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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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清殿的宫人在珠帘外跪了一地,皇后原本是坐在榻上听旨意的,听完之后手紧紧地按在桌案边,深吸了一口气:“官家这是什么意思?”

江宜则也没有想到圣上会这样生气,但无论圣旨里面说了些什么,他面上对皇后的恭谦始终没有变:“官家不过是想着娘娘近来多忧多思,所以想请圣人多歇一歇,内廷的事情还有六局女官去做,拿不定的便去回禀太后太妃,在回銮以前若没有什么必要,圣人便不必外出了。”

“宫中娘子虽多,但也都是循规蹈矩的人,”江宜则语调柔和:“您好生在凝清殿里调养身子,官家不会吩咐人来扰您的。”

圣上唯一能给皇后留的体面,便是这内宫的权柄不过是移交太后太妃,还不至于交给哪个嫔妃。

但是皇后却不这样想,圣上一向约束嫔妃们的权力,但是皇帝却也不是因为爱重她,而是因为贵妃正是不能多思虑劳累的时候,权力是个好东西,交给旁人,万一将来舍不得交回来,反而用来戕害贵妃和皇嗣,那也叫人棘手。

但是六局的女官却是会看风向和脸色的,圣上爱重哪个,将来最有可能把协理六宫之权交给谁,她们都心里有数,此事一出,谁敢不巴结贵妃,至于太后太妃,因为身子不好,早便不过问内廷事,但两位之前都是掌过内廷权柄的,就算是冷眼瞧着,她们也不敢有什么差池。

将来圣上想要从太后那里讨要恩典,太后总不会去害皇帝的孩子与皇嗣的生母。

他是铁了心,要贵妃做内廷第一人了。

“敢问都知,本宫犯了什么罪?”

皇后强压着这口气,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若是说皇帝有心将自己的权柄架空给别人,自然有一万个理由,简简单单的“莫须有”便足矣,可她还是想亲口问出一个究竟。

“圣上从前,可并不是这样的人,”皇后看着江宜则凝固的笑容,反而从心底生出些快意:“不知道是我触犯了哪条宫规,叫陛下龙颜大怒,幽闭妾于深宫。”

“内廷私自用迷|情|香,这到底是什么罪名,娘娘不会不知道的。”

江宜则知道要完成这些事情,哪里是皇后一个主子就能做出来的,外面跪着的大抵都是皇后的心腹,说出来给这些人醒醒神也好:“先帝固然时常使用此香伤身,但也是诚心求子,非为一时欢愉。”

这种事情只能说是见仁见智,先帝后面立了皇帝做太子,照旧迷恋女色,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总得为尊者讳:“如今已经是陛下在位,而江山也有盼望,娘娘再用此香,便不合时宜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剑已经不适合来斩本朝的官了。

“当真如此吗?”皇后冷笑一声,“从前我为官家举荐美人,无论内外,也不过是赞颂贤良大度,官家何曾与我置过气。”

她站起身来,在踏阶上俯视江宜则,咄咄逼人:“不过是昨夜的美人生得太过艳丽,不合陛下心意罢了。”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江宜则,而是圣上本人,她很想去质问他,他不就是喜欢这样的脸吗,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就因为云滢喜欢樱桃唇脂,今年京城妇人的嘴都是红彤彤的艳色莹莹,不取枫叶般厚重的唇色。

珍珠玳瑁的冠子也多了起来,就是螺子黛这种东西一向是由波斯采购,难得至极,所以即便是人喜欢,还不会流行开来。

那些人仿造贵妃的妆容、身段、甚至一些日常不会越矩的衣裳首饰,圣上都没有说些什么,甚至偶尔还会赞扬两句,可是她寻来了一个与她五六分像的女子慰籍君王夜晚的寂寞,圣上反而生气了。

这种体贴大度,放眼朝中哪位大臣家的主母能有,还不是因为圣上百年之后尚有皇位等待继承,大臣们也希望皇帝勤政的同时多到嫔妃宫中施恩雨露,而不是专爱一人。

他爱天底下绝美的容色,她已经尽力替他寻来了,天下的美人胚子大同小异,云滢又不是独一无二,难道还不许别人也生就这样吗?

圣上若是真的一点也不看脸,那为什么一眼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点机会也没给过她?

难道他不爱那女郎娇媚窈窕,反而真心实意的喜欢一个人吗?

