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怀瑾说到做到,说好了一个半月蜜月旅行,就一天都不能少。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安之是完全在玩,但时怀瑾不是,他不能完全不管公司的事。
关靳每次都会算好时差,到点通知他上线参加视频会议。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在这又忙碌又悠闲的节奏中,四十几天就这么过去了。
除夕前夕,两人回了公馆,准备休息一两天,然后回时家老宅,陪爷爷他们一起过年。
……
飞机化成一个淡绿色的光点,划破漆黑的夜空,以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
此时正是最云起市最冷的时候,浓重的夜色狭着寒冷的风,又干又冷,来接他们的车早就来了,此时正停在机场外。
一上车,门一关,寒冷被关在门外,车内的温度让人舒服的想叹了,安之裹着毛毯,靠在时怀瑾的怀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时怀瑾看了眼窗外,而后半拥着安之,低下头,认真看着手机里的邮件。
到公馆的时候刚好十二点,赶了一天的飞机,安之回到家,洗了个澡之后,就瘫在了床上。
时怀瑾放下东西去了书房,处理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一直到了半夜三点,他才洗漱上床睡觉。
安之已经睡着了,但大概是察觉到时怀瑾的气息,于是她习惯性地滚进了时怀瑾的怀里。
旅游有时候比工作还要累,时怀瑾几乎是一沾枕头,把安之抱进怀里,就立刻睡着了。
……
次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即小除夕。
公馆大门一大早就被打开,前花园里,呵呵和哈哈带着五只小短腿在草坪里奔跑这撒野。
园丁叔叔阿姨们一边装扮着花园,一边说说笑笑,十分的热闹。
日上三杆,公馆六楼主卧依旧安安静静的。
暖风无声的吹着,落地窗关得严严实实,帘子掩着,只留一条细细的缝,光线从缝里挤了进来,直直地投向床头,没有热度,但是很亮。
时怀瑾缓缓睁开了眼睛,抬起手,用手背遮住了光线。
身边的床已经空了,伸手摸了摸,已经没了热度,应该是很早就起来了。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时怀瑾愣了一下,偏头朝浴室的方向,那边的灯关着,安安静静的,安之并不在里面。
收回视线,时怀瑾从床上坐了起来,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
十一点了,他很少一觉睡到这个点,途中还没有一点想醒过来的意思。
放下了手机,时怀瑾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推开。
听到声音,时怀瑾抬眸看去。
卧室门开了一条缝,安之弯着腰,从门外探出了半个头,正小心翼翼地往卧室里看。
两人的视线对上,安之瞬间笑眯了眼,“瑾宝,你醒了。”
“嗯。”时怀瑾低低地应道,而后停下下床的动作,支着腿靠在床头,朝安之招了招手,“过来。”
半昏的卧室里,男人靠坐在床上,睡袍松松垮垮垮,头发有些凌乱,半掩着眼,神情慵懒,性感撩人,是卧室内最美的一道风景。
安之盯着那道风景,无意识地抿了下唇,而后又舔了舔唇瓣,这才将门完全推开,慢吞吞地朝床边走去。
看到安之身上的穿着,时怀瑾挑了下眉。
他倒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围裙这种东西,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只洁白无瑕的白天鹅站在在湖边,优雅地梳理着柔软的羽毛,高贵而美丽,可她的胸前,却围着一块围裙。
虽然荷叶边的围裙看起来可可爱爱的,但这个画面,怎么看,就怎么不搭。
但不得不说,像个可爱的小女仆的安之,别有一番风情。
一晃神,安之已经走到了身边,时怀瑾回神,拉住了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将她拉坐到了腿上,声音低哑:“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安之伸手抓了抓时怀瑾乱糟糟的头发,歪了歪脑袋,“你猜?”
时怀瑾懒得猜,比起猜,他此刻更想讨个迟来的早安吻。
可脸刚凑过去,就被推开。
安之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上,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起来,“不可以,你还没有刷牙。”
时怀瑾扬眉,放开了怀里的女人,“嫌弃我?”
