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菀见戈白阴沉着脸,轻叹道:“你别愁眉苦脸了。行军打仗的人没那么多挑拣,也并不觉得这算吃苦。”
戈白沉声问,“自你来了南境,就一直吃这些?”
“是从战事平定之后才如此的。毕竟眼下用银子的地方多得很。况且偶尔大家也会改善一下伙食打打牙祭,真没你想的那么苦。也怪我考虑的不周全,若知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就不与你一同用早膳了。”
戈白听了这话,愈发火冒三丈,“你…”
“好好好,是我错,你别发火啊。”故菀说着摆出一个笑脸放软了口气,“快吃吧,待会儿就凉了。”
戈白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只看她吃苦受累还甘之如饴浑不在意的模样,向来沉稳自持的他便压不住火气。
可心底里又明白得很,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戈白粗粗叹了一口气,蹙着眉头不言语,只是夺过了故菀的那碗糙米粥放在自己面前,又将自己面前的白米粥和馒头肉菜,都摆在了故菀面前。
“我都吃一半儿了。再说这粗粮你怕是吃不惯的。”
戈白也不应声,学着方才故菀的样子,端着碗就着碗沿儿喝了一大口。
出身皇族的戈白,何时喝过这种东西,他以为这不过是颜色黑一些的米粥而已,但入了口才知道,这粗粝的口感仿佛有沙子掺在米里。他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强行咽了下去。
故菀瞧着发笑,“都说了你喝不惯,别再闹了肚子。”
但戈白像在赌气似的,直接端起碗唏哩呼噜的,一口气将整碗粥喝了个干净,而后重重的将婉放在了桌子上,“谁说我喝不惯!”
故菀笑睨他一眼,心说这家伙竟然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但这话只能想一想,却万万不能说给他听的。
二人用过了早膳,故菀说:“我还要去巡防,你便忙你的去?”
戈白当即起身,“我与你同去。”
府门外,刘震已经牵着马等在当下,见戈白与故菀一同前来,疑惑的看向故菀。
“让人再牵一匹马来,白大人与我们一道去巡防。”
刘震听了嘴角向下压了压,虽没说什么,但那嫌弃不满的态度,却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昨晚闹了那么一出,大家心里难免会有些芥蒂。”故菀向戈白解释。
戈白心知肚明,也并未因为刘震的不敬之色而不悦,反之淡然一笑,“我明白。”
若在半个时辰之前,或许戈白会对此事稍有介怀。
但早膳时听了故菀那番话,喝过了那碗糙米粥,他心中对南境的这些守将们,生出了许多了敬重与愧疚。
京中的官员,上至朝廷重臣,下到六部小吏,不说的日子过得多奢靡,但大鱼大肉锦衣华服却也都是有的。而这一切,都是用边境将士们的生命血汗换来的!
如此这般尚且不知感恩,不思如何重建城池安抚百姓,却在方入边城第一日,便设计编排南境守军将领。戈白同样身为京中官员的一员,心中羞臊的很。
并且戈白如今觉得,昨夜那些守将没有提刀相向,已是故菀治下有方了。
“郑大人那可还好。”路上,故菀问刘震。
“按照将军吩咐,派人一刻不停的盯着呢,昨晚骂到了深夜才没了动静儿,下半夜睡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想通了,这会儿不吵不闹的,送去的饭菜也都吃了。安静的有些反常。”刘震顿了顿问故菀,“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故菀未语,而是看向戈白。
戈白默了一瞬道:“晚些,我去与他谈一谈。”
故菀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戈白不知想起什么,又问刘震,“你说他骂了半夜,都骂了什么?”
刘震冷哼道:“无非还是喊冤,说将军和王大人一同陷害他,还骂了些难听话。若不是将军有令不准动他,我早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起那王延宗,故菀笑了笑道:“那个王大人,倒是挺有趣的。”
戈白知她话中何意,但有刘震在场,便也没有多言。
但刘震不解其意,在旁不屑道:“我看那王大人倒是窝囊的很,被人指着鼻子贬损,却还能忍。”
故菀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嘴角,“你怎么不说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呢。”
“将军的意思是?”
故菀淡淡一笑,“报仇,并不是只能用拳头报的。”
刘震拧着眉心微歪了歪头,觉得故菀这话没头没尾的有些突兀,所以并不是很明白。
但还没等刘震继续追问,三人便一同看到了前方正冲着他们招手的人。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故菀轻笑。
王延宗挺着微隆的大肚子,用那双小短腿气喘吁吁的快步走了来,近前抱拳一礼,“白大人,故将军。”
“王大人怎会在这里。”故菀微微颔首问。
“在下也是闲来无事随处转一转,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王延宗顺了顺气道。
故菀和颜悦色的说:“难得王大人有心。不过边城暂住的都是南境守军兵将,除了操练和修复城池,倒也暂无旁的事。不过,听说王大人族中三代经商?”
在大燕,崇文尚武,农次之,商再次之。所以经商之人虽然手握钱财,但多少有些低人一等,特别是文人墨客高官贵族,多是不屑与商人往来的。
因而听故菀如此问,王延宗白胖的脸颊瞬间发热,他笑容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正是。”
王延宗以为故菀会因此瞧不起甚至贬低他,但谁知故菀却展颜一笑,道了一句,“如此甚好。”
“不知将军此话何意?”王延宗有点怔愣的问。
故菀笑着说:“不如王大人与我们同行,咱们这便去阳城,路上边走边说?”
王延宗不明所以,但见故菀这神色也不像是有什么坏事,且有戈白同行,便也没有多想的点了点头,“那就听凭将军安排。”
“王大人可会骑马?”故菀问。
“会的。”
当即,故菀又让人去牵了一匹马来,随即一行四人朝阳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