“娘娘说的是,”江宜则在圣上身边多年,不知见识过多少,见皇后气势凌人,倒也不会惧怕,反而淡淡道:“官家不喜欢旁人揣摩圣心,也不愿意有人试图取代贵妃的位置。”

他想着后面的话虽然确实是出自圣上的授意,但他来传话就有些僭越,压低了声音说道:“便如同汴梁中豪门勋贵岂止秦氏一户,但圣上也没再从中择选一位门庭出身同您差不多的娘子取代中宫。”

皇帝要是选择皇后,只怕能选出不少家世合适的少女,皇后也未必就是独一无二。

这一句瞬间叫皇后的气势弱了下来,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宜则,但他面上并无多少可供参考的情绪。

献养女这一件小事当然还远远不到废后的地步,甚至皇帝也没有下明旨禁她的足,甚至这件事没叫外人知道。

但是皇帝能说出这种话,当然也是有过这种心思的,或者说他不止一次有过,无非是还没有找到可以废后的把柄,不能叫自己给他心爱的人让位罢了。

“圣上言说,人各不同,这样的事情还请娘娘切莫再为。”

江都知说完这句话,扫视了一眼外面跪着的内侍宫人,稍微使了个眼色,已经有内侍省的人从里面把要带的人架了起来,他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而后才出了凝清殿。

云滢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正是晨睡方起,圣上在前面批折子,她坐在妆台前不太清醒地叫人梳着头发。

温饱思情,不知道是不是圣上昨夜回来之后用了宵夜的缘故,本来每夜圣上便像是不留心这件事一样,稍微与她闹一闹、说两句话就歇了,但是昨天晚上却格外的不饶人,几乎将人亲了个遍,最后才忍住了自己去外间要了一盏茶清心,她寸缕未着地裹着锦被,哪怕是人到了外面,想想都觉得面上发烫。

她望见圣上那样热烈,稍微有些于心不忍,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像是一张琴,有几分被人抚得情动,心弦缭乱,只是都准备从了的,但皇帝却好像没读懂她的暗示一般,偏偏不再抚琴,转身到外面去让人奉茶。

身边的人同云滢说了几句外头发生的事,云滢稍微蹙了眉,她起身往外的时候正见到江宜则回来,看他波澜不惊地福身行礼,完全不像是经历了什么的样子,客客气气叫他起来了,自己先一步进去寻圣上。

皇帝夜里有几分难熬,今晨起得也早些,他叫云滢坐在自己身边,抬头看江宜则道:“事情都办完了?”

“回官家的话,凝清殿的人已经都招认了。”江宜则见圣上不叫贵妃回避,便不再犹豫,面不改色地说道:“这种香料确实是先帝朝留下来的,不过年代久远,尚宫局有些香料方子记载,他们也是依命而行。”

这些人当然会按宫规处置,具体细节不是圣上会关心的事情,但是云滢虽然猜到,还是有几分好奇。

“七郎不是只去圣人那里用了一顿膳吗,怎么还拿了人去审问的?”云滢自忖京城里的人还没有到,驿使来得再怎么快,还不至于这样快就来的,“怎么,官家难不成还遭到刺王杀驾了吗?”

云滢稍微调侃了一句,原也没指望皇帝会回答她,但是圣上却只是在案几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江宜则下去,才同她道:“刺王杀驾倒不会,不过是见了一位绝代佳人,嗅到了一味香料罢了。”

她瞧见圣上不像是怎么生气的样子,反而心情甚好,不由得神色一变:“有多绝色?”

依照皇后从前选出来的养女当然是不太叫人惊艳的,毕竟皇后只是想名正言顺地有一个自己抚养的孩子,也不愿意前门拒狼,后门迎虎,给旁人做了嫁衣裳,再捧出来一个可以与她分庭抗礼的宠妃就不好了。

但是韩国夫人也说坊间赞扬那女子漂亮,就叫她有些忌惮了。

“自然是天下少见,朕在内廷也很难见到这样的佳人。”

圣上瞧她忽然有几分紧张,淡淡一笑,落在云滢眼中颇有几分回味风月的意思,她恼得转过去不再理人,被人握住肩也不转头。

“官家昨夜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云滢心思正是敏感的时候,她一想到圣上昨夜的热切,珠泪滚落到柔软的面颊上:“您都有了新人,晚上还回来做什么?”

“朕不是答应过阿滢,晚上一定会回来陪你的么?”圣上瞧她吃醋吃得有点过劲,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轻轻握住她的肩头哄道:“怎么就生气了?”

