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小哥!俺们这些人里面,实藏着奸细!”
就在村民忙着和梁山囚徒们交换粪车的空当,一个满头银丝的太婆,悄悄走到身边负责警戒的梁山子弟身边,小声示警道。
“大娘,恁说甚么?怎么回事?”
面对神秘兮兮的婆婆,负责警卫的纠察神经一下绷紧了。他深知这湖畔边上,乃是最容易出状况的地界儿,因为在梁山本岛上,虽然近年来投山的百姓不少,人多也杂,但到处都有守备军执勤,但有什么情况发生,绝对是一呼百应。可在这岸边,失了八百里水泊这个天然牢笼不说,他们的警戒也不可能做到百密无疏,面面俱到。
“小哥!似眼前这些人,都是俺村里的后生小辈,哪个唤不出他的名姓来?唯独在你们没来之前,有一个挑着粪桶的汉子,开始便跟俺们说好话,说他想带上两桶粪肥回去浇灌菜蔬。因听他是郓城口音,俺们心想都是这附近的百姓,既是大王的恩泽,有何不可与他分沾?大伙便让他进来了。哪知这一来便坏事了!”
说到这里,老婆婆神色一变,甚是懊悔,道:“刚刚俺还寻思着让他装了肥先走,可是眼下这人说不见便不见了!俺纳闷去问乡亲们,听老赵家三小子说这人挑着空担竟自走了,哪有等~一~本~读~小说ybdu了大半个时辰,见了正主儿反自走了的?天下也没这个理儿。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来跟你们提个醒儿!俺一早便听说朝廷要发兵攻打咱梁山泊,你们万事多要小心呐!你替俺跟大王说一声,要防着小人!”
这纠察上山一年多,也算是老兵了,见附近百姓这般拥戴自家寨主,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当下好言谢过这位热心快肠的老大娘。又追问起关于细作的事情来,“大娘,恁还记得那人长甚么样不?”
“面皮黝黑,廋高个儿,看着约莫四五十岁年纪!”老婆婆仔细回想着那人的长相,陡然间想起一个重要情况,连声道:“对了,对了!刚才跟你们那个大高个儿撞到一起的,便是他!”
这个情报顿时引起了纠察的警觉,当即谢过老婆婆。又叮咛她不要声张,便向指挥使那里小跑而去,报告这个情况。那指挥使见涉及到史文恭,也不敢怠慢,暗道:“李逵哥哥怕还真是洞若观火,居然早便看出这厮有问题来!但我若此时喝破,叫这大虫发作起来,只怕弟兄们要吃亏!我若不说,叫他跑了。回去怎生跟广惠哥哥交待?”
这指挥使一时两头为难,难有决断,报讯的纠察见状出言道:“哥哥,召集弟兄们。先捉了这厮罢!趁着婆婆在此,可请她上山作个证人!”
面对跃跃欲试,急于立功的手下,指挥使拉过他。附耳道:“酒店那边,照例有几个头领在彼当值!你且把实情与他说了,是上山报讯。还是当场拿人,可听这几个哥哥们的安排。我在此看住这厮,速去速回!”
那纠察闻言连忙点头,快步而去,来到酒店一看,今日居然没有头领当值,急得他是团团直转,酒店伙计见状道:“你只要找头领,又不曾指名道姓,那还不简单?端的不是扈成、杜兴、李应三个头领就在那里围看行货,你若要寻时,可去彼处!”
这纠察暗道,指挥使让他来找负责酒店的头领,是因为这些哥哥都是惯搞机密的,这些事又是他份内事,处理起来驾轻就熟,哪知却偏偏无人在此。
而这扈头领虽也坐了一把交椅,却是干买卖的,这些事跟他全无干系不说,且又不是惯于厮杀的将领,若要说管他肯定会管,可是压不压得住阵脚,却又是一个问题。
而李应、杜兴这两位是新来的,没打过交道,所知不多。但自他们上山以来,基本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犹如泥塑菩萨,这就更让人心里没底了。
只可惜他此时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寻了过去,刚到人群边上,忽听一阵朗朗笑声传到他的耳中:
“好东西,真个是好宝贝!李兄,不瞒你说,我落草几时,便寻了这些宝贝几时,只是一直也没遇上称心的!不想今日叫你圆了我的心愿,小可感颇为不错。
“说甚么见外的话?如此宝贝,一坛酒何足道哉?我家锦儿所做的‘回赠肉’,相当有火候,李兄不妨前来评品一二!”只听说话那人又热情相邀,想是颇领李应的情。
“我就更不好叨扰锦儿妹子了!”李应呵呵大笑,他虽上山不久,但张教头这位义女,将来怕是了不得,身份不见得便输给她从前的主母多少。
听李应说完,只见那位穿着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的英雄摇头而笑,出现在前来报讯的纠察视野中。
林教头!?
