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禧和丁婶子一起把桌子搬了进来。
丁婶子道:“什么人呐,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这样吧。云大夫,咱是女人家,可不能随便跟人走,京城哪年都有被拐的,可不是闹玩儿的!”
云禧道:“婶子放心。”她一如既往的淡定,惜字如金。
丁婶子知道她是有大主意的人,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轻易上当,真要上当也不是她能拦得住的,提醒两句便也罢了。
整理完摊子,两个孩子就醒了。
云禧和丁婶子一人抱一个,站在门口看雨。
“啊!”豆豆指着屋檐上流下来的雨线,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云禧,想要一个答案。
云禧道:“雨,雨水。”
豆豆一本正经地学道:“雨,雨悔。”
他发音古怪,听着特别有趣。
“哈哈哈……”狗儿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豆豆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看着他,也假模假式地笑。
这两个傻狍子!
丁婶子乐得不行,“瞅瞅我这大孙子诶,这么点儿就会捡笑话听了,将来准保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云禧附和道:“狗儿很聪明。”其实她觉得自家儿子更聪明,求知欲也强。
说话间,一辆青帷油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先前那婆子下了车,撑开伞候在脚凳旁。
随后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秀美少女,衣着考究,顾盼骄矜。
丁婶子道:“是这位吗?看来病得不轻,真来医馆了。”
云禧道:“你带孩子去后面避一避。”
京里贵人事儿多。
丁婶子胆子不大,赶紧把豆豆接过去,忙不迭地走了。
少女下车后,也撑开一把伞,把一个戴帷帽的女子接了下来。
云禧耸了耸肩,原来少女是大丫鬟,这位才是正主。
帷帽女被那二人搀扶着朝枯荣堂走了过来。
云禧往旁边让了一下,“请进。”
“嗯。”帷帽女哼一声,袅袅娜娜地进了门。
云禧大概猜到了——主仆三人鬼鬼祟祟、怕怕吓吓,疾病多半出在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云禧进去时帷帽女已经落座,她便也在书案后坐下了。
大丫鬟取来放在一旁的脉枕,垫在女子的手下,对云禧说道:“请诊脉。”
望闻问切,切排在最后,可见前三者非常重要。
此人不露脸不说话,只伸一条胳膊,就很有些考较的意思了。
云禧反感这种人,但考虑到身处的这个时代,也只能忍了。
她上手按了片刻,说道:“浮而细软,濡脉。这位太太有带下之症,外/阴奇痒、红肿,导致坐卧不宁,尿频且痛,房事更是……”
帷帽女突然开了口:“你大胆!”
云禧道:“胆子不大做不了大夫。既然有病,就不能讳疾忌医,您说对吗?”
帷帽女无言可对,隔了片刻,又道:“你说的不对,如果是带下我早该治好了。”
云禧不置可否。
她去书肆看过医书。
这个时空的医术与云禧所处时空的中医确是一脉相承,大概从唐宋以后历史出现了偏差,医术的发展成果也便有了不同。
大青朝关于妇科病的医案并不少,但因科技不够发达,对此疾病的认识远远不够。
好比“带下”之症,它有两层意思,一是妇科病统称;二是妇女某处有黏腻液体的病症。
做第二种“病症”解时,具体可分为好几种病症,如果负责诊治的大夫不能辨明其差别,胡乱用药,必定是好不了的,即便好了,也可能反复发作。
云禧问:“以往都用过什么药?”
婆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漂亮的纸笺,“这些是最有效的方子,也都试过了,就是好不利索。”
云禧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用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五个方子,口服的龙骨散、温经汤、白石脂丸,熏洗的吴茱萸汤和狼牙汤方。
方子都是好方子,就是没一个对症的。
云禧再问:“这些都不是大夫开的方子?”
帷帽女点点头,“这种事怎么好找大夫呢,这些方子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疗效都很不错。”
云禧道:“不对症的方子都不是好方子。我给你重开一个,你照方抓药吧。”
帷帽女道:“你不是擅长针灸,一扎就好吗?”
