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洞府后,萧靖蓦然从床上坐起身,摸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梦境太可怕了,他险些就困于其中。
不过,有了北海冥珠,陆长渊迟早会清醒,但愿醒来后,他全然忘却了。
左思右想,他仍是惴惴不安,抓了抓头发,走出了洞府。
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漫无目的般,不知去向何处。
寒风瑟瑟,几点冰冷的雨滴在空中飘飘洒洒。
脸上,凉凉的。
萧靖摸了摸脸颊,定眼一瞧,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练剑峰。
所见之处,一片静谧,天地都陷入了沉睡中。
萧靖打了个寒颤,转身就往回走,却迎面碰上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师……师兄?”
他这么快就苏醒了!
萧靖呆住不动,悄悄瞥一眼,见他双眸一片寒意,比以往更深沉了,不禁有几分难安。
难不成……他来算账了?
萧靖不愿承认,那一掌,多少带有泄愤的意味。
早知会留下把柄,他就留手了。
“师兄,天色渐深,你还不歇息吗?”
陆长渊神色淡淡,言语冰凉:“我做了一个梦,睡不着。”
萧靖心头一跳,脸上却挂着好奇的笑容:“什么梦?”
哼,只要他够稳,连自己都能欺骗,就无畏翻车。
陆长渊沉默片刻,低声问:“我的梦,你不知道?”
萧靖微微蹙眉,哑然问:“我应该知道吗?”
言罢,男人不言不语,静静地打量他,似有存疑。
“师兄,你做噩梦了吗?”
“不,是一个美梦。”
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清晰可闻,有撩拨心扉的魅力。
萧靖咋舌,愈发好奇了:“什么美梦?”
“我梦到你了。”
陆长渊出言惊人,让萧靖笑容一僵,苦涩的涟漪在心头泛起,神色落寞。
“梦中,我又惹师兄生气了吗?”
陆长渊缓缓摇头,有几分失望:“你很好。”
他很好,好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连离开前的顽劣一笑,都让他怦然心动。
他的心冷漠了太久,落下一颗小石子,都足以搅动心扉。
如果……那真是一场梦境……
想着,他的心渐渐冰冷,失望又隐隐难受。
萧靖若无其事,坦然说:“师兄,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陆长渊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
从何时起,他们的关系变得这般冷淡,除了问候几句,竟无话可谈。
走远了,萧靖松了一口气,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复。
系统叹为观止,佩服道:“宿主,你的演技真不错,要不是一路看着,我都以为你没有入梦。”
“入梦?”挠了挠额头,萧靖不解问:“入什么梦,我入谁的梦了?”
系统沉默了。
连自己都能欺骗的人,够狠,能成大事!
萧靖御风而行,嘀嘀咕咕:“夜深人静,正是好眠时。”
幸好,了却一桩麻烦事后,他睡得颇为香甜,无梦。
经此一事,萧靖愈发沉寂了,整日里躲在洞府中,要么修行,要么和宋听枫论道。
两人愈发和睦。
每天只管修炼,不用当打工人,也不必为了生活奔波,出门在外,还能被门下弟子敬仰,这小日子就像在做梦。
苦恼的是,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勤加修行,堪堪稳定了修为,仍旧疾难愈。
一日,宋听枫上门拜访:“师弟,我们前去历练吧。”
萧靖惊觉,红梅秘境到开启的时候了。
原来,南斗剑乃仙界遗宝,从上届坠落,又沉寂千百年,难免有折损,就连剑灵都陷入了久久的沉睡中。
为了让南斗剑重回巅峰,需要一块顶级金晶。
萧靖想着,就这样也行。
然而,宋听枫却不乐意了,青莲剑被夺,他作为旁观者都咽不下这口气。
若南斗剑能修补,萧靖就能将其炼成本命法宝,更有一战之力。
抵不过他软磨硬泡,萧靖答应了。
说起来,他从未出门历练,还挺期待的。
当两人离开宗门时,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飞剑之下,是一望无垠的辽阔大地,山河无恙,郁郁葱葱。
“师弟,你冷不冷?”
萧靖莞尔一笑,逗趣说:“我们修士也会冷?”
宋听枫笑得如沐春风,温柔道:“我怕你冷。”
他穿得太少了,尽管法袍有遮风挡雨之效,仍心心念念,唯有有一丝不周到。
萧靖负手而立,豪气倍增:“我们好男儿,志在四方,怕什么苦,愁什么难?”
话音未落,宋听枫把手都拍烂了:“好!说得太好!”