这话本来是向她解释,但是云滢却听出来一点不一样的意思:他宠幸了一个宫人又有什么,最后不还是回到她身边了吗?

“我这个时候不生气,什么时候生气?”云滢知道自己不该阻止皇帝的,但还是有些忍不住,她哽咽道:“七郎都在外面寻到新的娘子了,今天怎么不叫人册封,午后她来明光堂谢恩的时候也叫我瞧瞧,不必您费口舌同我说了。”

圣上知道怀孕之后人心思敏感,可能情绪变化得十分快,倒也没想到云滢眼泪会来得这样急,幸好眼下没有旁人,他稍微俯低身段哄一哄也没人看到。

“她又不曾侍寝,怎么能到朕与你的寝殿外面谢恩?”圣上从她手中拿了帕子要给她擦眼泪,她却攥着不肯给,无奈笑道:“就是生你昨夜的气,逗逗你而已。”

他什么也没说,夜里回来得又早,云滢怎么就能想到他已经将人幸了的。

“那您今天拿皇后殿里的人问话,还说给我听做什么?”云滢轻哼了一声,拿翘头履去碾他,“我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殿内燃了什么好香,才叫陛下半推半拒了是不是?”

借口都是现成的,圣上把人幸了,罪责却是皇后的,在她这里也不会落什么埋怨,可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吗?

皇帝嗤笑一声,“原来阿滢都清楚朕叫人问的事是什么事情了,你还要来问,便是打定主意要看别人的笑话对吗?”

他倒是没有试过燃香助情,不知道是心理的缘故,还是那香本身问题颇多,饶是他惦记着云滢有孕,夜里也克制不住那种涌动的热切。

偏偏云滢也不清楚,她不觉得男女间亲热有什么,又是什么都肯顺着他的,更叫人想要一尝禁果。

“我哪敢生圣上的气,您这不也是被迫的吗?”圣上这些日子总是半道停下来,若是真在皇后殿中被人下了药,宠幸一个宫人倒也不是稀罕事,但是她却不喜欢得很,“可早知道官家不说实话,我才不肯解衣裳的。”

她断断续续道:“就算陛下近来能夜御数女,您别叫我瞧见也就成了,干嘛夜里回来还不睡?”

圣上被她逗笑,亲了亲她柔软湿润的面颊聊作安抚:“那可由不得你。”

“能有多好看?”云滢被他细致地亲吻,只气鼓鼓地叫他亲,人看着桌案前面那块地方,不去看皇帝:“能叫娘娘这样大费周章,连香料都用上了,想来必定是个绝色。”

他笑了一回,伏在她耳边言语了几句,低声道:“同你倒是有几分像,自然称得上是绝色,只是还比不上贵妃容貌昳丽,叫人怜爱。”

云滢被他说得脸红,啐了他一句:“七郎净说这些没边界的话来哄我,都是什么同什么呀?”

“被朕哄得高兴还不好么,”圣上瞧她疑心尽去,便从她手里拿过帕子擦一擦她的脸:“朕也难得遇上这种事,偶尔与旁的娘子独处,当然得叫贵妃知道才行。”

他不愿意叫自己白白忍着,但是又不想在夜里同她主动说起这些,就让江宜则进来回话,她这个醋坛子一样能知道。

“七郎同她独处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云滢被圣上拿了巾帕擦脸,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七郎平日里总也是要比一盏茶要强的。”

圣上闻言却停下了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能叫阿滢夜里受不住吗?”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您如何我怎么记得清楚,”云滢把帕子夺回来,笑吟吟道:“反正七郎现下看在孩子的面上,总也不好欺负我的。”

圣上自然不好欺负她,只能口头上责怪她,“有你这么个妖精,恐怕朕也不能修身养性。”

“说来说去,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云滢倚在圣上的怀里,忽然有些疑惑,她到现在好像也没记住那个民女的姓名:“她曾对圣上说起过什么吗?”

“皇后没过明路的养女,朕记她的名姓做什么?”圣上瞧她这会儿又有闲情雅致来关心那个女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皇后愿意将她养在殿里不过是多一口人的事情,就叫她做坤宁殿的宫人,伺候皇后也是一样的。”

“七郎说那人同我相似,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问的?”云滢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仗着我没瞧见,和我混说的,还是怕我吃醋,听见姓名记下来,寻上门去和人理论?”

“既然是个代替,那么一个影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姓名。”

圣上是瞧见过那人容貌的,不用问姓名也知道皇后什么意思,因此不必多开口费事。

云滢倒也不会不信,毕竟圣上若是没什么兴致,大概只会想着问清情由,左右也没人敢不答天子的话,一个宫人的姓名对于皇帝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那七郎为什么不半推半拒,遂了娘娘的心意?”

