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他是罪人
江三婶摇摇头，“我们算不得对她好，我和她三叔都是没本事的人，她爸妈又是不讲理的性子，我们都挺怕她爸妈，所以芃芃小时候，我们根本不敢管。”
江三婶是个实在人，“是她先救了我们家小北的命，后来我和小北的爸爸才当报恩的帮她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能和我说说，她从小到大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听秦蘅说，她以前过的不太好。”赵明珠知道，这一问，必定会让她心疼不已。
可是，她必须要问，也必须要知道。
她必须要知道，她的女儿这些年都吃了多少的苦。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江三婶先叹了口气，而后才缓缓开口，慢慢道来。
“是很苦，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一整个家的活都要她干，她才三岁，就要背着一家人的衣服去河边洗，夏天也就罢了，冬天的时候，河水冷的都快冻住了，她还得洗，年年一到冬天，她的一双手就要长冻疮，又痒又疼，可还是要干活。”
“赶鸭子，割兔子草，喂猪，煮饭，这是她从小每天都要干的活，她爸妈心情好的话，她能吃上饱饭，心情不好的话，她就要挨饿，打骂更是三天两头常有的事情。”
“她出嫁前，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她小的时候，不会缝衣服，她奶奶还活着，是她奶奶给她缝的，她奶奶走了以后，衣服破到不成样以后，她邻居看不过去了才偷偷帮她缝了，她才不用穿破衣服。”
“天气冷了，她连一件棉衣都没有，只能把一年四季所有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可她一共就那么几件破衣裳，穿上了，还是冷的成天瑟瑟发抖。”
“后来她自己会做衣服了，她奶奶走了，留下了她爸妈都看不上的旧棉被，她才用她奶奶的旧棉被给她自己做了一件棉衣，可那是盖了几十年的老棉被了，穿上，也就比她以前好一点罢了。”
“我听村里孩子说，她经常饿的去山里找野果，有一回甚至在山里呆了一晚上，听她说，是下雨了，又迷路了，第二天走了大半天才从山里走出来。”
“她为了能去上学，跪着求她爸妈，跪了整整一天，后来是村里干部看不下去了，帮着劝了好久，她爸妈爱面子，没办法才同意的。”
“她上学以后，要买铅笔，要买本子，所有的钱，都是她自己想办法一分一分攒出来的。”
“她初中才毕业，她爸妈就不想让她继续上学了，为了彩礼，就琢磨着要给她说婆家，让她早点嫁出去，她怎么求都没用，村干部和校长帮着一起劝都没用，后来是我说以后要她干的活，我来干，她爸妈实在是找不出借口拒绝才答应的，但是学费却一分钱没出。”
“她十八岁一过，她爸妈又开始想着把她嫁出去，好在芃芃命好，遇上了秦家，她爸妈收了秦家一大笔彩礼钱，但是芃芃出嫁的那天，别说一身红色的新衣服了，就是连一床喜被的陪嫁都没有，就打算让芃芃两手空空穿着旧衣服嫁出去。”
江芃芃陪嫁的东西是江三传和江三婶两夫妻偷偷帮着置办的，只是两夫妻手里确实没多余的钱，能给江芃芃这个侄女置办的东西，也就那么两三样罢了。
比起别人家出嫁的女儿，江芃芃出嫁的那天，也着实寒酸和委屈。
江三婶断断续续，哽咽着和赵明珠说了江芃芃这二十年来受的大大小小的委屈。
包括江芃芃今年夏天差点被江大明两夫妻绑到别人家去这件事。
赵明珠早已经潸然泪下，双手紧紧的捏着拳头，不停的低声呢喃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即便想象过，秦蘅口里的那个差字该是有多差，但是赵明珠没有想到，她的女儿，这二十年来，竟然过的如此的艰辛。
就连为了去上学，都是抛弃尊严卑微的跪了一天求来的机会。
而无人察觉的那个角落里。
李龙康扶着墙壁慢慢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走。
他每走一步，双脚都在打颤。
这辈子，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也从未如此狼狈过。
这一刻，李龙康终于意识到，他的的确确是一个罪人。
于妻子而言，他是害的她骨肉分离的罪人。
于孩子而言，他是害的她半生艰苦的罪人。
可其实，她分明应该父母疼爱，应该是李家和赵家的掌上明珠。
应该是像赵佳佳一样，受人宠爱的女孩。
原本可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姑娘，却因为他这个当父亲的过错，落得半生辛苦。
李龙康想，他的妻子恨了他二十年，是应该的。
来了医院，却一面未露，李龙康又狼狈的落荒而逃。
