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穿高跟鞋跑不快,赶到外面的时候只看见林一白和章文上了同一辆车。幸好,刚有人在门口下车。她赶紧坐进去,对师傅说:“跟着前面那辆车。”
晚上十点多。路上的车不多,跟得很顺。
过了三环,看见前面的车拐进一条小路,然后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孟黎狐疑地望了一眼酒店名字,才打开钱包拿钱。
司机师傅看见从跟的那辆车里下来两个男人,直接进了酒店。又回头扫了一眼,心道莫非有一个是孟黎男朋友,而孟黎是跟踪过来的?看一眼,又看一眼,瞅着孟黎那弱小的身板,不禁说:“姑娘,这一个人进去危险吧,别激动啊。”
“啊?”孟黎诧异地抬头,给了钱,还不忘解释一句:“我是来见朋友的,没危险。”
说完,从车上下来,立即进去酒店。已经看不见林一白和章文的身影,只见大堂里站着不多的几个服务员,神情紧张聚在一处,不知道低声说些什么。前台的两个接待伸长了脖子,一个冲大堂经理问:“怎么样?要不要报警?”
然后孟黎就看见好几个保安一起冲进了电梯。
她赶紧跟过去。
跟着保安上到十楼。电梯门一开,就听见吵闹声,骂人的,似乎还有动手的。好几间房的房门打开,探出几个脑袋朝着1018指指点点。
保安们一窝蜂涌过去。
孟黎直觉林一白和章文就在这里,于是也跟过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女人尖利而暴怒的声音:“臭不要脸的!揍y!”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等孟黎终于能看见屋里情况,倒抽一口凉气。房间里挤了十多个人。三五个年轻女人围着赤身*的姜婉,一边骂一边动手。
墙角处还有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被两个男人架住,正在骂人:“李兆馨!老子要跟你离婚!我靠!他妈的先让老子把衣服穿上!”一边骂,一边在那两个男人的围攻下左冲右突,想拽一件衣服。
那头揪着姜婉头发的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女人——浓妆,穿一件暗金色无袖连衣裙,蹬一双黑色镶钻细高跟凉鞋。和那个男人隔空对骂:“他妈的谁不离婚谁是孙子!”
章文挤进人群,想把姜婉从那几个女人的手下拉出来:“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先放人!”一边喊,一边拉姜婉。
姜婉也许是喝多了,表情有点迷蒙,但被李兆馨她们刚刚一通打,又疼又丢人无比——衣服早被扔出去了。此刻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
章文又是愤怒又是无奈——总不能放着姜婉在这里被人打死!
一见章文来劝,那几个女人都不像吃素的,立刻围上来,叽叽喳喳一边骂一边推。有人出言讥讽:“靠!还真是有情有义!头上都绿成草原了,还玩英雄救美!”
章文急了,伸手就要揪那个女人。
领头的李兆馨一副江湖大姐的模样,冲出来,伸手搡了章文一把:“干嘛!要跟女人动手啊?!”昂着头,挑着眉,一脸挑衅。
林一白立刻上去,双手展开一挥,挡开几个女人——到底男人力气大。他用力一格,那几个女人都被拦到一边。于是回头冲章文喊:“还不赶紧过来带她走!”
章文立马上前,一手拽起姜婉就往外面走。
李兆馨又急又气,狠命在林一白手臂上挠了一把——登时几道血口子,再使劲一推,推开林一白,朝着姜婉的肚子狠命一踢。尖细的鞋跟像冰锥一样陷进姜婉的肚子。
“啊!”剧痛之下,姜婉摔倒在地。脸色瞬间惨白,她一手紧紧揪着床单一角,扭出的痕迹像紧皱地眉头。下身突然一阵温热,有液体从身体里涌出来。这种感觉如此之熟悉,跟大姨妈来得多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她怀孕两个月,是不应该来月经的。
她的脸瞬间因为恐惧而扭曲,表情像哭,又像在害怕。她紧张地大叫:“章文……章文……”叫到后面,语句不成,尽是哭腔。
“孩子……”
李兆馨一群人都被吓到,手上动作陡然停止。
章文的脸也白了,立刻俯下身,把姜婉打横抱起,拨开人群往外冲。
所有人都愣了半晌,李兆馨最先反应过来,大骂一句:“操!果然是□□!怀孕了还出来勾引男人!我他妈没生过孩子的都知道头三个月忌房事!”
