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姜璃原来住的小房间里，小兰蜷缩成一团，窝在床铺上。
“起来吧，小兰！姐姐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姜璃轻轻拍了他肩膀。环顾这房间，如此熟悉的感觉。
“姐姐，我不去。不要花钱。”小兰摇动着黑黑一团的小脑袋，说话间鼻音浓重。
“不怕花钱。衣服是必需品，该买总得买的。”姜璃放软了声音，坐在床沿上，把他的被子拉开，轻轻横抱了起来。
“姐姐！”小兰反手抱住姜璃，“姐姐，我爸爸……呜呜呜，他是真的要卖我！可是我把他告了，我也很难受！呜呜呜……”小兰开始泪眼滂沱，哭得喘不过气来。
姜璃将他抱紧了些，由着他放声哭泣。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在同样七八岁的年纪，她自己也是这么放声哭泣。
那时候的她，以为父母离异，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事了，如今才知道，有人父母尚且结合，却远比自己还要伤心欲绝。
“小璃，小璃！我可以进来吗？”房门外，潘姨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探了进来。
姜璃“嘘”了一声，指指怀抱中的小兰，再朝潘姨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可怜的孩子！”潘姨轻轻叹了口气，坐在姜璃身旁。刚刚那巷子里的事情，她看得清楚，可恨有人生娃却不疼惜，自己这会疼惜的却求而不得。
“潘姨，麻烦您帮我倒杯水，给小兰喝一点。”姜璃用眼神示意书桌上的热水瓶，潘姨忙倒来温开水，小兰喝了几口后，抽泣声慢慢小了下来。
张帆在楼下，这会儿叶堂兄弟几个回来了，几人聊了会儿，一起上楼来。
小房间里霎时人气满满。叶堂在林姨这里，排老二，老大和老三姜璃在京城是见过的，因此都算熟人。话闸子渐渐打开，小兰的情绪随之慢慢好了起来。
“今天除夕，民政局和救助站、爱心志愿团体组织了扫街清查行动，目标是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儿童。”叶堂淡淡说着，眼神看向姜璃抱着的小兰，“像这样大的小孩有二十来个，连同老人，都送进救助站了，不过，明早肯定又都跑出来了。”
姜璃：“……”真是无语了，难道是救助站里条件不好？不然为什么这些老人小孩不接受救助，反而要流浪在外呢？
一旁的潘姨也是疑惑不解，“最近街上经常看到流浪乞讨的小孩，每次看到这些孩子，我都心酸。想想啊，肯定是遭遇了非常大的困难，不然咋能不在学校读书？我还在想着，政府咋不管这些孩子呢，照你这么说，是这些孩子不接受救助，自己跑了出来？”
“呃，是自己跑出来没错，不过，以我几次参与救助行动的经验，这些孩子是愿意接受救助的，关键是那些把他们当成工具，带着乞讨的大人，或者老人。”
“什么意思呢？”张帆也好奇了。
“救助站里的条件其实是不错的，但它不是长久收留流浪儿童的地方，一般一段时间后是要送回原籍，或者家属、监护人身边。
这些孩子会出来流浪乞讨，都是有大人带着的，一般是年纪大或有残疾的老人。一部分孩子是老人的亲孙子，一部分来历不明。
每年的除夕，都会组织扫街清查，遇到来历不明的还好些，可以借此比对是不是被拐卖或走失的儿童，进而采取长效救助措施，遇到是老人亲孙子这一类的，就彻底没辙，一般很快又从流浪救助站里跑出来，混大街上继续乞讨为生。”
“……”一屋子人陷入沉默，连带小兰都似听懂了一般，脸色沉重。
潘姨打破沉默，“小叶呀，带着亲孙子乞讨的，还有这种人？不让去读书，不是要耽误吗？”
“听说有个地方，每到农闲，就拖家带口地出来讨荒。这搁从前，是生活所迫，搁现在，就是一种陋习了。”
潘姨：“……”
叶堂：“有的则是捡来的孩子，或者偷来的，被当乞讨牟利的工具了，这种情况政府也一直在打击。”
“该打！该抓！”潘姨有点激动了，想想自己求子不得的心情，那些孩子被偷走的家庭，岂不是更痛苦！
“有的，”叶堂安抚她，“我们志愿者，出门的时候经常带相机，一大部分是为了取证。遇到被大人带着乞讨的小孩，怀疑有犯罪行为时，我们要有充分的证据，警方才能够受理。”
“哦！”原来这样！姜璃心想难怪第一次遇到叶堂时，他便带着相机，原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那你们志愿者，还有缺人吗？潘姨我书读得少，相机还是懂得用的，可以帮忙！也可以帮忙带带孩子，只要我有空！”
“我也可以帮忙！”眼眶还红红的小兰忽然开口了，从姜璃怀里蹦下床来，“我认识好几个流浪的小孩，在卖花的时候认识的！有一个小女孩，偷偷告诉我说，她是被偷来的！没有讨到钱，回家就没有饭吃，还会挨打！”
众人：“……”
“有一个小男孩，两腿残疾的那个，他有一次饿哭了，我就送了一个馒头给他。带着他的那个老人，还凶我，很坏很坏，不让我靠近小男孩！”
潘姨：“这种老人肯定有问题！不能因为他老了就放过他！”
叶堂也重视起来，他蹲下看着小兰，“哥哥如果现在带你去救助站，你能认出那个小女孩和残疾的小男孩吗？”
“可以！”小兰没有犹豫，“不能怕坏人！要把他们抓起来！”
“对！你很勇敢！哥哥现在就带你去！”
姜璃和张帆也站了起来，今天她算是重新认识叶堂了，正在考虑要不要一起去救助站的时候，叶堂的手机铃响了。
“叶堂！是我，我是文容！”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从叶堂那隔音效果很不好的手机听筒往外飘，姜璃停住了脚步。
“叶堂，快帮帮我！我现在在一个山窝窝里面，身上没有钱！”
姜璃和叶堂对视了一眼，话筒里面很快又传出文容焦急的声音，叶堂赶紧问清楚文容在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