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县乃是一个小县,满城也只有县衙一处可暂做天子行宫。
县衙虽小但好在前年才修整过,大堂厢房一应俱全也算是干净敞亮,文官武将各有所居,而北面的几处牢房也早因战乱被清空,临时改造为天子亲兵虎贲军的居所。
李举得到孟梁捷报时正在内官的侍奉下吃着早膳。
眼下军备物资少得可怜,庖厨也是难为无米之炊,李举已经接连一个月没见过什么正经的荤腥了。虽说他从小就是不受宠的皇子,却也从未吃过这种苦,喝着混着油渣的汤饼,想到大聿在自己的手里才不过短短十年,竟落得百姓无衣无食,处处烽烟的境地,李举食难下咽。
孟梁被夺回的军报让心中悲苦凄凉的李举精神一振,忙问来奏报的传令兵:“如何攻下的?你快与寡人说说!”
传令兵说是谢氏阿歆带着一万私兵和此前逃散的一万百姓、两万大聿军趁着雾天巧攻,将长水之水灌入孟梁城中才将此城夺回。
“谢氏阿歆?”原本一脸欢喜的李举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慢慢将手中碗放了下来,眉间竖起一川字,问道,“那如今孟梁是谁在守城?又是谁在统领三军?”
传令兵道:“回陛下,孟梁太守刘观殉国,如今太守一职暂时无人接管。而三军……因王危将军和贺延年将军都已战死,谢氏阿歆将孟梁夺回,所以几位校尉和百夫长暂时都听她的号令。”
李举听完之后眉头锁得更紧,挥手让传令兵退下,匆匆扒了几口汤饼,叫人来为自己更衣。
如今孟梁已经收回来了,他必须马上回去坐镇才是。此战谢氏阿歆确实功不可没,但他可以封赏谢氏阿歆无尽的荣华和富贵却不能叫一个女人统领三军,哪怕这个女人是谢司马的女儿。
一旦这个先例开了,将来会后患无穷。
伺候的内官是一路跟紧了天子,从孟梁那场惨败中逃离出来的,如今一看天子还想着再回那狼烟之地,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便叫了一个小黄门吩咐他将此消息传给虎贲郎夏菁,请他来劝阻一下天子。
李举的衣服刚穿戴整齐,便听到有人来报,说虎贲郎夏菁求见。
李举道:“来的正好,寡人正有事要召他。”
夏菁进门便听见李举比前几日多了几分轻快,说要前往孟梁,让他做些准备即刻出发。
“陛下,您不能去。”
李举嫌弃内官的动作太慢,直接伸手将金冠拿了过来自己戴上:“为何?”
夏菁跪地行礼道:“陛下,孟梁虽然已经收复,可冲晋的铁骑却并未真正退去。依照臣对冲晋人的了解,只怕不出三日他们必定会重整队伍卷土重来。阿歆等人的确赢了此战,但近五万大军损失惨重,她本人也身负重伤卧床难起,不知是否能够承得住冲晋再一波的攻城。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切不可再亲临险地。”
听到冲晋三日之后还会再度进攻,李举系冠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嘴上却道:“你怎知他们三日后还会再攻?”
夏菁道:“回陛下,臣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冲晋大军在孟梁城外五十里处驻扎,已在做攻城的准备了。此前一战他们的军备物资在孟梁城里损毁过半,如今只怕是想要急攻夺取孟梁,否则就算胡子们再强悍,冰天雪地之中也难以坚持过久。所以如今孟梁乃是最危险之地,接下来只怕会是一波又一波的苦战!”
李举坐回到榻上,犹豫半天,忽然高声道:“可寡人不去,三军谁来统领!”
一旁伺候的内官趁机道:“陛下,您可亲封一人为镇远将军,让此人为天子代表。您何必亲自涉险呐!”
李举皱眉道:“封谁?孟梁还有谁可为将?莫说孟梁了,就是放眼大聿也难再找出一个能统领三军之人!”
