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31.迟来的审判(四,镜中森林,8k)
在那支号角将他的话语成功传递出去以后,雄狮便有了一种直觉——他们会来。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不太可能发生,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指挥官都绝不会顺他的意,率领舰队主动自投罗网,除非他是个弱智儿,而且身边没有任何正常人。
更何况,那是万眼,一个由堕天使组成的混沌战帮。
考虑到他们至今为止做过的事,万眼的头领不太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士。这個战帮过去曾数次逃脱围剿,然后销声匿迹,直至几十年后在某个星系的边缘出现,进行劫掠与骚扰。
这意味着,万眼很清楚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尤其是那些有关荣誉的部分。
雄狮开始漫不经心地以手指摩挲酒神之矛的握柄,并得到一阵来自黎曼·鲁斯的抗议。他将其无视,仍然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全息投影图。
整个卡马斯星系的景象被这张战术桌浓缩成为了一副缩略图,正以十来个不同的角度为原体进行着展示,分析结果就在一旁滚动。
画面与结果都是从那些埋伏起来的舰队上传回来的第一手讯息,延迟并不算特别高,但也做不到实时传输。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雄狮对待科技这方面相当宽容,信息是战争的命脉,这话不假,奈何以帝国的科技水平,这命脉只能又臭又慢又长
当然,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卡马斯都非常平静,没有任何异状。星系内部的曼德维尔点则更不用提,早已被严格监管起来。
一旦读数出现异常,预热完成的火炮便会等待时机,将足以摧毁一切的火力倾泻到可能出现的万眼舰队之中
因此,雄狮大可以这样说——整个星系内部所有忠诚于他的军事力量都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无论发生何种战争,他们都不会犹豫。他们只会参战,并尽一切努力来取得胜利。
唯一的问题是,战争并未来临,至少现在没有来。
“他们会来的。”
雄狮忽然以笃定的语气开口。口齿清晰,声音冰冷而低沉,回荡在这安静的室内,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墙壁。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失真,直至彻底消散以前,这个短句已经变为了一种沉重的闷响,听上去几乎像是断头台锋利且巨大的刀片沉重落地、完成工作之时所发出的声响。
头颅滚进箩筐,鲜血喷入人群,欢呼的民众与死去的尸体
卡里尔·洛哈尔斯缓缓发问。
“何以见得?”
他坐在一扇巨大的舷窗前,手中正捧着一本《朦胧星域大事记》翻阅。两把交叉而过的利剑悬于他的头顶,寒光闪闪,散发着保养油的气味。
窗外多变绚烂的光辉洒在他的脸上,好似一张面具,将五官与细节变得模糊一片,使他犹如沐浴在光中.或诞生于光中,或毁灭于光中。
雄狮皱起眉,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先通过全息投影台上的通讯装置给理性之锋号的主舰桥下达了一连串复杂的命令。
随后,在数分钟以内,卡里尔脸上的光一点一点地开始了移动,他的脸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至于那团群星之光,它已经消失不见,被理性之锋号以坚决的钢铁完全遮蔽。
雄狮走向他。
“我打扰了你的小小享受吗?”
“不,完全没有,莱昂”卡里尔顺从地回答。“我哪里敢呢,手握重权的大人?”
“那你为何要问那种问题?”雄狮不满地问。“还有,我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
卡里尔很明显地笑了一下,为雄狮此时罕见的直率。
他从书中抬起头来,紧接着手掌合拢,连带着那本厚重的书籍也一齐合拢。一阵不算太大的风在沉闷的响声中诞生,裹挟着尘埃袭向了雄狮的脸,却在半途中便被他用呼吸打散。
“那么我道歉。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卡里尔非常真诚地回答。
“我已经在这里陪同你观察了那个全息投影图二十一个小时,虽然我知道这对于星际航行来说算不上什么,他们很可能只是刚刚出发.总之,或许是我不太擅长行军打仗的原因吧,我真的不觉得他们会来卡马斯。”
在雄狮的脑海中,黎曼·鲁斯发出了罕见的客观之声:“我同意,莱昂。”
你同意什么?