云滢现在是高兴了,所以又开始央着他讲这些事情多开心开心,她故意道:“都说了像我,又不是效颦的东施,不至于下不去口罢?”

圣上如何不知道她想听些什么,瞧她欢喜,其实自己也愿意说这些给她听的。

他小心地环住了云滢的腰身,神态柔和,“朕想阿滢大抵也不会喜欢被人模仿,你便是你,朕既然喜欢你,就不应该再寻别人来替代你。”

“那样会叫阿滢伤心的,对不对?

圣上想起她随着韩国夫人读《战国策》,缓缓道:“四境之内,敢言美人者斩。阿滢不是最羡慕魏王与龙阳君这样了吗?”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想着待她好,除了是因为瞧见她面带笑意而心生欢喜,也是有些不求回报的意思在里面。

他的内廷中虽然有许多嫔妃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纳进来,但总的来说,容色都是不差的。

作为君主,他可以合理地拥有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禁苑宫人将近一万,不论美丑老少,都只能期盼皇帝的临幸。

云滢便是再怎么生气伤心,其实也是管不到他头上的,他要去哪里,大可以由着性子。

只是一边要她睡在明光堂里说心悦她,一边又自己去幸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封位生子,这必然是会叫她伤心的,与其要叫她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叫她住在蓬莱殿里,不给她太多希望。

只顾着自己高兴,那也只是看中她的容貌,说不上心悦与否。喜欢一个人,就不该叫她伤心。

“朕同你说瞧着以后,大约也就是这样的,”圣上去抚她额间花钿,低声道:“皇后近来在凝清殿自己醒神,等回銮以后,朕裁一批未受宠幸的年轻宫人出去嫁人,给咱们的孩子积些福德,阿滢说好不好?”

云滢被他这样注视着,心下生出许多甜蜜与不好意思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七郎别生我的气了。”

她鼓起勇气攀在他的肩颈处,皇帝不解其意,以为她是依赖人的缘故,但是云滢伏在他肩头片刻,忽然又生出些新的念头:“其实我也管不住别人模仿我的,难道还能要官家下旨,不许人和我画一样的眉毛,涂一样的粉吗?”

“而且画着一样的妆容,不是更能瞧出人的美貌与否么?”云滢嫣然一笑,“我又不会被人比下去,她们瞧见我心虚才对的。”

她近来确实听到了一些传闻,有一些人会偷偷看她今天涂了什么唇脂,又或者是梳什么发髻,回去弄个一样的出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都是郎君的娘子了,也该气量大一点的。”

圣上不知道她这话是否有什么坏水,但总归是有一点恃宠生骄的意味,他浅浅一笑:“贵妃的心胸好歹也该有个定性,怎么一会儿宽宏大量,一会儿比针尖还小?”

“事情沾到了陛下,我才要气量狭小的,”云滢略有些不满地起身,她今天听宫中的趣闻也听够了,该用膳去了才对:“人家爱美我管什么?还不如多用一点膳,省得和人生这份闲气。”

人家独孤信只是稍微回城的时候将帽子歪带,就有好多人见了觉得他风流倜傥,效仿他歪带帽,刻意为之,反而形成风气。

她走到一半,忽然又转回来,在他颊侧轻咬了一记:“我去用膳,郎君不准跟过来看着。”

圣上还弄不明白为什么,便瞧见她慢悠悠道:“我算是知道了,有些时候背着七郎吃东西,比平日里一桌子看着色香味可好多了。”

皇帝本来也不大会去管她,只要不是与她身子不合的膳食,她多吃些反而叫他欢喜。

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便端肃了神色起身同她到外间去用膳,装出模样来吓唬她,故意拉长了语调。

“贵妃这样说,那朕还偏要好好看着你才行,瞧瞧你都背着朕用些什么灵丹妙药了?”