夏菁心中浮出谢氏阿歆这个名字。
若论领兵镇军杀敌的能力,眼下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只可惜是个女子。不说先帝曾有命在先,就是以天子对长公主的深恶痛绝,也绝不会允许女子为将助长李延意之威的。夏菁只好道:“陛下,臣觉得或可封那谢氏阿歆的部下郭枭为将,此人勇猛刚毅,是个可造之材。”
李举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夏菁解释道:“陛下,谢氏阿歆能从冲晋手中夺回孟梁,足以说明此人是个能征善战的璞玉,加之又是谢家嫡系出身,若非女身论理当封大将军。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策,陛下封她的部下为镇远将军,一来此次夺城之战论功行赏犒劳三军那是振奋军心的必行之策,陛下这一封赏必不可少;二来这郭枭为人忠厚,又是谢氏得力的左右手,就算封为了将军,今后行军作战多半也会听命于谢氏。如此一来就算冲晋回攻,有谢氏在想必孟梁可保,强敌亦可退。而谢氏,陛下可以金银赏之,待退敌之后,还可以加封郡主之尊再许以封地作为赏赐,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足矣。”
李举听完沉思一番。夏菁所说的并非不是个好办法,若非这谢氏是个女人,他一早就将她封为大将军,驻守北疆杀敌了。如今大聿将才青黄不接,谢氏的能力他无法视而不见,封郭枭为将既可以得用谢氏的才能,又不必背负忤逆先帝的骂名,更重要的是绝不会助长李延意力挺女子为官的气焰,可谓是一箭三雕,唯有一点……
“依你所言,这郭枭对那谢氏如此忠心,此刻封他或许是件益事。可退敌之后呢?大聿需要的是忠于天子的将领,而非一个忠于女人的将领。”
夏菁道:“陛下所忧之事只要一则恩典就可化解,郭枭可以给他官衔但手中无兵,无论他忠于谁都不会有任何意义。且忠于谢氏阿歆就是忠于谢家,谢家家主谢司马乃是大聿股肱,小小郭枭不足为惧。”
李举略作犹豫后,让内官笔墨伺候,两道封赏的诏令一路快马加鞭由虎贲士兵亲自送到了孟梁。他自己便留在了解县。
说回三日前孟梁。
甄文君和阿歆两人在白府之中合力抗击冲晋双将。明面之上甄文君的武器是长矛,其实金蝉刀才是她见血封喉之器。布尔秃一刀想要砍掉她的手臂,没想到她抬手一挡,竟将他的刀挡了下来。布尔秃吃惊之时甄文君以金蝉刀割开他的喉咙。布尔秃被杀,甄文君也受到其他士兵的偷袭,后背被划了三刀。
剧痛之下她咬牙硬挺,无论其他士兵如何夹攻,她和阿歆一心只想夺下呼尔击的脑袋。
呼尔击被两人追着,腹背受敌十分痛苦。两天两夜的大战其实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如今他也是在硬撑。阿稳忽然从暗室里跳出来,一时吸引了呼尔击的注意力。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
阿歆见他眼珠微微一偏便知他心思摇摆,立即抓住了这千载难逢之机,一剑贯心。
呼尔击被杀,在场的所有士兵面带惧色纷纷对视,阿歆和甄文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砍下呼尔击人头,拽着阿稳冲出突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好,走路都走不清楚,全凭意志强撑的左堃达和郭枭正好带兵迎上来,将她们安安稳稳地护住。
阿歆爬上钟楼,将呼尔击的人头高举,让所有冲晋人看到自己的将领已死。
呼尔击被杀,冲晋军心大乱,疲态尽显。
阿歆和甄文君趁势一鼓作气将他们赶出了孟梁,成功夺回了北方重镇。
冲晋人一走,甄文君和阿歆等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大街上昏睡过去。躲在牛棚里的阿希见仗打完了这才跑出来,拎来被褥给她们盖上。
醒了之后甄文君和左堃达在城中查看伤兵的情况,随行的军医和负责包扎医疗的女兵们死伤了不少,治伤和负责煮饭的人手远远不够。得知这一情况后,孟梁和周围的百姓们自告奋勇前来为这些将他们从胡子手中解救出来的将士们包扎、煮饭、炖药,这是他们眼下唯一能给予的报答。
阵阵炊烟和药草的气氛中,这个刚刚遭受了重创的城池正要开始恢复它的生机。
尽管父母妻儿死于冲晋的屠刀之下,可只要还有人活着,大聿就还有希望存在。
甄文君将疗伤的草药分配好后交给了负责熬药的几位娘子,让她们煮好草药后分发下去。之前的一战,虽然冲晋的药品粮草大半都在孟梁城中,可这些粮食药品也都泡了水,粮食倒还好说,晒一晒还能吃,麻烦的是药材。用来止血疗伤的药品一泡水就没法用了,因此这些疗伤的药品也都紧着那些伤势较轻的士兵们使用,让他们伤快些好,一旦胡贼还敢再来,他们也能及时回到战场之上。其余重伤者全部退到解县去集中治疗。