安之点点头,在床边站好,拽着时怀瑾的手,腰往后仰,以拔萝卜的姿势想把时怀瑾拉拔起来,“对啊,嫌弃,你快起来去刷牙。”
她那点力气对时怀瑾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时怀瑾还是从善如流地起来了,半推半就,懒洋洋地靠在安之肩上。
他难得幼稚,故意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安之的身上。
两人像连体婴似的,拖拖拉拉地到了浴室。
安之今天格外“懂事”,主动给时怀瑾挤好牙膏,然后倒满水,将杯子和牙刷一起递到时怀瑾手上,“你快点刷。”
她好像有点着急。
时怀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今天怎么这么乖?”
他一边问,一边接过了安之手上的牙刷。
安之移步到他的身后,抬手抱住他的腰,从背后探出头,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睛,“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
时怀瑾勾着唇笑了笑,没回答,低头认真刷牙。
安之就黏在他的背后,手伸到他的身前,玩着他腰带上的结,仿佛像下一秒就要把结扯掉,却又迟迟未扯。
一直拨来拨去的,闹得人心里痒痒。
时怀瑾垂眸看了一眼,吐掉了口中的泡沫,不动声色的加快了速度,而后放下杯子,拿过毛巾擦去了脸上的水。
将毛巾随手扔到一边,时怀瑾迅速转身。
安之没反应过来,手还捏着他腰带的结没放,他突然转身,松松的蝴蝶结瞬间就散了。
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再无遮挡,肌肉的肌理纹路十分的好看。
没想到时怀瑾会来这一出,安之呆愣愣地看着,小脸染上了绯色,越来越红。
早已坦诚相对多次,每次都开着灯,甚至更过分的都有,但安之还是会脸红。
时怀瑾心中好笑,弯腰附下身,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耍流氓?”
下一秒,安之的手移到了他的身上,眼睛闪亮亮的,“可以吗?”
时怀瑾:“……”
他笑着捧住安之的脸,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见安之好像急着要把他带出去,他也没吻多久,浅尝辄止,然后乖乖被安之牵了出去。
一出卧室门,一阵食物的香味就往鼻子里涌。
时怀瑾第一反应是安之让楼下送了餐上来,可看着安之身前的围裙,他立刻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安之牵着时怀瑾往餐桌走,压住满心的激动,捏了捏他的手指,“瑾宝,闭眼。”
时怀瑾听话地闭上了眼,嘴角带笑,“有惊喜?”
安之点点头,“你等下就知道了。”
她心里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其实挺没底的,自己也不知道会是惊喜还是惊吓。
半分钟后,两人慢吞吞的到达了餐厅,时怀瑾在餐桌边坐下,得到安之的准许,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懂了安之为什么会急着把他带出来。
眼前木色的棉麻餐垫上,小碗里的白米饭堆成一个小小的山丘,正往上冒着热气,白色的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三菜一汤。
辣椒炒肉,西红柿炒蛋,蒜蓉小青菜,再加一个豆腐蘑菇汤。
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卖相不算好看,但也都过得去。
见时怀瑾不动筷子,安之在他身边坐下,夹了快鸡蛋放进他的碗中,而后放下筷子,支着下巴看着他,有些期待地问道:“你快尝尝。”
时怀瑾点了下头,终于动了筷子。
看着时怀瑾夹起菜放进了嘴里,安之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有些紧张。
她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学不了时怀瑾那么复杂的菜式。
就这几个菜,她就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还倒了很多实验品,才得到这么几个稍微看得过去的。
西红柿有点生,味道没进鸡蛋里面去,所以鸡蛋几乎只有鸡蛋的味道。
时怀瑾没回答安之的问题,吞下了鸡蛋之后,他又夹了口辣椒炒肉,味道还可以,就是稍微咸了一点。
辣椒炒得很熟,被细心的去了籽,但依旧很辣。
时怀瑾动作一顿,放下了筷子,朝安之严肃的伸出了手,“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猜到时怀瑾想的是什么,安之连忙道:“我很小心,没切到手。”
时怀瑾不动,定定地看着她,坚持要看。
安之没有办法,只好把手伸了出来,放在他的手上。
她的手心有点红,和手腕处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时怀瑾敛下没有,在她手心轻触了触,“辣不辣?”
