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1 / 1)

秋夜虽清寒,朝夕疾行至内侍省,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宫人们见了她,赶紧下拜行礼。

“如何?”朝夕悄问。

“太医说不中用了。”

朝夕连忙进去,风毓正在外徘徊。罪妇生产,他身为太子不能入内。

朝夕迈步便往里走,宫人上前阻拦,“王氏戴罪之人,不得探视。”

“王氏所育是太子之子、父皇长孙。大晋龙裔无罪,我探视皇孙,休得拦阻。皇上若问起,我自有话说。”朝夕说着就拉风毓进去。

宫人知十七公主最得圣宠,落魄太子他们或敢拦在门外,但公主要进去,他们反不敢阻拦。

推门入内,迎面而见满床鲜血,朝夕膝头发软,扶着留霜才堪堪站住,风毓踉跄奔至床边,“朱颜!”

“是殿下么。”朱颜睁着双眼,目光已不能转动,视物艰难。

“是我。”风毓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我这就去求父皇,放你回东宫去。”

“殿下切莫再为王氏,见罪于皇上了……”朱颜说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哽咽得几乎无法言语,“就陪我一会儿罢,没多久了……”

风毓泣不成声,死死握着朱颜的手,肝肠寸断。

朝夕劝道,“你别灰心,太医定会将你医好。”

朱颜努力抬起手,恳求道,“一定要保住孩子……求你们去跟皇上说,饶恕我的孩子。”

朝夕握住她的手,回头去看产婆,产婆为难摇头,示意孩子早已没有动静,死在腹中了。

“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像殿下一样。还能逗殿下笑,让殿下不会忘记我。”朱颜的泪越流越多,甚至没有力气止住,直到最后气若游丝。

风毓哭道,“我要你陪着我!我这就接你出去。”

朱颜努力分辨朝夕的方向,“公主,求您照看太子,他是您的三哥,是个……很好的人……”

朝夕抬袖拭泪,刚要开口,忽觉手上一松。

“朱颜!”风毓嘶声呼唤。

朱颜徒然张着眼,却再没有气息了。

“殁了。”太医过来探视回禀。

“太子!”一声喝斥从门口传来,皇后怒容满面赶到,“你此刻该在朝宴上,陪皇上犒赏臣子,尽到一国太子的风度与义务,为何涉足污秽之地。”

风毓神志恍惚,摇摇晃晃起身,屈膝跪倒,一言不发。

“快抬出去。”皇后以帕掩鼻。

留霜拉朝夕起身,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架着风毓到一旁坐下,小太监拿白麻布将朱颜裹了,抬起来便走。

风毓本瘫坐在椅上,忽然扑过去捉住尸身。宫人们赶忙上前拦阻,任如何拖曳,他都死死攥住麻布一角,撕扯间麻布破裂,风毓跌倒在地,宫人们立刻将他按住。

皇后训斥道,“你是太子,本是你父皇寄予重望的人。就是因为整日与一些没干系的人混在一起,才消弭了志向,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风毓低着头,背影微微伛偻。

朝夕行礼,“太子殿下节哀,朱颜的后事,我会请旨料理。”

“人都没了,还管什么后事……”风毓冷淡了面目,“你也走罢。”

皇后吩咐宫人,“将尸体丢出宫去,越远越好。”

朝夕隐忍道,“娘娘……”

“你走!”风毓忽然大喊,“滚!”

他的声音在因站满人而显得狭小的房间里,左冲右突地碰壁。

朝夕环顾四周,心中有怒火升腾,又被疲倦压下。这宫中白灯银烛,映得四壁通明惨白如纸,寒凉胜冰。

她低头行礼,扶着留霜走了出去。

朝夕终放不下,去求双瑞。双瑞正忙侍宴,见公主亲自吩咐,不敢怠慢,唤徒弟递话给内侍省,想方设法料理朱颜的后事。

待回到绰华宫时,已入了更。

桌上尚有一盏热茶,回雪正在收拾,“公主这早晚才回来,九殿下等了半晌,云妃娘娘使人来问了几次,才刚走了。”

次日朝夕命人熬了燕窝,盛出来调以秋梨汁与桂花蜜,亲自送到长清宫。

刚到门口便听见云妃的声音,“连十二皇子,皇上都已赐了两名姬妾,你还要拖到何时?陛下青睐的几位皇子,至今都还未育有嫡孙。陛下老了,也该有个孙儿给他疼爱了。”

“娘娘,公主来了。”檀香通报。

里面的声音住了,过了一会儿,宝珠出来打帘子,朝夕迈步进去。

云妃正坐在榻上,朝夕先给她行了礼,予光也起身见礼。

云妃想起什么,“今日不是还要去兵部办事么?”

