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随手又点了第二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刚好能看到他家楼前那颗已经落叶的树,穹枝曲折。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家里如此冷清,冷清的让人心里发寒。撇一眼客厅的沙发,没有她坐在那发呆,更没有她的笑声,说话声。
深吸一口烟,吞云吐雾中他总是能看见她的脸,似乎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桌旁的画架上摆着他昨天刚画好的画,是那天在妙峰山上她虔诚跪拜的侧脸。
他已经很多年没画过油画了,那天从机场回来却翻找出来画笔和颜料,勾画出这幅画。他伸手,用手指去抚摸画上她的侧脸,好像又听见她笑着叫自己‘耿先生’,一声又一声。
他的眼眶红起来,只能狠狠地吸一口烟,将翻涌出来的情绪压下去。
他劝自己,退让是因为她长久的未来,她美好的青春不应该浪费在自己这样一个土埋半截的人的身上。她应该拥有更好的,而不是跟着自己蹉跎岁月。
将所剩无几的烟摁灭,他抹了一把脸,站起身去客房。开灯,一眼就看见放在枕头边折叠整齐的衣物,想起那天的拥抱,耿介觉得自己半边身子滚热半边身子冰凉。
坐在床边,拿起衣服,不期然看见放在衣服下面的纸,拿在手里。
耿介看着那上面的字,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一样,他双手捂着脸将头埋在膝上。这一刻,在人生的后半程,他知道了什么叫痛彻心扉。六十一岁,不是二十一,不是三十一。他六十一了,所以没有资格,没有。
云沐开始有意识的躲着张嘉平,在他不停追随的灼热目光中,她总觉得有些措手不及的狼狈。他约了她看电影,约了她吃饭,她都拒绝了。他让文静把给她买好的早饭带上来,她第二天把钱托人还给他。
他们之间彼此一来一往着,他热情不减,她依旧拒绝。
冬青站在阳台上晒衣服,拉开落地窗叫她出去。
她披着羽绒服哆嗦着站在阳台上,顺着冬青的手指看下去,看见肖莉和张嘉平站在楼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让我看这个干嘛?”她帮她把剩下的衣服挂好,两个人紧忙又窜回屋里。这边的冬天真冷,冷到人心里。
“她喜欢张嘉平。”冬青用下巴点了点肖莉的床铺,轻声说。
“挺好的,最好能把他追到手,我现在听他名字就头疼。”云沐把手放在热水袋上,无奈的说。
“不太可能,不过你小心她针对你。”冬青倒了杯热水,小口的啜着。
云沐知道她说的是肖莉,可是,应该不会吧。“不会吧,我又没什么错。”
冬青笑了笑,她看人是比云沐准很多的。“等着瞧吧,我要说错了就请你吃饭。”
“那你肯定得请我吃饭了,吃火锅吧,冬天吃这个最好了。”她的话音才落下,肖莉就推门进来了,脸色不大好看。只跟冬青打了个招呼,看都没看云沐一眼,就拿了书出去了。
云沐无语的看向冬青,她脸上是一副‘我说什么来的’的表情。她叹息,“我请,一会儿就去吃吧。”
“七点钟社团有讲座,薛老师讲红楼,明天再去吃吧。”冬青说完,就见她呆愣愣的坐在那,目光微散。她打开桌上的玻璃瓶,摸出一个腰果掷过去,正好落在她脑门中央。云沐揉着脑门,不满的看她。
冬青只是笑,扔一个腰果在嘴里。“发什么呆。”
是啊,发什么呆。沐沐的手垂下来,叹了口气。她又想起了他,想起他靠在那说湘云,那般的贴合她的心意。
“冬青,你喜欢过一个人么?”
冬青愣了一下,笑起来。“我爱过。”
她听见她说她爱过,没由来的抖了一下,耿介那只握在方向盘上骨节发白血管暴起的手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冬青没看她,反而侧头去看窗外,黑了,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快。她对云沐说“出去吃饭吧,我想吃水煮肉。”
元旦快到了,各种晚会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将临近期末的压抑气氛冲淡了很多。
文学社的社长常玩笑地说冬青和云沐是他的新欢,文学社的元旦晚会二人必须出节目,且要出的新奇,出的有文学社的特色,决不能在请来的老师面前丢脸。
晚上趴在床上,云沐问冬青表演什么。
“诗朗诵”冬青不假思索的说,嘴里满是调侃的意味。云沐打了个冷颤,想起社长发火时的狰狞面孔。
“陛下会把你打入冷宫的。”陛下,是大家对社长的爱称。
冬青笑,估计也是想起了社长被气绿的脸。“借个古筝,弹个曲子吧,这总没问题。”
“这个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