看着这个亲切的身影,出自守备军新兵营的纠察大喜过望,只觉有这位哥哥在此,仿佛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见他当即赶上前去,隔着守卫报明自己身份,林冲见说望着他道:“你是去年上山的?分到了警备营?嗯?可是犯人有甚不妥处?”
那纠察连连点头,将来龙去脉都禀告给林冲知晓,最后道:“史文恭和疑似细作的人曾有身体接触,指挥使怕有甚么意外,特意叫小人前来求援,幸亏教头哥哥在此!”
李应、杜兴闻言面面相觑,却见扈成拔出腰刀,怒道:“哥哥对他是够意思了!与他个反省的机会,哪知他却不识好歹!”
要说林冲所知晓的内情。比眼前这三人加起来都多,是以此时颇为持重,环顾左右道:“不忙,等我先去看看!”说完只见他特意挑了两根上好的白蜡杆,也就是李应、杜兴的见面礼,一手握着一根,李应感应到杆头的震荡,问道:“林教头,你这是?”
“会会这位神枪去!”林冲呵呵一笑,李应见状也是一笑。道:“如此场合,必少不了小可,我也去凑凑热闹!”
李应擅用一支浑铁点钢枪,但是下山时没带在身边,就去身边士卒那里借了一杆硬木枪。李应都要同去,杜兴自然不会落下,林冲见状,只好请最先表明态度的扈成在此主持,在后者的关切声中。林冲拱了拱手,便叫那纠察带路,同两位头领一并过去了。
史文恭是个警觉的人,初时见到卫卒匆匆跑开。心中便觉不妥。当时也来不及细看密信,便将字条偷偷收入怀中。而此时林冲的到来,让史文恭察觉到一丝不妙。
忽然间,只见一根杆子直飞过来。史文恭下意识伸手接住,只听圈外一个声音道:“史教师,你看这杆子如何?”
史文恭见说一怔。朝来人看了几眼,见他一脸微笑,不像兴师问罪的样子,略微安心,便低头打量起手上这根杆子来。没过多久,史文恭已是从头看到尾,复又抖了几回,细细听了杆尖的振音,真心赞道: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看这杆子起码是十年之上的树龄,不说入手沉重,表面发青这些优点,更难得整跟杆子笔直如切,竟无一个疤节,一看就是练家子种出来的!林教头,你在哪里遇上这等宝货?”
见两位在枪法上有大成就的行家都连番夸这杆子,李应大觉脸上有光,此时对史文恭的敌意也减少了许多。
“教师说得甚是!这十年树木,最后成材,中间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心血。怕它长弯,便剪其侧枝。又怕虫害浸它,自此留下了疤节,又起早贪黑,精心呵护……史教师,你说这白蜡杆的长成经历,却不正似我辈武人习武的艰辛?只是这样一根好杆子,若是落到不识得他的人手上,下场难逃焚琴煮鹤。林某也算是过来人,实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如此的好材料,便生生废了!”
林冲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让史文恭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只见他右手紧握杆尾,并不比杆身细多少的杆尖已经开始微微振动。李应见他如此动作,下意识紧了紧手上那杆借来的硬木枪。杜兴跟随李应多年,知道主人这是要准备拼命的前奏,忙凑上前,低声道:“庄主,林教头还没动手,咱们如若冒失打草惊蛇,只怕坏了林教头的谋划!”
“史文恭已经准备动手了!”李应双目不离史文恭,轻轻的回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个管家不以武力见长,出言告诫道:“行家有言:枪不露把(软杆枪),史文恭这个拿法,表明心里有鬼,已借杆当枪了。切记,你以后如遇上他这样拿软枪的人,能走多远走多远,万万惹不得!”
“为何惹不得?”杜兴惊讶道,庄主的枪法虽说不上难逢敌手,却也练得十分精熟了,怎么一见史文恭这架势,言语里就透着一股消极的味道?
“庸人拿软杆枪与人放对,无疑找死。因为白蜡杆若只用来直刺,比硬木杆差得远矣,所以敢使软枪上阵者,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李应话到一半,忽听林冲开口了,他便缄口不言,连连点头,原来林冲请他带人把百姓们和囚犯都隔开去。
这是要动手了么?
杜兴只觉可以感受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想这史文恭能在江湖上闯出“神枪”的名头,并不见得便弱与了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此时他们两人都有动手的意思,也不知这场龙虎斗下来,究竟谁能取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