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乱成一团的俞家庄出来后,南风和陆城遇坐上了回陆公馆的车。
路上,南风很安静,目光一直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被月光映在玻璃上,像极了美术生笔下的线条画。
她在俞纵邢面前看似很平静,但其实,她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尤其是在听到他说她哥被一群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劫走的时候,她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脸上故作的淡定。
这些年来,她不止一次猜测过俞温消失的原因。
她甚至想过,哥哥会不会是被人绑架撕票了?
那段时间里,她夜以继日地关注社会新闻,一见有哪条河发现无名男尸,哪块地下埋有面目全非的男尸,她马上就跟警察联系,询问尸体特征……
可是都不是,那些都不是她哥。
既然没有死,哪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有家不回,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呢?
她以前怎么都想不通,直到现在才有些明白——她哥好像招惹了不小的麻烦,那群‘看起来不好惹’的人,大概就是他一直在躲避的人。
这个猜测出来后,她更慌了,她怕那些人抓住了她哥会对他不利,会伤害他,会弄死他……
南风心里隐隐作痛,不忍心再想下去,转回头去看身旁同样安静的陆城遇,她转移着注意力,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私家侦探有问题?”
陆城遇将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说道:“查俞纵邢账户的时候,我发现他账户有几笔不大不小的收入,汇款人的身份是侦探,所以我就联想到了你,也去查了你的私家侦探,最后发现,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查俞纵邢的账户?”南风边问边想,自问自答,“是最近这几天吧?我们结婚后?”
陆城遇垂下眸看着她的发旋,那态度不知是默认还是不语,只道:“你在俞家这一闹,俞纵邢要记恨你了。”
南风无所谓:“恨就恨吧,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恐怕也没精力对我打击报复。”
陆城遇的手环过她的肩膀,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双眸深邃而温和:“你哥的事,你打算怎么做?要我帮你吗?”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要帮她找俞温,南风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怎么能麻烦你’?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他们已经是夫妻,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好啊,你的人脉比较广,没准真能找回你大舅子。”南风在他肩窝蹭了蹭,笑了两下,陆城遇微微一愣,而后也笑了:“嗯。”
南风倚着他,望着路边的灯火阑珊,声音轻了下来:“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北城。”
陆城遇蹙眉:“照片是去年年底拍的,就算你现在过去也晚了。”
“也许有个万一呢?总是要试试的嘛,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南风仰起头来,笑眯眯地说,“而且刚好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项目是和北城的伊生集团合作,主负责人人选还没确定,我毛遂自荐应该没问题,这样一来还能省一笔出行费用,多划算啊~”
陆城遇被她这个理由弄得委实哭笑不得,捏住她的鼻尖说:“新婚燕尔,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去出差?”
呃……
这样说好像真不太好……
南风为自己又忽略他的感受而自责:“我去几天就回来,最多一个星期,好不好嘛?”
最后用了撒娇的尾音,陆城遇看着她轻挑起眉,像在看她还能用什么花言巧语。
南风咬咬下唇,心一横,豁出去道:“大不了我保证,等我回来后,你想怎么样我都配合你?”
陆城遇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低下头埋在她的头发里,低声说:“去吧,注意安全。”
……
翌日,南风一到公司就上了顶层去找盛于琛。
“盛总,和伊生集团合作的冰岛项目,是不是还没有决定负责人?”
盛于琛将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淡淡应:“嗯。”
南风心里一喜:“那能让我负责吗?”
“你?”盛于琛回头,“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是,而且我负责过浦寨项目,对景区开发工作比较有经验,盛总,您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我一定能办好。”南风语气自信坚决,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
盛于琛看着她微微蹙眉,心中悄然思索。
南风以前不是没有过自荐担任项目负责人,只是那时候她是单身,来去如风没有什么牵挂,可她现在才刚刚和陆城遇结婚,舍得去出差?
他考虑的时间有点长,等得南风都没能忍住问:“盛总,你觉得我能力不够吗?”
盛于琛则是问:“你和陆城遇吵架了?”
“啊?没有啊,我们很好啊。”南风莫名奇妙,“你怎么会这么问?”而且这和能不能让她负责冰岛项目,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她的表情很坦诚,盛于琛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话语转回正题:“我原本想让你跟进乔森集团那个项目,既然你想要负责伊生,那北城就交给你,乔森那边我再安排其他人。”
南风如愿以偿,喜不自禁:“谢谢盛总!”
盛于琛多看了她一眼,实在不懂她为什么非要去北城,还高兴成这样?
南风出去后,他特意找出伊生集团的资料看了看,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若是非要说特别,那就是伊生集团那边派去负责冰岛项目的总监,也是个女人。
……
当天晚上,南风怀揣着欢喜回到陆公馆,迫不及待想告诉陆城遇这个好消息。
然而,以往总是和她差不多时间下班的陆先生,今天却到了八点多还没回来。
南风守着一桌子菜等了一个多小说,就要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时,院子里终于响起汽车声。
她立即站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等着迎接她的陆先生。
然而,到最后进门的却只有宋琦一个人。
南风往外张望着,还是没有看见陆先生:“诶,宋秘书,你把你家boss丢路上了吗?”
