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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学生们冲出校园,刘建厂不敢去捅这个愤怒起来的蜜蜂群,道:“不找了,我们走。”
平常时间,单个、松散的蜜蜂是一道小菜,聚在一起的蜜蜂就变成一股不容轻视的强大力量,不是他们几人所能抗拒的。
这时,麻脸高兴地道:“找到了,刀在墙上插着。”
刘建厂松了口气,道:“你下手没轻重,飞刀扎到要害,弄死人就惹**烦了。”
麻脸道:“王桥是从哪个地方跑出来的蛮牛?打架真是不要命,根本不象个学派,不把他打服气,始终是个祸害。”
刘建厂在静州操社会,一直顺风顺水,没有想到今年总和一中复读班磕磕碰碰,他见复读班教学铁门被打开,道:“这群学生是疯子,好人不跟疯子斗,我们赶紧走。”
静州俗语说“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刘建厂等人算是横的,没有想到王桥居然是不要命的,六人急匆匆钻进小巷,消失在黑夜之中。
在王桥、洪平和吴重斌的带领下,三个大寝室涌出来五十多个男同学,他们提着能寻到各种武器,朝右侧门涌去。睡眼惺忪的保卫根本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同学们涌出了东侧门。
这些同学分散时力量弱小,不敢跟社会上的流氓争雄,此时在有威信同学的带领下,抱起团,顿时变成了不可轻侮的力量。他们在南北桥头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同学们聚集在桥头,在寒风中兴奋地交谈着。每个年轻男人心中都藏着英雄梦,在现实里这个梦无法实现,今天他们群体出动,将横行静州一中的刘建厂流氓团伙追得狼狈逃窜,出了积郁在所有男同学中的一口恶气,胸中涨起一腔豪气。
王桥平时集中精力刻苦攻读,为免分心,除了与洪平、吴重斌等人有交往以外,和其他同学没有多少接触。此时,见到几十个提着板凳等各种武器帮助自己的同学。他颇为感动,就如江湖人士一样,抱拳行礼,大声道:“感谢各位兄弟仗义出手,我们复读班的同学不惹事,但是绝对不怕事,以后谁要到复读班来闹事,大家齐心协力,干他娘的。”
他受伤以后,来不及去医治,就用衣服将伤口缠住,衣服已经被鲜血打湿了。
“干他妈的。”不少同学提着板凳大声附和。
王桥又大吼道:“干他妈的。”
同学们纷纷举起手中拿着的板凳、木棍、拖把,大吼道:“干他妈的。”
晏琳和刘沪站在桥头看着学生们激昂地举起板凳、木棍、拖把。晏琳出神地看着王桥,道:“他很象斯巴达。”刘沪看着晏琳眼中闪烁的星星,道:“完了,我再次确认,你沦陷了。”晏琳不转眼地看着王桥,随口道:“什么沦陷了?”刘沪道:“你沦陷了。”
当王桥走回时,晏琳迎上去道:“我陪你到诊所,流了很多血,伤口肯定很大,不能就用布来缠着。”
恋爱中的女人很难在恋人面前保守秘密,刘沪最清楚闺蜜晏琳的心思,因此,吴重斌也知道晏琳心思。他有心促成两人的好事,道:“诊所在小巷道,说不定杂皮要杀回马枪,晏琳跟我们一起去,刘沪就别去了。”
晏琳没有如寻常小女子那样忸怩,大大方方地陪着王桥、吴重斌等人一起去小诊所。
诊所用了一盏低瓦数的日光灯,昏暗如农家小屋。一个戴眼镜的瘦小中年男人在屋里看电视,两个病人躺在床上输液。见到有人进屋,中年男人没有什么动作,眼睛仍然盯着电视。
“医生,看病。”
“医生。”
“医生!”