安之盯着时怀瑾的头顶,抿了下唇角,小声道:“有点。”
说完,她又强调道:“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只有一点点辣,真的只有一点点。”
语毕,她用另一只手将桌子上的菜都推到时怀瑾的面前,鼓了下腮帮子,“你还没有说好不好吃。”
时怀瑾还是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认真的将三菜一汤都喂进了胃里,而后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转头看着安之,认真道:“你做的特别好吃,我很喜欢。”
听到满意的答案,安之立刻笑了。
“但是安之,你没必要做这些。”时怀瑾把安之拉进了怀中,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发心,“你是不是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了?”
“我没忘。”安之喃喃道,挪动着往时怀瑾身边蹭了蹭,低头捏着时怀瑾的手指玩,“可不能总是你照顾我,你能做的我也可以学着做,我可以照顾你,也可以照顾自己。”
说着,她顿了一下,仰头在时怀瑾下巴处啄了一口,“我还可以当一个好妈妈,照顾好宝宝。”
时怀瑾低头看着安之沉默了,眼眸深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收拢了手,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很想要个宝宝?”
安之点点头,“想。”
她想要一个像他的宝宝,软萌萌的,可爱的小宝宝。
“可是安之,我还有很多不确定。”
时怀瑾转头看向白色的墙,视线没有落点,声音异常低沉,“我不确定宝宝会不会健康,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当一个好爸爸。”
夜盲是刻在他基因里的,遗传的几率很大。
天生的眼盲很可怜,但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见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景和好看的色彩之后,又要失去它。
而从小就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在以后的岁月中,无论看到多美的东西,在一开始的开心过后,下一秒就会不自觉的担忧,于是对美就有了执念,看上的东西都要想办法带回家,不顾一切的带回家藏着。
他就有这种执念。
他很了解这种病,其实也说不上特别严重,但是会伴着人的一生,困扰人一辈子。
就算是运气好没什么事,也会一直担惊受怕,害怕有一天,会彻底看不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美丽的景色。
更重要的是,生孩子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并不是生了就可以,还有以后的教导和陪伴。
想当个一个好爸爸很难,他害怕,怕自己的孩子会和曾经的自己一样。
他这样的人生,不需要再复制一遍。
闻言,安之仰头盯着时怀瑾的眼睛看了很久。
在宁歌的提醒下,她意识到了第一点,却还是没想到第二点。
时怀瑾的抗拒,不是因为不喜欢,也不是不想要,而是因为害怕和不确定。
良久,安之笑了笑,抬手环住了时怀瑾的胳膊,认真道:“瑾宝,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
时怀瑾垂眸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瑾宝,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对爷爷而言,你是一个好孙子,对爸来说,你是一个好儿子,对你的员工来说,你是一个好老板,对我来说,你是最好最好最好……的老公。”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很多种身份,身份多了,于是就会有疏忽的地方,但你没有,你能扮演好所以的身份,游刃有余。”
“所以就算是当了爸爸,你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至于眼睛,你要相信我们的宝宝会是个幸运的人,你能遇见我,宝宝也能遇到一个和我一样,或者和你一样的人。”
时怀瑾低头看着安之,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将头埋在她的肩头,侧过头,亲亲她的颈侧,”好。”
“我们顺其自然。”
他怀着的女人看着弱小,但其实比他要勇敢,就算经历了这么多,受伤过,失落过,绝望过,但她却从不怀疑这个世界上的爱。
那些难熬的日子,她脆弱过,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认真而努力的勇敢。
她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富有弹性,韧性非常。
“嗯。”安之偏过头,亲亲时怀瑾的额头,“不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没做,我舞还没跳够呢。”
“嗯。”
时怀瑾应了一声,撩开安之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一个一个吻落下。
他刚刚都被说服,准备好要个宝宝了,现在安之这样一说,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可心里隐隐又莫名有些失落。
说不上来的失落。
时怀瑾今天没有刮胡子,刚冒出来的胡渣硬刺刺的,很痒,安之忍不住咯咯笑,挣扎着推了推时怀瑾,“好痒,你快去刮胡子!”