予光应了声是,就告辞退下。朝夕跪在脚踏上,示意回雪将燕窝盛了,“秋日气躁,儿臣熬了秋梨燕窝,娘娘尝尝。”

云妃捻着手中佛珠,扶朝夕起来,“你身子虚弱,可诊过脉了?如何?”

“今年入秋之后,精神倒是好多了。”

“秋日肃杀,浊气下沉,往日那些不干净的皆尽销匿,是以邪不侵正。”云妃边说着,边接了燕窝盅子瞧了瞧,“你有心了。”

“娘娘喜欢,儿臣就高兴了。”

云妃尝了一口,放下,“你九哥刚回奉安,这几日甚忙。若不得空去看你,你可不要恼,我会说他的。”

“只有我给娘娘和九哥请安,不敢劳动九哥去瞧我。。”

“哪儿的话,我得让他下朝去绰华宫坐坐,也免得这一两年不见,你们兄妹疏远,如今看着,倒不如你与太子亲近了。”

朝夕忙低头道,“儿臣自幼在长清宫长大,得娘娘抚育之恩,任谁也近不过九哥与娘娘。”

云妃一笑,“我随口一说,你不要当真。”

和云妃寒暄罢出来,朝夕心中烦闷,本想去飞白处坐坐,后想起如今他也成了大忙人,少在宫中,自己去了又是扑空,不由意兴阑珊。

经过留芳园时,秋意萧萧。

在太和宫议事完毕之后,这是予光回宫的必经之路,过去她总爱在这里侍弄花圃等他,一别两年,她来得也少了。

彩蝶翩跹成对飞过,这夏日的玩意,此刻见到,反多了些穷途末路的凄清。兰息最爱与锦妃出游,执扇在这扑蝶,自上次与风毓不欢而散,她也已半月有余未在宫中出现了。

树下一人孑然独立,朝夕瞧见他时,他正好也转身。

“太子怎么在这。”朝夕疑惑,诸位皇子都在奔忙朝政,白日宫中少见踪迹。

“路过散心。”风毓道。

“许久不见兰息。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原本筹备了大婚的。”朝夕勉强笑笑,“你还真生气了不成。”

风毓看着她,淡淡道,“你既如此中意她,让她做你九嫂也是一样。”

“你浑说什么。”朝夕生气。

“你成日在这宫中,什么都不知道,她与老九情投意合,在崇州就已成就美事。”

朝夕一怔,“崇州?”

“人心易变,此事不由我。”风毓看见朝夕迷茫神色,伸指在她额间一推,无奈叹气,“你向来没心肝的,哪懂得这些。”

他负手离去,留朝夕在原地怔忡良久。再抬头间,只见予光站在远处,正望着她。

朝夕打起精神,“九哥回长清宫么,我与你同行。”

一路上满腹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崇州苦寒,九哥征战辛苦,听说还受了伤。”朝夕仰头望他,“可已大好了?”

“从军难免有磕碰,不碍事。”予光顿了顿,“你在宫中,也知道玉旨关的事?”

朝夕低头看着前路,“我也是……后来方听人说起,所幸有惊无险。彼时我正在太疏轩思过,消息闭塞。”

“端良怎会疏忽至此,让你闯那么大的祸。”

朝夕忙道,“父皇也不是当真罚我。”

予光点头,“当时宫中出了那样的事,你远离太和宫也好,免得牵涉其中。”

“事后听飞白说起,当真是凶险。”朝夕偷眼打量他神色,她曾嘱托飞白,切莫对予光提起她的遭遇,如今看,飞白还算守约。

朝夕笑笑,“让九哥担心了罢。”

予光望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听说云妃娘娘要给九哥选妃了,是秦国公的女儿,你见过的。”朝夕字斟句酌,“九哥此番归来,奉安已是新气象,老祖宗也乐得成全。”

予光步伐不停,“你愈发懂事了。”

“九哥还念着旧情么。”朝夕试探。

予光一时未解。

“兰息是许给太子的人。这两年宫里出了很多事,人言可畏,你要小心。”

“你!”予光的话噎在喉中,蓦地止了步,负手转身,低头望定了她,“两年不见,见面就问我这些没边的话。”

“我……”朝夕不知他哪来的火气,一时无措。

予光眸光一沉,“是为着太子么?”

双瑞从后面追了上来,“两位殿下留步。”

两人敛了神色,回问何事,双瑞笑道,“今晚太后在永宁宫设宴,请后宫诸人。皇上吩咐,请两位也过去呢。老祖宗难得东道,殿下可别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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