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来到山南大学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车至校门时,见到老味道土菜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窗户、窗棂都不知所踪,只露出四四方方的空门洞。
与艾敏散伙后,王桥不再留念老味道土菜馆,将小车停在校门外,步行到校园内找赵波。
赵波录相室依然如旧,走到门口便听到阵阵枪炮声。进门,见到一个锃亮的脑袋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后面,赵波没有抬头,道:“三块一张票,可以看两场,十元通场。”
录相室里有二十多个聚精会神看录相的学生,还有两个陪男友看录相的女生。这个场景王桥太熟悉,反而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他和杜建国大踏步走进社会,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赵波为了不知结果的爱情还在原地踏步,甘愿放弃工作,在校园里放着录相。
王桥扬起手朝着那颗锃亮的脑袋拍了过去。
赵波张口骂道:“狗日的,哪个打我。”他拍着桌子站起来,如一头愤怒的豹子。等到看清楚来人,他上来当胸就是一拳,道:“我还以为是谁吃了豹子胆,在太岁爷上动土,原来是蛮哥,什么时候来的。”
王桥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守着,手下伙计没来?”
赵波道:“伙计晚自习以后替我。吴培一会就过来,我们一起到外面喝酒。”
大学时代,王桥在空闲时间经常在录相室消磨时间,认识很多泡录相的无聊同学。今天这二十来人倒有一半是旧识,一场录相放完,离开时纷纷与“蛮哥”打招呼。
晚自习后,勤工俭学的小师弟接替了赵波的位置,王桥和赵波来到吴培必经之地,抽着烟,等她。
半个多小时,远远地看到路灯下有一条娇小身影。正是酷似苏三妹的吴培。
三人到校门外的烧烤摊喝夜啤,吃烧烤。王桥敏锐地现吴培和赵波的高兴劲里透着一层伪装,似乎是为营造气氛而故意为之。
喝了几瓶啤酒,赵波去方便。
王桥道:“吴培。你在和赵波在闹别扭?”
吴培学着成年人那样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一段时间我不开心,他也不开心。”
王桥道:“什么原因?”
吴培道:“家里想让我留学,我也想。可是,赵波为了我不要工作。在这里放录相,我一走了之,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王桥道:“我一直不赞成他留校放录相,应该在山南找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工作和恋爱不仅不矛盾,反而相辅相成。”
吴培委屈地道:“蛮哥,我现在很矛盾,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王桥沉默一会,道:“爱情不能变成双方的负担,否则就是绑架。我和青皮是铁哥们。但是我还是要这样说。”
吴培认真地看着王桥,道:“谢谢蛮哥。说实话,到现在我真觉得和赵波谈恋爱变成了一种负担,每次有这种想法,我就要心生愧疚。可是这种想法确实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我这两年还是和他在一起,到出国时还是要出国。”
王桥道:“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吴培道:“他知道。”
王桥不知怎样劝他们,憋了一会,道:“那就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赵波方便回来,将老板招到身边,道:“鱿鱼三份。韭菜三份,再来六瓶啤酒。”
山大三友中,杜建国酒量最好,王桥次之。赵波最差劲,但是在绝大多数酒阵上都是赵波叫嚣得最厉害,今天同样如此。赵波喝完第四瓶啤酒之时,眼睛开始充血丝,拉着王桥谈起毕业后的人生感悟。
“蛮哥,我现在是龙隐江湖。迟早要起来……我的理想不是当官,是做一个名律师,开一个律师事务所……你别瞧不起我,我是学法律专业的,一年之内我要拿到律师资格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等到吴培毕业,我就出去开律师事务所,以后你们有官司就找我,绝对打八折……”
王桥认真地听赵波说酒话,从酒话中能听出他现在的生活并不如意。
当初他能进司法局而没有进,这个选择或许对,或许不对。好在他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来重头再来,有验证选择和纠正错误的本钱。
这一谈就是一个小时,眼见着到了十二点,吴培哈欠连天地道:“蛮哥,明天要考试,我要回去睡觉。让赵波陪你继续喝酒。”
王桥与赵波聊了一个多小时人生,也有点腻了,道:“明天我要办事,酒就到此结束。”
结账,走人。
赵波走路踉踉跄跄,醉态显露无疑。王桥只得挽着他的胳膊,护送其进学校。赵波在录相室旁边空屋住了一套房子,吴培平时并不住在这套房子里,只有确实无法回寝室时才暂住于此。
