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树现场,所有植树工具都准备齐全,树坑挖好,树苗放在坑边。
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都守在一边,等到领导们开始拿起工具,就用镜头和笔记录下来,然后变成明天的新闻。
王桥眼见着省、市、县领导们都下了车,朝备好的点走去。他对站着不动的宋鸿礼道:“我们去招呼一下?”宋鸿礼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王桥道:“县里领导也在,不去不好吧。”宋鸿礼看了一眼********吉之洲,才道:“那我们去打个招呼。”
宋鸿礼和王桥两位城关镇主官就迎了上去。
********吉之洲正在与袁成洁常委和省委办公厅一位戴着眼镜、脸色白净的陌生领导在一起谈话。
上一次省委办公厅来到城关镇时,是一位姓尚的副主任带队。这一次带队领导发生了变化,事先又没有传来参加植树人员具体名单,只有单位和人数,王桥还真不知道这位领导是谁。
晏琳与讲话领导之间隔着三四个身位,不远亦不近。她面带微笑,听着几位领导交谈。
宋鸿礼和王桥走过来后,省委办公厅领导一直在讲话,市委袁常委偶尔插话,********吉之洲则认真地听着省委办公厅领导说话。
宋鸿礼和王桥不能打断领导谈话,就站在一边等着。
省委办公厅领导讲了十来分钟,眼见着到了十一点半都没有结束。太阳变得炽热起来,在外围有些同志开始植树,但是核心圈的同志都没有动,等着领导的下一步动作。终于,讲话领导抬手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了,开始植树吧。”
吉之洲望了城关镇两位主官一眼,抬手将他们叫到身边,正要向领导作介绍。恰在这时。省委办公厅领导手机响了起来。这位领导拿着手机走到一边,说了两三分钟,回来就对袁成洁道:“老袁,我们赶紧植树。省里有急事,催着下午回去开会。”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大步向前,拿起了放在树坑旁边的锄头。
吉之洲赶紧就跟了上去,与袁成洁一起陪着省委办公厅领导植树。
宋鸿礼脸色平静、肚子骂娘。没有再凑上去,来到了距离吉之洲有四五个树坑的地方开始植树。王桥朝着晏琳方向点头示意,也跟着宋鸿礼一起植树。
树种进坑里,第一次必须要把水浇透。由于此地没有预埋水管,就由王桥协调了城管委的一台水车,专门停在旁边不远处供水。在提水的时候,王桥才和晏琳单独遇到,两人提着胶水桶交谈了几句。
王桥道:“你们马上要走?”
晏琳道:“刚才听到蒋秘说了一句,植完树就要回静州,在静州吃饭就回去。下午有个会。省委的会。”
王桥道:“蒋秘是谁?”
晏琳有点诧异地看了王桥一眼,道:“蒋秘是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常委副主任,很有份量。今天杜书记、邓书记都在省里开会,否则也应该来的。”说话之时,她的目光不由得朝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沾满泥土的裤腿。
王桥同时也看了一眼晏琳锃亮的高跟皮鞋,道:“你穿皮鞋来植树,等会被泥巴糊得找不到眼睛鼻子。”
晏琳笑了笑,道:“穿习惯了。本来准备换一换,又和裙子配不上,就算了。反正在这儿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等会洗一洗就行。”
很多年以前的复读班时代。晏琳还很少穿皮鞋。有一次与吴重斌等人出去吃饭,她穿过一次高跟皮鞋和长裙,将少女高挑身材衬托得很是窈窕。王桥对那次的高跟鞋和长裙印象颇深,算得上是第一次对晏琳留下较深的印象。如今,略高的皮鞋成为了晏琳必备品,往日追求完美又有几分泼辣的少女成为温婉大方的知性女子。
提着胶水桶。两人匆匆交谈几句,就擦肩而过,各自回到自己的集体中植树。
十二点钟,参加植树节的领导们都完成了任务。晏琳用矿泉水瓶子清洗了皮鞋,洗了三遍,将所有泥土都洗净,这才作罢。她走到中巴车前,低头看皮鞋,皮鞋洗得很干净,只是少了此光泽,未免不美。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完美症又发作,赶紧上车,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透过洁净的窗户玻璃,晏琳能清楚地看到身形挺拔的王桥。这么多年过去,王桥身材仍然还是保持原样,没有因为酒精和夜生活而变形。她暗道:“王桥在基层当一把手,听说基层一把手都是土霸王,花天酒地的,不知他有没有丰富的夜生活。”想到这里,她感觉到了额头上的些许温暖,又有些莫名的心酸。