“他不擅长行军打仗——不然呢?”
芬里斯人说着,愉快地发出一阵恼人的轻笑,雄狮已经听过无数次他这样笑了,却仍然没办法控制地感到烦闷。更不要提,鲁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非常直白。
“指挥的才能是天生的,我的兄弟。这种天赋是无法通过后天的学习来补足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你我生来就坐在一张由数万种顶级天赋堆积而成的宝座上,俯瞰着其他人.”
你是在说我傲慢吗?雄狮不悦地问道。
“那倒没有,兄弟。只是,我想告诉你,咱们的好叔叔论起杀人来说的确是一把好手,但他这辈子差不多也就只会干这件事了,难道你没听说过他在机械维修方面的糟糕手艺吗?”
“别把他看得太高了,伱这蠢货——还有,你对其他人最好也改改。你说你老是拿那套过时的骑士纪律理论要求你的那些子团干嘛呢?你不会真想找个机会重建大骑士团吧?”
雄狮眼角一抽,以闪电般的速度反手将酒神之矛扔了出去。犹如一根平平无奇的棍子一般,它落在了一张地毯之上,左右滚动。
卡里尔看看他,又看看酒神之矛,非常礼貌地举起了左手:“莱昂——”
“——我认为他们会来。”
雄狮生硬地打断他,并迅速地背过身去,双手按在战术桌上,竟然将其硬生生地拖到了舷窗旁,断绝了卡里尔站起身来的可能性。
“.好吧,那么理由呢?”
没有理由。卡利班人沉默且恼火地想着,强迫自己不要转身。
他现在对自己非常生气。
幸运的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法控制住自己怒火的年轻人。尤其幸运且巧合的是,在三个小时后,‘理由’被一艘跃出卡马斯曼德维尔点的战斗驳船撞成了粉碎。
“只有一艘船?”雄狮双眉紧皱地问。
“是的,吾主,只有一艘船。”船长格兰达恩以几乎同等力度的皱眉如此回应了他的主人。“我已经确认了十二遍,的确只有一条船。”
雄狮眯起眼睛,凝视着那艘堪称亵渎的战斗驳船,双眸感到一阵刺痛。原因无他,只因这艘驳船的外表。
那宛如浸透了鲜血的暗红色涂装和其上巨大的混沌八芒星居然敢于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下意识地,他便将其视作为一种挑衅。但他没有动怒,反倒以轻蔑将其轻易地无视,随后立即下达命令,要求各船降下舷窗装甲板,严禁直接观察那艘船本身。
就连理性之锋号也遵从了这个命令。
在闪烁的红灯与高昂的警报声中,舰桥上的全息投影台开始嗡嗡作响,声音急促。
雄狮并不理会,转头看向格兰达恩。他与船长已经共处六十六年,此时,他只用了一个眼神,便让船长心领神会地将一块数据板递了过来。
落在船长手里,这数据板几乎像是块不大不小的盾牌。但对于雄狮而言,它不过只是三根手指便能掌握的小工具。
他低头扫了眼屏幕,从纷乱的数据流中得出一个结论——针对身份编码的解析正在高速进行。于是他紧握数据板,稍作等待,在短短三秒后便得到了一个名字,以及一个结论。
“群山号,所属战争猎犬,在三个世纪以前失踪。”
他将其念出,声音中不含半点怒火,却使得舰桥上的所有人都保持了理智。雄狮放下数据板,将它搁置于一张战术桌的表面,随后便大步走向全息投影台,并亲手按下了通讯符文。
一声轻响过后,一个燃烧着的形像就这样出现在了理性之锋号的舰桥上。雄狮昂起头,以全然平静的目光凝视着他,并吐出他的名字。
“塞拉法克斯。”
“原体。”被称作塞拉法克斯的人优雅地躬身,彬彬有礼地进行了问候。“您还能记得我?”