……

皇后被变相软禁在凝清殿里,虽然说是身体不适要调养,但是千秋节过得冷冷清清,圣上又不曾留宿宫中,甚至第二日江都知去后连皇后所用的印都暂且交由太后管着,只要不是过分愚笨的,也都能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本来要皇帝去陪皇后过千秋节,是想着叫夫妻两个多少亲热一些,不要叫外人看见帝后的不睦,但是知道皇后擅用香料以后也略皱了眉,吩咐人不许克扣用度,倒也没多说些什么。

先帝用这个毕竟是自愿,她在殿里燃这个却没事先同皇帝说过,专给皇帝看病的太医院使也隐晦地同她提过,说圣上从未尝试过闺房助情的物事,忽然用了那种五六十岁人才点的帐中香恐怕禁受不住,何况这东西还容易成瘾,万一天子迷恋因为借助外物而得到的雄风,恐怕因为行幸过频而不利于子嗣。

如今内廷的风向已经开始有些变了,虽然皇帝是将事情交给了尚宫,有大事不决奏闻太后太妃,但是有些女官还是会拿一些小事来请云滢定夺,但凡贵妃待腻了明光堂回到蓬莱殿里,总会有人登门拜访的。

连韩国夫人都笑她,当真是炙手可热。

“圣上无心于旁的女子,贵妃高枕无忧,这气色看着可比前些时日好多了。”韩国夫人是难得能进内殿和贵妃说话的人,她笑着道:“等圣驾回銮,娘子的亲姊也能进宫来的,您的日子也就更舒心了。”

云滢自己是瞧不见自己气色如何,主要是这些时日能吃的东西多了不少,“这几天说来也怪,明明天气更热了,我却吃得下饭了,官家这几天还生怕我吃得太多,不许叫我受膳房的孝敬了。”

她吃的多了,圣上起初也高兴,膳房知道贵妃胃口好些,还特地叫人送来了许多三餐之外的小点心,她爱吃软糯的东西,一天能用好几盘,反而叫皇帝看着不妥。

“娘子能多吃些也是好事,官家怎么不许?”周文氏还有些奇怪:“您之前吃不下的时候妾在外面都听说了的,官家为了贵妃忧心得人瘦了好些。”

不止如此,甚至还有人说,圣上将回銮之日定到中秋节后也是为了叫贵妃坐稳胎,她怀孕四五个月才差不多回京,省得路上颠簸,出了什么意外。

这倒是有些空穴来风,太后喜欢在温泉行宫里多住些日子,谁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圣上孝顺,原本也想着避暑结束再回宫,不过是因为贵妃有孕,所以就又往后拖延一些。

“说是怕我肠胃受不了,又怕我吃太多日后孩子头生得大,生产的时候艰难,总不好怀到七八个月还要节食控制,那个时候更难受。”

云滢语气中有淡淡的抱怨:“圣上如今变得都一点不像从前了,话多,管得还宽。”

他前些日子还能管得住口,顶多是管人睡觉,不会来劝她吃饭,但是这几天最新一批的贡品送来,她吃了好多酸梅和塞外喜欢的酸奶皮,圣上瞧着都心惊,怕她把牙酸倒了,又怕她不正经吃饭,只惦记每天有滋有味的小零嘴,夜里又得胃疼,让人一天控制着给贵妃的量,小气极了。

这话也就贵妃能说说,旁人谁还敢这么议论圣上,韩国夫人没见过圣上话多起来什么样子,更不敢随声附和,“官家把娘子看得比皇嗣还重要,这不是一桩好事么?”

云滢拿了几枝玉搔头往头上比量,却又没什么兴致,搁下了:“如今皇后那边关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个妇人如今怎么样。”

那个养女固然美貌,但是官家不喜欢她,内廷里她过得如何便不必担心了,反倒是她的来历,比她自身要重要得多。

“娘子放心就是,开封府尹已经受理了此案,听说范相公知道之后对外倒没有说什么,把那个小吏放到了自家内衙照顾,将府中事务悉数托付给幕僚,要亲自来行宫拜谒。”

开封府尹算是个不低的官职,但是还没有随驾到行宫的资格,他要到行宫来,那便有趣多了。

“我有时候真是看不明白咱们圣人的心思,若当真是一手好牌也就罢了,但是如今却也不将人送出宫去,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云滢拈了一点珍珠粉轻嗅,凝清殿的宫人这些日子都不大出来,宫妃想知道里面的事情也不容易,但是那个妇人的男人已经闹得这么大了,秦家要是没人往行宫递消息也说不过去。

“娘娘身在局中,当局者迷,倒是正常,”韩国夫人生长在高门,对这些当然也知情:“秦家费了许多力气才调|教出一个绝色尤物,又为这事搭了不少情面,官家便是不要那人,圣人现下正是恼怒的档口,怕是也不舍得放回去了。”