宋琦将手里一个用布抱着的方形木盒递了上去:“少夫人,您开玩笑了。陆先生今晚有饭局,不能回来用餐,只让我将这个带回来给您。”
南风一看这包装就认出来了:“这是聚春居的醉蟹?!”
“是的,陆先生说您总念念不忘聚春居的菜肴。”
南风心花怒放,立即让佣人拿来盘子,也没有多问陆先生跟谁吃饭、要多晚才回来,毕竟嘛,他是堂堂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有应酬实属正常,她压根没有多想。
美美饱餐一顿后,南风回了房间,她有心等陆城遇回来,就拿来笔记本电脑,一边工作一边等着,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但楼下院子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车辆驶入。
方管家注意到主卧还亮着灯,小声吩咐佣人泡杯茶上去,自己则给陆城遇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起,他恭敬地问:“少爷,您今晚要回来休息吗?少夫人还在等您,要是您不回来,我也好请少夫人先休息。”
“你是方管家吧?”万万没想到,那边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方管家愣了愣,只觉得那声音意外的熟悉,不禁脱口而出:“您……是夏小姐吗?”
……
二楼,主卧。
“少夫人,这是刚泡的绿茶……”佣人将茶杯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正想劝她早点休息,哪知道一抬头,却看见南风原本细嫩白皙的脸上,竟零零散散分布着一颗颗红点,她惊得一叫,“少夫人,您的脸怎么了?”
南风茫然地抬起头:“什么怎么了?”
佣人捂着嘴把:“您……您的脸好像过敏了!”
“啊?”南风立即拿开电脑,跑到梳妆台前一看,发现不仅是脸上,连脖子上和手臂上,竟然都布满了红点,她欲哭无泪道,“一定是那盒醉蟹,完了完了要毁容了。”
佣人又急又担心:“少夫人,我马上去叫家庭医生来给您看看!”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南风喊道:“都这么晚了,医生肯定睡了,就别打扰人家吧,我自己去医院看看。”说着她开始换衣服。
佣人不放心:“那我让宋秘书送您去?”
“好好好,快点快点。”
她都要心疼死自己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了。
……
夜里,宋琦开车把南风送到医院,这个时间医院里的病人不多,值班医生先帮南风诊脉,确定她是的确是过敏,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只需输一瓶液就可以。
南风只在奇怪:“我吃这么多年蟹,还是第一次过敏。”
女医生写好了药方给她,顺便说道:“如果你以前吃蟹都没有过敏症状的话,那应该是对蟹里的其他作料过敏了,要是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查查过敏源是什么。”
“那就查查吧,我以后也能提防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对什么食物过敏。
“好。”女医生拿了无菌针管从她的静脉里抽走了点血,又道,“那你在这里输液吧,让你的朋友去前台帮你缴费。”
南风道了谢,就让宋琦跟着护士去前台缴费,这时候,医护室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输液。
她随手从椅子上拿了份报纸看起来,大概五分钟后,南风看到地上出现一道黑影,以为是宋琦回来了,她抬起头道:“宋秘书,你……”
然而一看,进门的人不是宋琦,而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医生。
南风的话语戛然而止:“啊,抱歉,我认错人了。”
医生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去看她的输液瓶。
南风看他穿着白大褂也就没太大注意,以为是另一个值班医生,只是见他口袋里拿出一根针管,将针管里的药液推送进输液瓶里,她才问了句:“刚才那位女医生不是说,我只要输这一瓶液就可以?”
男医生嗓音低低的:“这个能让你更快好起来。”
南风‘哦’了声,重新低下头看报纸。
医生还在旁边弄着什么,南风没多久就感觉眼皮在变重。
突如其来的困倦让她觉得很不对劲,医生这个时候又来抓她的肩膀,好像要把她抱起来,南风下意识地一躲,身体却软软地跌坐到了地上。
她好像被人打了麻醉剂。
医生的黑皮鞋在眼前重影着,她本能地联想到那支不在她的药方里的针,几乎可以笃定就是那支针在作祟。
为什么要在她的药里加麻醉剂?
南风想不通,但危险的警报声已经在她心中拉响。
将舌尖用力一下咬破,疼痛刺激着神经,她拽掉输液管,挣扎着站起来往外跑。
可是没能走几步,眼前就一阵上下颠倒天旋地转,四肢也变得乏力,无法再支撑她的身体。
倒下去之前,她被人抱了起来,那时候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模糊,知道就是那个男医生,而且还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在走廊上疾步,不知道要去哪里。
南风想挣扎,可是没有力气,想呼救,可双唇却像是被什么粘住了似的张不开。
颠簸中她几乎要陷入昏迷,然而下一刻,一阵强烈的寒气扑面而来,活生生把她的意识冻醒过来。
那种冷异于平常,只不过短短几秒钟,她就感觉每一寸皮肤都被腐蚀地战栗不止。
整个医院,只有一个地方会这么冷,那就是——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