晏琳叫了三声,中年男人这才转过头,慢条斯理地走过来,道:“啥子事,受伤了,把布取下来。”
王桥取下布条,手臂上露出一条长口子,皮开肉绽,颇为吓人。晏琳吓得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伤口。
中年男人拿着一把镊子,在伤口上来回刨,动作粗鲁又利索,不一会儿就将伤口清理干净。王桥痛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不过手臂一直安稳地放在桌上,没有丝毫摆动。
一个丰满的年轻护士帮着中年男子打下手,道:“这是刀伤,是不是在外面打架?你们到这里是来对了,一般的诊所处理不了这种伤口,张医生是从静州一院出来的外科医生,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中年男子抬起头,道:“你的话有点多。”年轻女子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晏琳无意中看到王桥后背,惊叫了一声,道:“你背上衣服烂了!还在出血。”王桥咬着牙,没有答话。
处理完手臂伤口,中年男子道:“背上还有伤?把衣服拉起来。”
吴重斌帮着将王桥衣服往上拉,中年男子嫌吴重斌笨手笨脚,道:“脱了,脱了,年轻人火气旺,不怕冷。”
王桥费力地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很男人的腱子肉。
晏琳接过脱下的血衣服,壮着胆子看背上伤口。伤口位于后背肩胛下方,不长,看不出深浅。但是流了很多血,鲜血顺着后背往下流,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中年男子麻利地处理伤口,教训道:“年轻人别冲动,冬天穿得厚,这一刀不算太深,如果是夏天,够呛。如果再往下走十厘米就是心脏。你死了不要紧,你父母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是人间悲剧。”说到后面几句,他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上力道亦加大。
王桥仍然咬着牙不出声。
晏琳打起抱不平:“刘建厂那几个臭流氓打我们学生,难道打了左脸还得把右脸凑上去?”
闻言,女护士愤愤地道:“原来是被刘建厂砍的,上次一中也有个学生被砍了一刀。刘建厂还跑到我们这里来收保护费,警察真是吃干饭的,只晓得抓赌抓黄,不敢管这些黑社会。”
中年男子道:“你晓得警察为什么要抓赌抓黄?因为可以罚款,局里给每个派出所都下达了罚款指标,完不成罚款,工资奖金都要受影响。抓流氓没有搞头,还危险,谁愿意下大力气管?”
王桥好奇地问:“你也要交保护费?”
中年男子道:“我们是坐商,坐商最怕流氓骚扰,今天砸个玻璃,明天泼点粪便,后天来闹事,太烦人,给点小钱是花钱买平安。”说话时,他手脚没有停下,迅速将伤口处理完毕,吩咐道:“明天记着来换药。”
王桥道:“多少钱?”
中年男子耿直地道:“敢和刘建厂打架,你有点勇气。我收点成本价,一共拿五块钱,意思意思。”
晏琳从自己钱包拿出五块钱,递了过去。王桥道:“不用,我来付。”晏琳不悦地道:“你这人婆婆妈妈的。把手举起来,一件件穿衣服,手受伤了,不能乱动。”
吴重斌、田峰等人都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晏琳。
晏琳浑然不觉,将王桥囫囵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分开。她发现王桥的衣服质地都很好,散发着男子淡淡的体味,这个味道不是汗臭,更不是体臭,而是年轻男子特有的味道,让她的“狗鼻子”很喜欢。
王桥心思并不迟钝,只是吕琪在其心中占据了绝对优势,一时半会儿容不下其他女子。他没有当场推掉晏琳的好意,双手举起,配合着将几件衣服穿了进去。
回到学校,男生们进了寝室。
晏琳和刘沪来到围墙的黑暗角落,两人躲在树林下谈私密的话。
“你喜欢王桥?”
“我就是喜欢王桥。”
“复读是为了高考,高考以后,大家屁股一拍各奔东西,大学毕业后还得再来一次生离死别,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受不了。复读时谈恋爱不现实。我和吴重斌青梅竹马,如果考不上大学,还可以读厂里的委培,毕业后分到厂里,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爱情是天然的,发自内心的,是纯洁的,如果以物质条件来决定爱情,那就是庸俗的爱情。”
“这是想象中的爱情,真实生活中的爱情在激情之后就是麻烦。”
“如果爱情最终要破碎,破碎之前我选择不计后果地爱一次,生离死别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一辈子没有一次生离死别,人生是多么无趣。”
“晏琳,现实点。”
晏琳抬起头来,透过树叶能看到远方苍穹里的星光,道:“我就要痛痛快快地爱一次,那怕碰得头破血流,也不在乎。”
(第四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