云禧:“……”
她调节了一下情绪,解释道:“那位患者的病是外伤所致,病程短,复原也快。如果我看得不错,您是感染风寒后得了这个病,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帷帽女惊了一下,“这个你也摸得出来?”
云禧淡淡一笑,“我没有那么神,这是根据一些迹象得到的结论。”
脉象不能反应一切。
她之所以能够确定病情,一方面是女子神秘兮兮的做派,另一方面还是“望”诊——此女坐立不安乃是某处瘙痒所致,而她又没闻到浓重的熏香味,这说明女子的患处无显著异味——霉菌感染的某处疾病,就是这种症状。
人体与细菌和真菌共生,念球菌感染大多发生在人体免疫力低下的时候,哺乳期女性得此病者居多。
此女不在哺乳期,那么很可能在春季寒热交替时感染了风寒。
而且,妇人手头攒了五个方子,一个方子最少试十天半月,五个方子就差不多两三个月了,所以她说女子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嗐……”帷帽女略有失望,目光投向大丫鬟。
大丫鬟也在犹豫不定,又看向婆子,管事婆子则看着云禧。
云禧试探着说道:“如果你怕病情不确定,方子不管用,可以脱下衣裙让我……”
“大胆!”婆子断喝一声,“你以为你看的是哪个平头百姓吗?”
又来了又来了。
云禧扶额,“看一看是为了更好的诊治,大家更安心,又不是为了冒犯。”
婆子道:“那也不……”
“你住嘴!”帷帽女生气了。
“是。”婆子有些惶惶,往后退了一步。
帷帽女道:“不看,开方子吧。”
云禧不在说话,研墨,提笔写下:土茯苓、金银花……白藓皮、蛇床子、地肤子、黄柏、明矾各四钱,用非金属器皿煎药。
她把药方交给大丫鬟,嘱咐道:“用砂锅,加冷水,先泡两盏茶的功夫,再武火急煎,水开后改文火,保持水开两盏茶的功夫。然后用纱布过滤药渣,趁热气熏蒸患处约三盏茶,药水凉到差不多比手温高,不算太烫时,用此汤坐浴三盏茶的功夫,早晚各一次,三天为一个疗程。见效后,可继续用此药熏蒸和坐浴,直到痊愈为止。”
“另外,此病有传染性,衣物要单独洗,用过的器皿和内衣最好暴晒消毒,房事有造成传染的可能性,治疗期间禁房事,如果男子得了,也可以用此方治疗。多喝水,尿液可以冲洗尿道,对病情有些帮助。”
“你这人!”大丫鬟羞愤地扯过方子,塞到袖子里。
帷帽女道:“大概几个疗程?”
云禧道:“最少一个,最多七个,你最少六个。”
帷帽女朝云禧略一点头,起了身,扶着婆子往外走。
大丫鬟从荷包里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如果让我听到什么风声,你这间枯荣堂就别想开下去了。”
云禧反问:“你觉得你会听到什么风声,不然你留个姓名?”
“你……放肆!”大丫鬟跺了跺脚,快步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扔下一句,“不许出来。”
云禧便止步了,拿起银子颠了颠——这是一锭五两重的银锭。
她开了个大张!
帷帽女在大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摘掉帷帽,露出一张容色憔悴的脸庞。
大丫鬟第二个上去,跪在帷帽女身前,帮她换掉湿绣鞋,穿上干的,说道:“夫人,要不要找个老大夫看看这方子?”
婆子也上了车,附和道:“应该找人看看。枯荣堂开张没几天,人也太年轻,不能大意了。”
“不找了。妈妈分两次抓药,马上回府。”帷帽女闭上双眼,两手死死抓住帷帽,屁股不雅观地在坐处蹭了两下。
“是。”婆子不敢再说,拉开帘子,吩咐车夫与另一架马车会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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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方子来自百度——不是我写的,而且药材不全,用量一点儿不准,切勿照单抓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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