清脆的笑声在餐厅回荡,沉凝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时怀瑾笑了一下,抱着安之的腰不放,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于是就有了心思逗安之,“你帮我。”
腰上的大手掐得死紧,抬头对上时怀瑾的眼神,安之无奈点头。
时怀瑾笑着将人抱回了卧室里,径直向浴室走去,单手抱着安之,松开一只手在洗脸台上铺了浴巾。
铺好后,他掐着安之的腰,把人放上去坐好。
长腿一伸,严严实实的挡在洗手台上,然后拿出工具,放到安之的腿上,“你帮我刮。”
半分钟后,安之给时怀瑾摸了满嘴的泡泡,低着头,捧着他的脸,认真的刮起了胡子。
她的神情极其专注,就怕刮伤他。
可时怀瑾却不愿意安分,手开始兴风作浪,像是在报复她之前扯他的腰带。
又痒又麻,偏偏还要稳住手,不能抖,一个不稳就会伤到他,太考验人了。
安之动了动腰,嗔怪道:“你别闹!”
时怀瑾抬眸看了安之一眼,勾勾嘴角,突然凑上前亲了安之一下,吓了安之一跳。
她连忙放下了手,用力拍了时怀瑾一下,“你别乱来,会受伤!”
[女主帮女主刮胡子而已,没有脖子以下,求放过,谢谢!]
……
“好了吗?”
安之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差不多了,但是……”
她话还未说完,手被掰开,剃须刀被拿走。
时怀瑾抱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蹭了她满脸的泡泡。
“还记得之前在洗脸台吗?”
音落,几乎是瞬间,安之的眼前闪过曾经的画面。
想到她之前的主动,她羞恼地低头咬住了时怀瑾的唇,“你不准说!”
时怀瑾笑出了声……
刮个胡子而已,两人却在浴室闹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
下午两人躺上床睡午觉,继续倒时差。
六点吃完晚餐后,时怀瑾又去了书房,准备把手里积累的工作都处理完,空出时间明天好带安之回老宅。
安之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很无聊。
无意中翻了翻和宁歌的聊天记录,她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小跑到门口,打开门,探头往书房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她又掩上了门。
明明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她还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掂着脚尖走到衣柜前,打开了最底下的柜子,把东西都拿了出来,跪坐在地毯上挑挑拣拣。
看完,安之确认了宁歌说的话没错,这绝对是宁歌选了很久才选出来的东西,品类齐全,什么都有,只要她想不到,没有宁歌买不到。
安之犹豫着挑了很久,太过分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也驾驭不了,于是只拿了一件有猫尾巴的衣服钻进了浴室里……
晚上十点,时怀瑾离开了书房,拉开卧室的门,暖气扑面而来,他呆了一下。
暖气被开得很大,卧室的灯是关着的。
可安之有给他留灯的习惯,在他没躺上床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关灯的,就算是睡着了也不会关。
这很不正常,时怀瑾下意识皱了眉。
鼻尖突然传来一阵香味,下一秒,“啪”的一声,灯被打开,时怀瑾微眯了一下眼,抬眸看去。
安之站在他的正前方,柔顺的长发披肩,头顶还带着一个毛绒绒的粉色猫耳朵。
她身上裹着一件薄薄的披风,胸前的蝴蝶结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包装的很精致的礼物。
但她赤着脚,小腿露在外面。
时怀瑾上前一步,“怎么不穿鞋?”
安之咬着唇,抬眸看着他,大眼睛湿漉漉的,软着声音道:“瑾宝,明天要去爷爷那,所以没有什么时间,我想提前把新年礼物送给你。”
说着,她上前握住了时怀瑾的手,将他的手抬起放在披风的蝴蝶结上,仰着头,脸颊红彤彤的,水润的双眼含情脉脉:
“现在,请亲手拆开你的礼物。”
猜到安之想做什么,时怀瑾眼底一暗,喉结滚了滚,捏住丝带轻轻一扯。
披肩滑下安之的肩膀,轻飘飘的落地,他的礼物露了出来:
--一只可爱又性感的小猫咪。
安之摸了摸猫尾巴,修长的腿抬起,缠上时怀瑾的腰,故意蹭蹭他,“不是想试一试?”
“喜欢吗?”
时怀瑾舔了下后槽牙,抬手用力掐住了安之的腿,“谁教你的?”
他觉得,网友们说错了,安之的这双腿,不只抵一座城。
安之抬手圈住时怀瑾的脖子,仰头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下一秒,她就被抱离了地面。
猫尾巴被拎了起来,隐忍的声音在卧室回荡,很快,软软的毛湿乎乎的黏在了一起。
两人靠着墙,窗外寒风一阵一阵吹过,人影落在地上,上下交叠在一起,和外面的树影一样,摇摇晃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