皇后若不是瞧她生得过分美貌,当然不会愿意花力气做这样的事情,秦家想要抢一个小吏的妻子回去其实也还算是十分轻松的,这种事情给一点钱,或者许些好处总是能成的。

可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小吏敢闹起来,还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秦家付出的越多,越不甘心白白打了水漂,这个女子做不成官家的娘子,也能有些别的用处。

至于那个女子,现下大约也是不愿意回她夫家去的,就算她说没有被皇帝怎么样,但是被掳已经算是不贞洁了,她如果回去,恐怕也没有脸面了。

“算了,等范相公到了后再计较,”云滢略有些头疼,她对这些事情的掌控并不够,还是得倚靠着几个攀附自己的命妇,皇后家世显赫,就算是抢了女子入宫,其实也算不上大罪。

毕竟是为了圣上绵延子嗣,她就是心急切一些,想来也有许多亲近秦氏的朝臣会维护她多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圣人对万物都是平等对待,皇后原也当不起这样的称号。

云滢如今虽然有孕,但是每次发放月例,也会有她那一分特制的胭脂水粉,她平常在圣上面前不描不画,但到了蓬莱殿偶尔也能画着玩一玩。

如今时兴的三白妆和珍珠妆都是看重修饰五官和瘦脸的,而女子蛾眉细细描就,哪怕并没有愁苦的神情,也有几分颦眉捧心的柔弱神韵。

但云滢却是个剑走偏锋的,皇帝赐给她螺子黛,她非要拿青黑色的墨膏来画眉,还用了很重的□□和珍珠在颊边晕染,比那细长蛾眉更显得女子柔弱,她不用别人,自己画完之后看向韩国夫人,有些笑着道:“你瞧今日的妆怎么样?”

云滢的美丽当然无可挑剔,她只涂了一半的唇,嫣红的胭脂掩盖了本来的唇色,而其他部分都被她用□□掩盖,显得唇瓣娇嫩小巧,而眉的怪异又有些凌然气势,配着过白的素粉和珍珠妆饰,被胭脂晕染过的眼尾很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

好像每一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但是结合在一起来看,却又觉得有些奇异的美感,仿佛是仕女图里浓墨重彩的女子。

“娘子别出心裁,这妆妾确实没见过。”韩国夫人从来不会质疑云滢的容色和衣着搭配,但也由衷羡慕她居然能这样作践自己的美貌,还能显出格外的美来。

“这是前朝的啼泪妆,”云滢笑道:“夫人不知道,好些前朝宫妃都是这样描妆,用□□点眼角和两颊,仿若刚刚哭过,十分惹人爱怜。”

“官家喜欢我,其实也有几分觉得我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意味,所以从不厌烦。”云滢笑着看了一会儿,可能是宫中这个妆容时兴太久了,看着啼泪妆还真有一点别致的美感,“可惜我现在有孕,不好每日描眉画眼,省得影响了这个小儿,咱们私下画一画就算了,等会儿回明光堂,照旧得擦了。”

韩国夫人非常赞成她卸了,她这个年岁已经不太爱打扮,云滢这妆容美是美,但她能看出来主要是靠人的底子撑着,要叫别人这么描妆,非得被人当成女鬼一样,她看看也就算了,圣上若是看了怕是要笑话贵妃妆容浓艳。

宫人拧了帕子递给云滢,她一点点擦拭面上的素粉,妆才卸了一半,便有宫人过来禀报:“娘子,云掌药来了。”

虽然这时候半张脸带妆更滑稽,但是自家姊妹也算不得旁人,云滢不以为意,便叫人传进来。

云佩随着贵妃身边的女官一同进殿,她心里戚戚然,猛一抬头看见妹妹妆容,人都精神了几分。

云滢特地在她进来的时候转头本来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云佩的,但是她转过去以后才反要被人唬了一大跳:“阿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辱你了?”

云佩大约几天没睡好觉了,眼中血丝清晰可见,眼眶附近的颜色也就稍微比她画出来的浅一点,韩国夫人见事情略有些不对,便先一步起身告辞,独留云佩同贵妃说话。

云滢叫人都先下去了,自己边拿帕子卸妆,边让云佩坐在自己身边,“宫中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姐姐,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

“阿滢,”云佩苦笑了一声,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长生他说不要我了。”

还没等云滢说出些什么话来,云佩又低了头道:“可我听说皇后的宫殿都被封了,阿滢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叫我再见一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魏王和龙阳君不是bg,但我一直特别欣赏四境之内,敢言美人者斩

今天才发现禁庭春昼太多人叫了,让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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