“别,别这样。”他还要脸的。
宋听枫趁机靠近,变着花样说哄人的话,还乐此不疲。
忽然,一道遁光恰好从东南方而来。
两人一瞧,默契地调转方向,却迟了一步。
“师叔,请等等——”
对视一眼,两人果断装作没听到,御剑飞行的速度更快了。
白光一闪,两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陆长渊踩着太阿剑,身前站着柳元白,一个俊朗如明月不可攀,一个娇美如清泉荡漾,般配极了。
在看到萧靖的那一刻,陆长渊欲言又止,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少许距离。
柳元白左看看右瞧瞧,笑容甜美说:“师叔,真巧啊,你们也前往西江城吗?”
两人齐齐摇头。
“不是?”柳元白有几分不信,羞怯问:“你们要去哪里?”
“这边。”
“那边。”
显然,两人默契不足,竟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顿了顿,两人哈哈一笑,神情淡然。
“那边。”
“这边。”
又是南辕北辙的指向。
柳元白:“……”他的笑容僵硬,总觉得对方在耍他。
宋听枫忍住笑意,以手捂嘴,朝他使眼色:“师弟,我们去哪?”
萧靖默默无言,指向西北方。
“啊,对了!”宋听枫以手捶掌,焕然大悟说:是了是了,我忘记了,嘿嘿嘿……”
一不小心,溢出一声轻笑。
萧靖诧异看他一眼,暗暗掐着大腿,忍笑问:“听枫师兄,你笑什么?”
宋听枫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抱歉,我想到一些开心的事,没忍住。”
见他又想笑,萧靖悄悄掐了他一下,右眉轻挑。
宋听枫了然,轻挑剑眉。
两人的小动作极其隐晦,柳元白未曾发觉,却全然落入了陆长渊的眼中。
他心头一沉,无来由的怒火让人焦躁。
柳元白的心思弯弯绕绕,试探说:“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两人点点头,眼神中一片慎重,拍着胸口放言:
“我们是好兄弟!”
“我们是至交好友!”
萧靖满不在意,解释说:“我们相见恨晚,亦师亦友,是一辈子的知己。”
宋听枫:“正是!”
萧靖:“嗯。”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还是别问了吧,他快无话可说了。
一片静默,四人相顾无言,就连陆长渊都有几分不自在。
柳元白咬了咬下唇,眼角湿润,声音又娇又怯:“师叔,你闭关多日,怎么出门了?”
在赠送青莲剑后,萧靖像变了个人,不仅没再露面,还和天一门的修士来往密切,让剑宗上下都难以置信。
青莲真人为情所伤,真死心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柳元白是不信的。
作为局中人,他始终惶恐不安,好似偷走了别人的心爱之物,随时都要归还。
这么久,他都不出关,偏偏在他们师徒外出历练,就恰巧碰上了,这是巧合?
柳元白红了眼眶,神情落寞:“好巧呢。”
见他想多了,萧靖暗呼不妙,转头问:“听枫师兄,我们为什么在今天出门?”
萧靖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眼神示意:快别装死了,你解释解释。
宋听枫凛然,一本正经地胡说:“我算了一卦,今天宜出行。”
“算卦好哇,我最喜欢算卦了。”
萧靖挤出一抹假笑,真诚问:“师侄,你对这个解释还满意吗?”
当然,如果不满意,他还可以再胡诌,借口罢了,他多的是。
柳元白脸色苍白,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身子摇摇晃晃的,似要晕过去。
两人如临大敌,齐齐往后退,犹如在躲避洪水猛兽。
萧靖更是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我是无辜的,我可没碰你一根头发丝,大家都看到的。”
宋听枫也举起双手,助攻说:“我也是无辜的。”
此时,柳元白羞愤欲死,晃了几下,愣是没倒下。
他有预感,倘若真晕倒了,这两人会跑得比谁都快。
欺人太甚了,难道他是瘟神吗,至于要躲着吗?
柳元白泫然欲泣,哽咽问:“师叔,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萧靖无语望天,感慨一句:“啊,天气真好!”
这么美的天气,实在不应该被浪费。
柳元白又羞又窘,脸红得滴血,微微侧头,颤抖问:“师父……”
陆长渊神色淡淡,眼神中一片沉寂,看不出半点情绪,“白儿,该走了。”
“这……”
这一次,他的示弱没有奏效,排山倒海的恐慌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了。
柳元白很聪明,不再多说半句,悄悄握住陆长渊的衣角,甜甜说:“师父,我们出发吧。”
背影远去。
萧靖心绪不宁,叹气说:“师兄,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占一卦?”
“可以。”
九枚古朴铜钱抛向天空,落下时,自成卦象。
宋听枫:“完了,下下卦,孽缘不休。”
萧靖摆摆手,改动几枚铜钱,欣喜说:“你看,上上卦,出行大吉。”
“我相信,人定胜天,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宋听枫:“……”
他苦学多年的占卜术,就这般轻易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