“我记得每一个人。”雄狮冷漠地回答。“无论是叛徒还是忠者。”
“那么,在您看来,我又归属于哪一方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塞拉法克斯便止不住地发出了一阵大笑。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作为得到了许多冰冷的凝视与愤怒的打量,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在此时的舰桥上,无论是凡人还是阿斯塔特,都有不少人想看他血流满地
雄狮却没有动怒,甚至连表情的变化都欠奉,他只是平静地发问。
“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燃烧之人如此询问,语调内的好奇是难以掩盖住的。
雄狮不答,只是缓缓举起左手。他没有握拳,但只要他握拳,所有瞄准了曼德维尔点的毁灭性武力便会毫不犹豫地向着曾经的群山号开火。
塞拉法克斯显然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显得不慌不忙,甚至非常平静地摇了摇头。
“原体,我是孤身前来的。”
“来送死吗?”雄狮无动于衷地问。“那么,你做得很成功。”
“我不否认我的行为的确具备这等暗示,但那并非我愿。我逃亡了一百个世纪,原体。因此,我绝不会将我的生命白白浪费.否则,所有为我而牺牲的人,他们的性命岂不成了白费?”
塞拉法克斯收敛笑意,以绝对的严肃抚胸开口。
“我申请登舰,独自一人。我愿意接受一切检查,一切束缚,只要能与您当面交谈。在那以后,无论您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接受。”
雄狮冷冷地看着他,未发一语。十分钟后,诸多登舰鱼雷与突击艇一同命中了那艘堕落的战斗驳船。
诚如塞拉法克斯所说,其上除他以外竟然真的空无一人。尽管如此,这艘船却仍然能够保持运行状态。
暗黑天使们没有过多地纠结此事,只是只是在智库们的指示下小心地搜索着舰船各处,来寻找可能潜藏着的偷袭者,并开始布置净化仪式。
如果群山号还能被拯救,机魂自然会予以回应。如若不能,那么它便将在火焰中解体.至于塞拉法克斯本人,则已经被一支终结者小队和首席智库亲自押送着前往了理性之锋号。
他被戴上了反灵能项圈,双手与双脚也被自爆镣铐牢牢束缚,法衣被取下,悬挂在腰间、脖子和手腕上的多种饰物更是被当着他的面直接摧毁。
他本人却对此无动于衷,始终保持着一副不急不缓的微笑。值得一提的是,那燃烧于他身体上的火焰始终未曾熄灭。
——
“你想见我?”雄狮发问。
他全副武装地站在塞拉法克斯身前,左手按着剑。在他身后,赦天使和他们唯一的侍从正手持武器地担当护卫一职。这是雄狮的要求,他让暗黑天使们留在了这间暗室之外以作警戒
他曾对阿斯莫代与赦天使们立下过誓言。
“是的,吾主——另外,很高兴见到你们,老兄弟们。”带着微笑,塞拉法克斯如此开口。
他表现出的镇定自若让七十五名赦天使们不约而同地表露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杀意,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咆哮着开口咒骂。
“你这该死的叛徒!”
“是,是,埃克托雷尔,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巫师敷衍地说。
“你背叛了帝皇的教导!”另一个人斥责道,双眉紧皱。“哪怕在叛徒之中,堕入混沌的那些也最为使人痛恨.”
