世子护着也是逐渐消磨,对世子恭敬之下是二人的渐行渐远。
为此世子带着娇娘,下了江南,寻了一处小院,过起了柴米油盐,只有二人的生活,娇娘才逐渐打开心扉。
末尾世子又被召了回去,之后如何还得等下一册,可这一册和他与夏筝的处境是像的。
他便让人重新修缮了玉留园,加了这菜地果树,厨房灶台,衣衫妆台,都是按着话本里来的。
怎得她反倒越发害怕的模样呢?
两人都想不通,这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直到夕阳落入地下,眼见着就要黑下来,这餐饭再不能吃下去的时候,想着这里也无他人,夏筝心一横。
即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痛快!
“妾哪里惹了世子?”
“你到底因何惧我?”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落地,四目相对,都是惊诧。
“你为何如此想?”
“世子为何如此认为?”
又是异口同声。
夜色更沉下来,没点灯即便只相隔一张小桌也不是那么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脸,如此之下,好似原本难以启齿的话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你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只要我神色微有不对,你便战战兢兢,不是惧我,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