回到出租房,赵波从屋角摸出一瓶啤酒。王桥见吴培对赵波醉酒颇有怨气,便一把将啤酒抓了过来,道:“晚上我要回华府小区,熬夜看电视,这瓶啤酒归我了。”
赵波还想抢啤酒,被王桥推开。王桥道:“我喝啤酒,你喝饮料,再整一瓶。”
吴培在屋里翻了一袋没有开封的花生米,做为下酒菜。
喝完这瓶啤酒,王桥道了声别,前往华府小区。
等王桥离开,吴培抱怨道:“你每次喝多了就啰啰嗦嗦,象个喝醉酒的老太婆。”
赵波脱光上衣,横躺在床上,道:“蛮哥特意来看我,多喝两杯有啥子嘛。我平时很少喝酒,上一次喝醉是陪你的同学。不是看你的面子,谁会理睬那些小屁孩。”
吴培道:“你只比我们高个三级,一样是小屁孩。”她拿着牙刷到卫生间刷牙、洗脸,等到出来时,赵波已经出鼾声。
吴培给赵波脱了鞋,将其双脚搬到床上。躺在其身边,又想起父母坚决反对自己与赵波谈恋爱的神情,暗自神伤。
王桥一直不看好赵波和吴培的爱情,他的爱情观如今很现实:在自身不强大的情况下。爱情只能是海市蜃楼,禁不起生活波折。
早上七点半,王桥还在睡觉,杜建国和陈秀雅来到华荣小区。
“这么早。”王桥打开房门。见陈秀雅也在门外,赶紧回到卧室将外衣外裤穿上。
陈秀雅道:“我妈听说我爸要与人合伙做生意,紧张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让我来问个明白。自从我爸出事以后。我妈变得很是多疑,什么人都不相信。我和爸都说合伙人是蛮哥的亲大姐,还能有什么信不过。”
杜建国身材肥壮,心胸也同样宽广,道:“我们还是要理解万岁,既然你妈要你再来问清楚,我们就过来问一问,顺一顺她的心,这不是原则问题。”
陈秀雅幸福地看了一眼杜建国。
王桥给两位同学泡了茶,道:“我说得直白一点。我姐和陈秀雅他爸合作是各取所需。我姐和赵海愿意投资也是有所图,陈秀雅他爸技术好,在省内交通系统关系深厚,这个背景对一个新起步公司很重要。至于他们各占多少股份,是他们内部的事情,由他们自己解决,我只是负责介绍。”
杜建国拍着陈秀雅的肩膀,笑道:“你妈是乱操心,赵海和大姐是出资方,他们不怕受骗。你爸这种光杆司令还怕什么?最多就是不赚钱,总不会亏钱进去。”
陈秀雅道:“你给我说没有用,关键是让我妈相信。”
王桥补了一句:“合伙还得投缘,如果三人聚在一起互相看不顺眼。这事也成不了。我的原则是很简单,能合则合,不能合千万不能勉强。”
三人聊了一会合伙开公司的事,话题转到赵波身上。
陈秀雅道:“我觉得赵波是表面上嬉皮,实质上内心纯真,所以才做得出不要工作。守在学校培养爱情的荒唐事。”
王桥道:“他现在感到了生活压力,只是不愿意承认。男人都要经过挫折才能成熟,说不定经过这事以后,他的爱情观和事业观就会成熟。我跟吴培聊过,这个女孩心智很成熟,她明言大学毕业就要出去留学。”
陈秀雅道:“我作为女性不会信任这种没有事业的男人,爱情固然美好,可是不能当饭吃,能成功的爱情都是建立在相应的物质基础之上的。”她原本是极喜爱琼瑶的女生,父亲的经历让她早熟,将不食人间烟火的琼瑶抛在一边。
王桥道:“但愿等吴培出国以后,赵波能清醒过来。”
这时,杜建国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秀雅母亲李末琳的电话。
杜建国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耐心地向李末琳解释合伙之事。他刚放下电话,陈强的电话打了过来:“建国,李阿姨疑神疑鬼,你别让蛮哥知道。蛮哥是一片好心,知道李阿姨的态度会不高兴。”
杜建国和陈秀雅离开不久,王晓开车来到华荣小区。
王桥将自己的存折递给大姐,道:“我只取了两万块钱作为日常开支,老味道土菜馆的散伙费全部在这里,作为我的投资。”
王晓道:“这是你的血汗钱,如果投资失败就太可惜了。”
王桥笑道:“你大胆用,投资失败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他用了一句歌词,这句歌词是鼓励下岗工人重新创业的,歌词唱起来美好,可是对于中年人来说重头再来是太艰苦的事情。王晓知道其中艰辛,将存折很郑重地收好,道:“以前爸常说,人生能有几回搏,我们两姐弟又要搏一次。”
王桥道:“我们还年轻,失败都有重头再来的本钱,所以可以大胆一些。”
十点,王晓、陈强、王桥和杜建国在茶楼找了一个安静的包间,正式见面。
王桥让三人见面后,便主动退出,到外面和陈秀雅、杜建国汇合。三人来到附近一个茶馆,坐定以后,杜建国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象棋。陈秀雅一人对阵两个男子汉,丝毫不落下风,更准确地说,是大占下风,使用“马”术,毫不留情将两个男子汉一次又一次踩在马上,就如那一次在乡下茶馆。
王桥道:“胖墩,认输吧,我们两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陈秀雅的智商。”
杜建国眼光仍然看着小棋盘,道:“我就不相信,天天看棋谱,就赢不了一回。”
王桥也就不再帮忙,因为帮忙略于添乱。他坐在旁边喝着茶,心思在茶馆飞翔,然后滑出茶馆,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接近十二点,王桥接到姐姐电话。
王晓道:“谈了两个小时,陈强这人还不错,有合作的可能性,可以继续接触。”
(第二百零八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