赵家的人轮流陪着赵明珠和秦蘅在医院又守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赵家人才把赵明珠从病房外接走。
林国美过来医院的时候，秦蘅依旧坐在门口。
从昨天晚上开始，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秦蘅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老大。”林国美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嫂子今天怎么样了？”
“没醒。”秦蘅淡淡的应了句。
“没醒是好事，让嫂子好好睡，睡过头几天危险期，嫂子肯定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林国美说到这，又道，“我刚从局里过来，下午的时候，我们还查到一件事，郑太太昨天竟然还一早买通了京市报社，打算下周一直接把嫂子是杀人犯这个消息作为社会新闻发布出去。”
“报社那边连稿子都写好了，不仅写嫂子是杀死齐琳琳的凶手，还说嫂子认罪以后，因愧疚，在认罪当天就自杀身亡。”林国美气的呸了声，“什么东西，还好查的仔细，要不然漏了这个，等下周一，这新闻一被放出去，那影响可就大了。”
“既然这么想上报纸，那就让郑家上报纸。”秦蘅声音森冷，“让报社那边等着，过两天，我们重新给他一个新闻稿。”
说完，秦蘅又问，“郑家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林国美道，“都是千年老狐狸，郑家干的事情藏的严实，得花点时间和精力。”
“不急。”秦蘅，“郑家不经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确实，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消息，只是暂时还需要点时间找证据。”林国美挑挑眉，而后道，“钱利军打过电话联系我，他说他明天把县里手头的工作安排好，最早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晚上就会出发来京市。”
两人在病房外说着话，丝毫没发现，病房里昏睡了一整天的人眼皮轻轻的动了动，醒了。
江芃芃醒来以后，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忍着几乎要让她奔溃的痛感，不停的喝下无尽泉。
一口又一口的，一直喝到她撑的喝不下为止才停下。
无尽泉进到了胃里，片刻以后，身体的痛感才一点点减小。
江芃芃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是她知道，只要一醒来，她必须尽量的多喝无尽泉。
这是脑子里传给她的一种本能的行为。
大概是那些喝下的无尽泉起了作用，身体没有那么疼了以后，江芃芃才动了动眼眸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她隐约记得，她上一次醒来的时候，秦蘅好像在。
那现在呢？
秦蘅是不是还在外面守着他？
她躺在这里，最心疼的，一定是他吧？
她昏睡的时候，他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好好吃饭？
江芃芃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好几分钟，正准备继续闭眼睡的时候，一张脸忽然晃了过去，然后病房门被打开了，她又抬眸朝着门口看去。
门口传来医生惊讶的声音，“呀？病人竟然醒了？”
医生的话让后面的秦蘅和林国美都惊住了。
“医生你快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昨晚半夜她就醒过一次，你们不是说病人不会醒吗？怎么现在又醒了？”秦蘅顿时急了，恨不得直接把医生推进去。
不用秦蘅催，医生就立刻进去了。
“感觉怎么样？我问，你用眨眼睛的方式回答我，能做到吗？”医生试探的问着。
江芃芃眨了眨眼睛，然后试着开了口，声音嘶哑的道，“浑身疼……”
虽然声音有气无力的，但是到底是开口说话了。
医生直接惊讶到目瞪口呆的地步。
“竟然能开口说话了？”医生傻住了。
“能。”江芃芃气若游丝，“我能……见见……”
看江芃芃说话着实辛苦，医生忙问，“想见你丈夫？”
说完，医生直接喊了护士，“让病人家属换了无菌服进来和病人说说话。”
医生扭头回来又叮嘱了句，“就让你们说两句话，不能多说，你要多休息。”
“老大，医生说让你进去和嫂子说说话！嫂子醒了，嫂子能说话了！”林国美开心的和三岁孩子似的原地直跳。
秦蘅扭头就跟着护士去换了无菌服，然后急匆匆的进了病房，留着林国美一个人隔着门眼巴巴的看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