蒋副秘书长、袁成洁和吉之洲一起上了中巴车,在植树现场有县委副书记华成耀等昌东县领导恭送。
城关镇宋鸿礼和王桥站在县领导后面,两人没有上前寒暄,只是站在后面,扬着手对着半空一阵乱扬。
王桥眼光穿透玻璃,寻找到了晏琳的位置。两人的目光隔着玻璃轻轻触碰一下,随着汽车启动就被强大力量分开了。
领导们走了,其他人陆续就散了。城关镇林业站技术人员开始逐一检查,遇到有问题的树就挖起来重新载过。
一年一度的全民植树节就算走完了程序。
送走了所有领导,宋鸿礼和王桥便成为了现场的最高领导。
在山南有省、市、县和镇四级,镇是最低一级,王桥在今天现场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什么是上级,什么是下级。在省委副秘书长眼里,他和宋鸿礼这两位提供了场地、资金和人力的城关镇党政领导就如透明人一样,压根不存在。这位省位副秘书长百分之一百见到吉之洲将两人招到身边,可是他并没有同县级以下官员应酬的兴趣,急急忙忙开始载树。
宋鸿礼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王桥,道:“历来城关镇党委书记都要进县委常委的,我算少数几个例外。什么原因,今天你也看见了。我这个是个死硬脾气,自尊心还超强,最不喜欢热脸去贴冷屁股。像今天这位省委办公厅的领导,就算你把脸笑成一朵花,也绝对得不到对方一个好脸,我又何苦去贴他。”
王桥来到城关镇以后,与宋鸿礼就很对胃口。今天在现场的感受和宋鸿礼基本上一模一样,道:“我也最怕贴冷屁股。以前我拿厚黑学看过,由于脾气原因,确实学不到基中精髓。”
宋鸿礼道:“这是我的经验教训,王镇还得吸取,你还年轻,前途远大,该低头时就要低头,该下小时还得下小。”
在春节期间经县领导们以及市里有关领导汇报工作,虽然是有上下级之分,却也得到了相当认可,不算是热脸贴冷屁股。
想着今天的状况,王桥扪心自问,自己确实不能抹下脸皮和自尊去迎合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领导。在这一点上,王桥是相当认可宋鸿礼的。
等到中巴车离开,王桥把林业站董义贤叫到身边,道:“今年种的树能成活多少?”
“我们全部要检查一遍,再把水浇透,成活率还是很高的。”董义贤又抱怨道:“每年植树我们是欢迎的,就是省市领导别来,他们匆匆来匆匆去,害得我们累了多少天。”
王桥在部下面前还得讲大义,道:“他们来植树就是一个秀,但是也是一个必须的秀,这个秀就是旗帜和方向。在某国同样也有秀,总统到餐厅吃饭,表面上很亲民,实则有一堆特工和记者,这就是秀。这个秀就代表着深刻的含义,不能不秀,唯一差别就是秀得好还是不好。”
他这个观点也前面的感受同样是真实的,领导的行为往往就是一个风向标,引导着群体的行为。
董义贤听到镇长这么说,也就表示理解,道:“但愿下一次别放在城关镇。”
王桥道:“如果明年由城管委园林科来操办植树造林活动,你可能又要抱怨不重视城关镇。虽然说搞这个现场会给林业站增加很多事,可是林业站也在县领导面前露了脸。”
董义贤道:“县领导又管不到我,我表现得再好,都进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只要你和宋书记觉得我老董做事还算卖力,忙活一场也就值了。”
在与林业站老董谈话之前,王桥由于被省办公厅领导直接忽视而产生了一些小失落。与老董谈话之后,王桥突然就醒过神来:“都说董义贤是粗人,但是话糙理不糙。能决定自己命运的是市县两级领导,省委办公厅的领导不过是过烟云烟,等到自己需要与省委办公厅领导有交集的时候,那时的省委办公厅领导与现在的省委办公厅领导没有半分交集。”
这一次与晏琳再见面,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王桥似乎感觉自己把某些心结放了下来。
宋鸿礼洗手回来,道:“老彭中午叫吃饭,就在门口外的馆子,吃江湖大盆菜。”
经过最近几次接触,王桥选择性遗忘了当年彭家振对自己“致命一击”,成为了能坐到酒桌上的朋友,笑道:“走了一天,肚子还真饿了,腊排骨、土鳝段、肚子鸡汤,想着都香啊。”
在城关镇外面的小馆子,牛清德、彭家振和陆军已经到达,点了菜,又要了茶。
(第三百五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