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源的马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了后面,江浸月看见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了。
这琳琳公主仪仗队里本来就有马,这一路走过来也是疾驰,江浸月路上的时候只顾着赶路,根本没有细听,什么时候这一行队伍跟在了后面。
他们来的悄无声息。
江浸月僵立在马车旁边,扫了一眼那个队伍,只见那一行人自动让开一条小道,离源骑在马上,风雪里连披风都没有带,原本就是冷脸,如今被风吹着,清贵又骄矜的脸上,嘴唇都冻得有些青紫。
江浸月能想象到那样的冷。
琳琳公主也看见了从人群中走过来的离源,脸色变幻了一下,然后迅速指着江浸月垂在身侧的弯刀,大声的说道。
“大王快救我!这个歹毒心肠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在了我的队伍里,刚刚我发现了,想要送回头,她竟然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我!”
“…”
离源没说话,脸色冷得厉害,隐隐融在了身边足足有半人高的雪地里。
他驾着马,慢慢的走过来,那些琳琳公主的侍女小厮,纷纷低下头避让,惊惧的站到了路旁边,尽量不参与进这个事件里面。
“你想逃?”
离源骑在马上,走到了江浸月的面前,垂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声音里说不清是风雪会多一点还是颤抖,甚至带了一些些祈求的语气。
“就不能不离开我吗?”
“不能。”
江浸月僵在了马车旁边,仰着头看似乎有些不认识的离源,坚定的摇头,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她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离源,所以她一定会逃。
“……”似乎是被江浸月这样的语气伤到了,离源紧紧的握住了马的缰绳,深吸了一口气。
四面八方满是风雪冷硬的味道。
江浸月面如死灰。
离源坐在马上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翻身下了马,站到了江浸月的身边。
就像是无数次,他们两人争吵之后的处理方式一样,离源皱起了眉头,口吻已经恢复的尽量温柔。
“这几天一直下了很大的雪,这整个大漠都冷得很,跟我回去吧,大殿里面烧了地龙,特别特别的暖和。”
他的后面跟着一大片的铁骑,离源这样一个铁骑领头人,下了马站在江浸月的面前,卑微的如同一个侍从,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若是一般的女人,早就应该对这样的男人动心沦陷。
可江浸月不会。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身边风雪还要冷,说起话的时候,甚至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一下又一下的刺痛离源。
她摇头。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要么你放我走,要么就是我死。”
“等雪化了,乖,等雪化了,我跟你一起去找孩子好吗?”
连日来的奔波让离源疲惫不堪,他不只是一个喜欢江浸月到了疯魔的男人,更多的时候,他的肩头满是担负起这个大漠的责任,如今大漠遇到了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灾,百姓民不聊生,他必须要去解决。
或许是累的,也或许是被江浸月这样毫无顾忌的语气伤到了,他的眼眶微微发红,又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牵起了江浸月的手,冷冷的手如同冰块一般,坚定而又绝望的抓住她,谁都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祈求。
“先跟我回去好吗?”
“离源,你应该明白,我想要走,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两个孩子,更多的,我要去找他……”
“……”
江浸月抽回了手。
离源眼神一愣,怔怔的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掌心。
“…大王!我就说吧,这个女人一直心怀不轨,如今还不识好歹,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我是冤枉的,希望大王明鉴。”
琳琳公主早就被眼前的离源惊的目瞪口呆,看着江浸月嘴里满是拒绝的意思,再联系起之前江浸月在大殿里面说的那些话,立马就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选择了一条最明哲保身的路,迅速地摘清了自己跟江浸月逃跑了这件事情的所有关系
离源也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面顿时满是杀气。
若说江浸月的杀气里,带着某种同归于尽的绝望,那离源的眼中,微微一抬眼,便是千军万马的杀伐果断。
琳琳公主真的不明白,此时此刻透出这样眼神的离源,真的跟在江浸月面前那个卑微又讨好的离源是同一个人吗?
她被吓得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转而,就听见了离源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
“你刚刚,是要月娘娘帮你倒尿桶吗?”
“…”
琳琳公主一惊,就连江浸月也惊住了。
她们两个人争执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想到,离源竟然在那个时候已经听见了两个人说话。
琳琳公主吓得顿时脸色苍白,颤抖的嘴唇里结结巴巴的说着:“大王……你…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听见的那样。”
“你还说,月娘娘是一个贱婢,只配给你倒尿桶,你若是不高兴了,还会把她的衣服扒光,让尿淋她的头?”
离源像是根本就没听见琳琳公主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字一句的在重复着,琳琳公主刚刚和江浸月争执说出来的那些话。
“我……”
“来人啊!”
离源沉着眉眼,对着身后的铁骑们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个浑身铁甲的铁骑下马走了上来。
离源声音里似乎带上了让人瑟瑟发抖的嗜血味道,一字一句的给琳琳公主叛下了死刑。
“让我们的琳琳公主也尝尝她所说的那些惩罚的味道。”
“什么?”
琳琳公主似乎都没有反应的过来,都还愣怔在原地的时候,那两个铁骑十分不留情的抽出了自己身上的刀,一边一个,三下五除二的把她身上的所有衣服都割碎,连一根布带都没有留。
“大王!大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钱氏家族唯一的玄孙女,大王,你这样难道就不怕我爷爷父亲乃至太祖上了追究吗?”
“知道你刚刚那些话是对谁说的吗?”
离源眼神冷的人只打哆嗦,斜睨一眼琳琳公主,不等她回答就继续说道。
“这是本王唯一的月娘娘,以前没有任何的娘娘出现,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娘娘出现在本王的宫中,本王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碰,有人竟敢对她说那样过分的话,真是该死!”
“…大王!大王!离源!你以为你今天杀了我,这事情就这么了了吗?我们钱氏家族必定会追究!啊…”
冷冷又腥臭的尿液从琳琳公主的头上浇了下去,这样冷的天,完全就是滴水成冰,琳琳公主打着哆嗦,那些尿液已经变成了黄黄的冰碴子,包裹在她的身上,从头到腿,没有一丁点没沾到的地方。
“大王……饶命啊大王……”
琳琳公主终于明白了离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想要她的命,整个人打着哆嗦,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从威胁已经到了完全是出于求生本能的求饶。
“大王…饶命,饶命啊,大王,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
“还有以后?”
离源眼露讥讽,对着那两个铁骑说道。
“给本王看着,一直冻到她没有任何气息了,再把尸体连着并抬回他们钱氏的家族!”
“是!”
两个铁骑应声。
江浸月站在离源身后,他从刚刚开始,就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江浸月盯着离源的后背。
他人很清瘦,毕竟这样小的年纪又长的这般快,身上的骨骼还没完全长到一个成熟男人那样的体量,似乎一点也不可靠,又似乎可以让人全心全意地依靠下去。
等江浸月猛然惊觉的时候,发现她手里,那两柄弯刀,不知道何时被她自己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她甚至只要稍微向前一步,弯刀就能没入毫无防备的离源后腰,虽然不一定能真正的伤到他性命,但是一时半会儿他绝对追不上她了。
江浸月咽了咽口水,手里紧紧地握住那两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