“我承认我的确背离了他教给我们的‘正途’,扎布瑞尔,但这是有原因的。我——”
雄狮举起右手,让所有声音尽数消失,塞拉法克斯未能说完的话语自然也包括在内。
巫师正跪在地上,双手被镣铐束缚在身后,脖颈上的反灵能项圈除去使他痛苦以外还提供了另一种功能——使他难以抬头观察雄狮的脸,只能时刻保持低头。
他仅仅只能看见雄狮的盔甲与靴子,仅此而已。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并不能看见他的那些‘老兄弟们’,也就是说,他是仅凭声音辨认出埃克托雷尔与扎布瑞尔的
“现在,你见到我了。”雄狮缓缓开口。
他将右手搭上剑柄,手指与武器本身接触的声音在此时的暗室内显得无比明显,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捕捉到它,以及雄狮刻意外露的想法。
‘我可以随时杀了你’
塞拉法克斯听得清他的话,却没有回答。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自己尝试着蠕动起了双膝,以求更加接近雄狮。
在这个瞬间,至少有超过二十把枪械被他们的主人抬起,并对准他的头。只要他有任何异动,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开火。
只是,巫师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他努力地做着这仪态丑陋,令人尴尬的尝试,而雄狮竟然没有后退。
他拔出剑,将剑横置于塞拉法克斯的左肩上,并对准了他的脖颈。
只要启动分解力场,他甚至无需挥剑,巫师便会立即身首异处
“还有什么话想说?”雄狮平静地追问。
塞拉法克斯艰难地抬起头,总算勉强看见了雄狮此刻的脸。他呼出一口浊气,种种复杂的情绪在面上一闪即逝。所有的这一切,最终都凝结成为了一个苦笑。
“.我的原体,您变了。”巫师哀伤地说。“您变得仁慈了许多,如果您还是从前的狮王,恐怕我早已身死,绝不会有机会再说任何遗言。”
他的语速很慢,因此七十五众内立刻有人低吼:“他在拖延时间,吾主,请允许我杀了他!”
雄狮对此并不理会,塞拉法克斯也同样如此。巫师深吸一口气,非常真挚地继续开口。
“时间改变了一切,它让一位暴戾的君主变得平和,让曾经的背叛鲜有人再提起,也让您的子嗣流落四处,承受世事撕扯。”
“看看我们,父亲,你看见了什么?我的变异?扎布瑞尔的衰老?还是埃克托雷尔的伤痕?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也会留下痕迹,而痕迹是无法被消除的正如背叛本身。”
他停顿数秒,嘴唇颤抖,仅剩下的那只好眼竟流出深红的鲜血。
“背叛就是背叛,所有人都会记得,在卡利班之上,曾有一场叛乱发生。此事无法抹消,此事带来的影响亦是如此。但是,想一想,如果它从未发生,我们会是什么模样?”
雄狮依旧无动于衷。
塞拉法克斯极其认真地凝视着他。他面上的渴望刺痛了所有赦天使的眼睛,那种渴望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它都曾出现在他们的梦中。
“父亲啊。”塞拉法克斯沉沉低语。“请试想一下吧,如若在当年的卡利班上没有发生叛乱,那么最终和你一起抵达泰拉的会有多少人?又会留下多少炮弹,多少战舰可供调用?”
空想而已!扎布瑞尔愤慨地想。只是,他的想法无法阻止塞拉法克斯做他想做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巫师的声音逐渐转变成为了高昂、激情且真诚的演讲。
“最重要的是,如果卡利班之乱从未发生,帝皇是否便不会被重伤?”
“有完整的第一军团的帮助,荷鲁斯便绝无可能抵达皇宫。既然如此,帝皇是不是就不必坐上那把刑具?如若他仍然可以行于我们之间,那么帝国会成为什么模样?”
“帝国——吾等深爱的、为之奋战,为之流血的国家——还会变成现在这幅死而不僵的丑陋模样吗?”
“诸位兄弟啊!”塞拉法克斯搜肠刮肚地发出一声咆哮。“莫说你们没有厌恶过现在的帝国!莫说你们没有回忆过大远征时的朴素真理!莫说你们从未想象过再次与帝皇并肩作战!”