御寒的衣服棉服也都吸足了水,被寒风一吹冻得硬邦邦,阿歆找了几个人轮番的将衣物拿到火堆上烤化了再烘干。
天气冷得不像话,甄文君套了一件又大又厚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的棉衣,像一颗球一般在孟梁街上行走,怀里抱着成捆的药材。
每个孟梁百姓都认识这位女英雄,都知道布尔秃死在她手里。很多人都想看看这位手刃冲晋副将的女子有什么样的三头六臂,没想到竟是个漂亮年轻的小娘子。
无论她走到何处都受到夹道欢迎,好吃的好喝的纷纷往她怀中塞,甚至还有给她说媒的。
甄文君第一次感受到成名的滋味,一开始还收点儿小礼物,步阶偶遇看见了之后便暗暗劝她不要收,否则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眼中,只怕会留下话柄。
甄文君得意忘形之时竟忘了这等计较,立即收敛低调起来。
眼下虽然将城池夺回,可所需的一切都还是捉襟见肘。阿希一早就领着人上周围的山上去找寻药材和山珍,就算杯水车薪也能用来解一解燃眉之急。
李举封赏的诏令到达孟梁的时候,甄文君正要去找阿歆商讨进一步布防一事。左堃达跟她说冲晋这次在孟梁吃了个大亏,按照他们冲晋人“伤我者必屠之”的性子,只怕不日就要再迎来一场恶战。尤其眼下的这场大雪把整个北线都染白了,冲晋首领哈尔茨在孟梁损失了大半军需和士兵,连举国第一猛将呼尔击也战死于此,就算不为报仇雪耻,只为了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不活活冻死在雪地中,他也是要夺回孟梁,否则这一趟远征便是一无所获,他肯定不允许有这等事发生。
步阶一句话让所有人紧张:“哈尔茨极有可能亲自南征!”
这次他们能将孟梁从冲晋人的手里夺回也是靠了几分运气,若再被冲晋人抢回去,想要再反攻恐怕更加疲软。趁着冲晋人进攻之前驻防,此乃重中之重。
甄文君和左堃达到阿歆暂住的白府门口,正好碰上小黄门在里面跟阿歆和郭枭宣读李举的诏书。甄文君挡了左堃达一把,两人在门外面默默聆听,越听甄文君的脸色越难看。直到黄门独有的嗓音抑扬顿挫地念完,里面的阿歆和郭枭谢过恩典后,那小黄门手里拿着阿歆给的两枚金饼十分满意,从白府出来时一改来时的嫌弃,脸上挂着三分喜气,看了甄文君和左堃达一眼道:
“你们呐可真有福气!这次得胜,陛下吩咐下来,明日在孟梁摆宴犒赏三军,你们可要多多感念圣恩,在战场上使出全力来报效天子才是。”
甄文君瞪了那小黄门一眼,没应声直接走了进去。
那黄门被瞪得莫名其妙,“哎?”了一声,指着甄文君恨道:“小娘皮子,竟敢对咱家如此无礼!”
阿歆看到来者是甄文君,对她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方才正与郭枭说到城北城墙已经修复,被陛下的诏令给打断了。你看,孟梁乃是重镇,有东南西北四道正门,还有四角偏门。以我跟冲晋人几回交手的经验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放火攻城,然后趁乱在正门强攻。我需要在四门建四处箭楼用来抵挡他们的重甲骑兵,还要再加几个火油弹的发射点。对了,还有水源。冲晋大军现在退到屏县驻扎,那里恰好是长水上游,若胡子在水里下毒,他们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我们活活渴死在孟梁。你和季永分两路人马去寻找水源,趁着天寒地冻的多屯些冰块分散在城中各个角落,保证将士和百姓们饮水。文君,你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眼下我们时间紧迫,一刻也耽误不得。”
等了半天甄文君没回她,阿歆注意到甄文君铁锅一般黑的脸,奇道:“怎么了?”
甄文君道:“孟梁能夺回来,你当居首功。”
阿歆明白她要说什么,让郭枭和左堃达出去后才道:“你觉得天子的诏令不公。”
甄文君直言不讳:“若论功行赏,将军之位你当之无愧。”
阿歆笑着摇头道:“你或许不知,先皇曾有遗训,本朝不得也不能立女子为官。所以天子的诏令并无不妥。”
甄文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并无不妥?只因为你是个女人便得不到应有的赏赐,你觉得这并无不妥?战场之上哪一个将士不是以血肉相博,不是以性命相拼?天子赏赐不看功绩,反倒以男女论英雄?眼看和冲晋的一场恶战在即天子却赏赐不公,岂非令将士们寒心?如今郭枭被封为安远将军,而你什么都没有,依旧是私兵!军中不少都是女部,她们看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想?又怎么再上场杀敌?这样无德之人怎配为天子?又如何能治理的好大聿?”甄文君一番急问抛出之后阿歆竟毫不为所动,让她更气,“若今日是长公主当政,绝不会有男女之偏见!”