“够了。”
在赦天使们的沉默中,雄狮冷冷地开口。分解力场劈啪作响,剑刃随后扬起,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塞拉法克斯的脖颈直斩而去,不带半点犹豫。
生死关头,巫师的脸上却泛起了一抹平静的微笑,仿佛早有预料。在他的笑容中,雄狮的剑穿过了他的脖颈。
没有鲜血流出,没有头颅落地。塞拉法克斯仍然跪在原地,未受半点伤害。他的上半身正在波动,虚幻地犹如水中花,镜中月。
但他终究是跪在这里。
“开火!”扎布瑞尔立即吼道。
他得到七十五人的响应——甚至包括阿斯莫代在内。整个暗室里,除去雄狮以外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对准塞拉法克斯开了火。
爆弹、重爆弹、等离子诸多致命的武器在同一时刻轰击,哪怕是一头大魔,也该被打成筛子倒下,可是,不知怎的,巫师就是不受伤害。
所有的毁灭之力都穿过了他,除去毁灭地砖以及深挖其下构造以外,居然没能造成其他任何杀伤。
无需雄狮命令,赦天使们便脸色难看地停止了射击。
被贬为侍从的阿斯莫代不信邪地拔出自己的链锯剑冲上前来,对准塞拉法克斯连连挥斩,却无一起效,只能让那诡异的波动愈演愈烈,仿佛阿斯莫代真的是在用剑斩向湖泊。
保持着那平静的笑容,巫师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镣铐自然而然地脱落,掉落在他脚下,发出闷响。然后是反灵能项圈,这珍贵的器具竟在塞拉法克斯双眼亮起的蓝光中一点点地化为了碎片,飞溅地下。
他竟然还能使用灵能。
如此违反常理与认知的场面,雄狮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震惊。他抬手按住阿斯莫代,把他轻推回队伍之中,随后归剑入鞘,以全然的平静再度发问。
“你想做什么?”
“您是在试图让我解释自己的计划吗?”
带着一种模棱两可的微笑,塞拉法克斯如此询问。他赤手空拳地站在他的原体面前,竟显得异常轻松。而且,还未等到雄狮回答,他便自己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没问题,原体,我当然可以向您解释。”塞拉法克斯温和地说。“只是,我并不是那些愚蠢的野心家,会在事情即将做完的前一刻便自我带入进赢家的身份,对准他认定的输家大放厥词.”
“我当然会为您解释,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抬手指向雄狮身后,一秒、两秒.当时间缓缓来至第九秒,暗室的门便被推开了。阿兹瑞尔冲了进来,语速极快地对雄狮进行了汇报。
“原体!我们派遣至群山号的兄弟全部遇袭!”
雄狮对他颔首,平静、幅度轻微,却像是蕴含着千斤之力。他轻而易举地便让年轻的暗黑天使冷静了下来,那张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
只有平静,如海一般深邃,如暗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一般危险的平静。
他转头,看向塞拉法克斯。
“你似乎觉得自己算到了一切?”他问。
“我从未这样想过。”
雄狮点点头:“这无所谓,你很高傲,塞拉法克斯。你有某种依仗,它给了你勇气,让你孤身一人地来到我面前。”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依仗的确有其特别指出,它让你免于一死,甚至能让你做到这种事——”
他上前一步,抬脚碾住塞拉法克斯的镣铐中的一副,却踩了个空。
扎布瑞尔瞳孔猛缩。
“——但这没有意义。”雄狮说。“我也有所依仗。”
巫师定定地看着他,数秒钟后,他忽然吐出一个名字:“卡里尔·洛哈尔斯教官吗?”
雄狮终于皱起眉。
塞拉法克斯再度微笑。
“是的,我知道他现在就在我的船上,原体。你或许会惊讶,但这只是因为你不了解我.而且你没有想过要了解我。”
“如果你愿意问一问我的过去,那么,以你的敏锐,我相信你一定会提前发觉此事,可惜,现在为时已晚了。”
巫师低下头,自言自语着开始在原地踱步。
“自卡利班离开以后,我便深耕于亚空间之中。时至今日,我虽不能掌握这片浩瀚海洋中的点滴细节,但那些波涛巨浪却不同。哪怕我真的目盲耳聋,它们也能将我彻底淹没。”
“前不久,一道席卷整个亚空间的巨浪便这样袭击了我,将我淹没其中.怀言者的艾瑞巴斯死了,您知道这件事吗?”
“他死了,哪怕他已经强大到能够在物质界和亚空间内同时展现出超凡脱俗之力,但他仍然死了。那么,是谁做的?第八军团的亚戈·赛维塔里昂?”
“我相信一定是他,他足够强,也曾发誓要这样做。夜刃们的誓言具备极强的束缚力但是,真相不仅于此。”
“我看见了真相。”巫师喃喃自语。“艾瑞巴斯的死亡时掀起的那道巨浪固然壮观,几乎横扫了小半个亚空间,但是,这道海浪实际上不过只是另一个消息的附带注解。”
“归根结底,那巨浪是因他的回归而产生。而艾瑞巴斯不过只是一个该死的叛徒,可笑的小丑。他能与那位教官被一齐提起,是他此生最大的荣誉。”
雄狮缓缓冷笑,对于叛逆子嗣的疯癫话语,他未予任何置评,其中蔑视显而易见。当然,他是如此,其他人却未必。
扎布瑞尔难以忍受地咆哮起来:“你以为自己与他有什么区别吗,叛徒!你那所谓的战帮杀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当然有区别,兄弟。”塞拉法克斯说。“他是为了自己,而我不同,我是为了你们。”
塞拉法克斯举起双手,淡银色的法衣开始凝聚,披散在他仅穿着贴身衣物的身躯上。燃烧的火焰开始膨胀,他仅剩下的那半张完好的脸上却不见什么欣喜或狂妄。
扎布瑞尔十分不情愿地承认,他只能从上看见悲伤。
而且,他的声音是如此和缓,如此认真。其中信念使人一听便明,无需任何解释。
这样的声音可以出现在坚定的战士,忠诚的士兵与虔诚的信徒身上,但是,出现在塞拉法克斯身上?出现在一个身具奸奇赐福,肉体高度变异,过去曾不断作恶的叛徒身上?
扎布瑞尔再也无法忍受住了,当着阿斯莫代的面,他猛地握紧了自己的剑。
“听好了,塞拉法克斯”
噌的一声,雄狮再度拔剑。像是曾面对那夺走荷鲁斯·卢佩卡尔的伪物一般,他以双手持剑,褪色的金发无风自动,缓缓飘扬。
一片不该存在的森林在他脚下蔓延而出。
“我会找到你,我会杀了你。”莱昂·艾尔庄森如此宣告,满面杀意。“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我都会把你剁成渣。”
“那么就来吧,父亲。”塞拉法克斯悲伤地说。“我在卡利班上等你。”
他举起右手,袖口处有一抹银光一闪即逝。那是一面镜子,看上去很小,却将雄狮与他身后的人尽数映照在内。
在那镜子之内,同样也有一片森林.一片被熊熊火焰和无尽尸骸包裹着的森林。
雄狮的动作突兀地为之一僵。
八十一秒后,理性之锋号的船长格兰达恩将一个非常突然的消息传递给了附近的舰队,以及卡马斯地表上留守的暗黑天使们。
他为此在同一时间受到了多次质疑、辱骂乃至威胁,而老船长全都无动于衷,他只是在通讯频道内咆哮起来,开始以强硬的语气折磨所有人的耳朵。
“我他妈的很确定!你这脑满肠肥的白痴!雄狮和他的护卫都失踪了,一定是那个叛徒搞的鬼!帝皇保佑我们!”
远在曾经的群山号,现在的真理之刃号上,披着审判官大衣从黑暗中徐徐走出的卡里尔也同样听见了这个消息。
“很有趣。”
他淡淡地评价一句,走向一个满是尸体的沙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