阿歆一如既往的平静:“眼下重要的是如何抵御冲晋再次夺城,而非计较个人得失。况且忤逆先皇遗训乃不忠不孝之罪。天子也并非没有赏赐我等,连你我在内皆论战功赏赐黄金良田,你怎能说天子无德?女部得不到天子封赏,我也绝不会让她们吃亏,我的所有赏钱都分给了她们。今日李延意想要篡权本身就是大逆不道。文君,念在你我共同退敌的情谊上劝你一句,以后莫再说‘李延意当政’这种话。我见你有几分聪慧,切莫被几句妖言冲昏了脑袋,回头是岸。”
甄文君冷笑道:“我看阿歆你才应该回头是岸。你所忠的君不过是个懦弱无能之徒。若非他自不量力硬要开门迎战怎会叫胡子杀进孟梁?怎会令孟梁百姓惨遭屠杀?几万的大军如同丧家之犬四散奔逃皆因上位者昏庸,这件事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是选择避而不谈?长公主乃先帝嫡出又居长,论见识她走遍大聿各个角落体察百姓深知民间疾苦,论手腕她比你忠诚的天子更果敢机智,论用人她唯才是举从不偏颇,文韬武略无一不强于你口中的天子!若非你口中天子无道,大聿怎会落得千疮百孔的境地?天子之位当属能者,既然天子无能为何不能由更有能力的长公主替代?若他日长公主为帝,开创的不仅是本朝先河,从此女子更是再不必受性别所困,今日以你之功封候拜将都不过分,怎会用一点田地金银打发?!为何同为女子你却不肯为长公主效命,况且你和她还有情缘相系。难道只因为你姓谢吗?还是你也觉得,长公主是个女人所以不配居天子之位?”
甄文君一字一句都直指最核心之处,句句质问。
阿歆站了起来,终于被她激怒:“当今天子乃是先皇亲封的储君,没有使用任何阴险手段登上帝位,无论他有无为君的能力他都是聿室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之人!甄文君,你口口声声说她因为是女子才不受清流支持被千夫所指,你今日我便告诉你,就算李延意今日是个男子,她所图之事都属谋逆!大逆不道当诛九族,是应该写入史书为世世代代唾骂的丑事!在你心中可有忠孝仁义四字?自小到大读的书中礼义廉耻可还记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依你之言,这天子之位当属能者,只要有能力便能登上皇位,篡夺江山。我且问你,天下能者何其之多,她李延意之能能盖过天下人吗?就算她能,今天有个李延意,明天还有周吴郑王,大家都要抢江山夺王位,人人争势斗狠,天下可还有宁日?百姓将被置于何地?乱世烽火不灭,受苦的永远是百姓!若非她李延意生出非分之想,今日冲晋等胡族又怎有可乘之机?自天子与李延意相争以来,多少文臣武将死于党争,殁于诏狱!内患频生,何愁外患不来?李延意所谋所图,有哪一件是站在百姓立场上思考?”
阿歆反驳得让甄文君略略窘迫,但她并不想在此认输:“可李举无所作为乃是事实!有他在帝位聿室楼宇终有一日要倾塌!”
阿歆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此乃道之所在。更何况若君主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又要大臣做什么?之所以有臣子正是为了辅佐君主,分担君忧。天子之位所需承受的重担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人无完人,即便天子有所不虑,他也不是个暴君。他登基之后轻减徭役宽民力事,驱逐奸佞励精图治,大聿在他手中或许会迎来中兴之治——如果没有李延意的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甄文君不想再说,她也说不过。
阿歆撑着未愈的腰艰难坐下。
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甄文君连着两日没踏进阿歆府中,一直在城中转悠布置城防,顺便查漏补缺,但凡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汇报之事,统统交给左堃达去传达给阿歆。
事后回想,和阿歆那番争论实在荒唐,因为对谢家的仇恨占据头脑,让她思维混乱被说得哑口无言。阿歆那番话恐怕已经和李延意争论过无数次,说起来颇为顺口,破绽难寻。
代表天子来犒赏三军的小黄门说要摆宴,可眼下所需的军粮都尚且不够,一人分发了一碗带着两粒油渣的汤饼就算是天子赐宴。
甄文君把自己的那碗给了阿希,阿希倒是没心没肺,接过来的时候还说:“这天子虽然穷,但还算是惦记着咱们呢。过两天一旦打起来,说不准下次见到荤腥是什么年月了,你真不吃吗?”
甄文君连着翻了两个白眼,拿了俩蒸饼跑到城墙上吹着北风干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