章文听见背后传来的叫骂,看着怀中面如金纸的姜婉。手上用劲,五根指头恨不能掐进姜婉的肉里。
姜婉难堪地撇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本来只是想找前未婚夫周毅出来喝酒聊天,吐吐苦水。她没想过会走到开房这一步。更没想到竟然会被周毅他老婆李兆馨捉奸在床。
她和周毅喝酒。周毅告诉她是低度数的鸡尾酒,喝着喝酒就头晕眼花,心里沉得厉害。
周毅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她点点头,没想到竟然来了酒店。
然后模模糊糊中感觉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她愉快地睡过去。好像做梦梦见身上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又热又重。等回过神来,只见没穿衣服的周毅压在她身上。
她闭上眼睛,觉得这也是一种安慰。
再然后,突然有人破门而入。男男女女喝骂着一把揪起周毅,有人拿手机拍她,还找出她的手机说要发给她认识的人。她突然想起章文,急得连衣服都顾不上找,一跃而起,去争夺自己的手机。
却被两个女人拦住。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兆馨高高在上举着她的手机,将图片一一发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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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黎看着章文抱着姜婉从她眼前经过。姜婉也看见站在一旁的孟黎。她突然拽着章文的肩,梗着脖子冲孟黎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变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经过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姜婉回想从前种种。她最开心的是和顾容暧昧的日子。她最爱的是顾容,最恨的是孟黎。
孟黎看着她,轻而郑重地点一下头:“报应不爽!”
林一白这才注意到孟黎竟然跟着他过来了。他赶紧跑过去,护着孟黎走到另一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问到:“刚刚没挂着你吧?这么混乱,你怎么跑来了?”
孟黎说:“我站得远,没伤着。我看你追章文的表情不对,不放心,才跟来的。”
“我送你出去打车,你先回家。我还去医院看一下章文,我担心他出事。完事后我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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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黎回家之后,洗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一出出都是今晚的画面。
她一点也不为姜婉的遭遇感到同情。她只是想不通,姜婉怎么会一步步走到这个境地。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姜婉是怎么想的。更加不明白姜婉最后竟还会冲她发火,好像自己才是她最憎恨的人一样。
她和姜婉,怎么也该是她恨姜婉才对吧。
又想起顾容,突然觉得顾容才是罪魁祸首。她和姜婉之间的纠葛全是因为顾容!于是抓起手机给顾容打电话。
时间已到凌晨一点。顾容早就睡着。迷迷糊糊听见手机响,伸手摸索半天,才在床头灯边上摸到。
也没看是谁,放在耳边就问:“哪位?”
“是我!”
声音挺熟的。顾容揉揉眼睛。脑中出现孟黎的名字,不敢置信似的,拿到眼前确认一遍,高兴刚涌上来,又突然担心这么晚孟黎打电话来是出事了,赶紧问:“怎么了?没出事儿吧?”
“我刚刚在酒店,看见姜婉被人打了。她就在我面前,流产了。”
顾容沉默。
“我觉得是天意。是老天安排我在那里,亲眼看着她怎么遭受我曾经受到过的伤害。可是,我觉得她也挺惨。”
“顾容,你心疼吗?”
顾容已经从床上坐起,拧开了床头小灯。
“我们离婚之后,我跟姜婉就再没往来了。确实她来找过我几次,你和林一白在一起的消息也是她告诉我的。但是我跟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也许没有人比谁高尚多少,但是他真有一种看清姜婉真面目的感觉。他觉得,他当初竟然和姜婉搅合在一起,是不堪回首的污点。
孟黎又重复一遍:“你心疼吗?”
“当然不!但我觉得心情很复杂。当初是我和她一起伤害了你,如果说她遭到报应。那么我的报应呢?是失去我们的孩子,跟你离婚,后来窘迫到走投无路,还是有更大的报应等着我?”
“我不知道。”
“最让我痛苦的事情是失去你。如果有一天你和林一白结婚,我想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顾容的眼睫突然翕动,像受惊的蝉翼。
孟黎突然冷笑一声:“可是顾容,你毁了我对婚姻的信任。”
说完以后,她突然不想再说话,不等顾容回答就挂断电话。
顾容听到手机传来的忙音,愣了半晌。做过的事,犯下的错,会在人心里留下沟壑。一条条,永远无法填平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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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阳关穿透窗帘落在床上。孟黎听见门铃响,穿了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疲惫的林一白。
他帮孟黎顺了顺头发:“吵醒你了?”
“本来就要起床的。一晚没睡?”
林一白点点头:“陪章文坐了整整一晚。姜婉做了流产手术,还在医院吊瓶。”
“章文在医院守着?”
“嗯,他说毕竟是他的孩子。不管姜婉做过些什么,起码这几天守着她。”
“这几天?!”
“他说等姜婉出院就分手。”
孟黎沉默一下,换个话题:“要不你洗个澡去睡一觉?眼圈黑得像熊猫一样。”
林一白笑笑;“洗完澡,我穿什么?”说着,眼光在孟黎的吊带睡裙上瞟来瞟去:“穿这个?”
孟黎笑着说:“你要有这嗜好,我也不介意。”
林一白笑着进去洗澡。洗完以后,围着浴巾出来。没擦干的水珠顺着皮肤一道道往下流。
孟黎笑着扔给他一条宽松长裤:“将就试试。”
林一白进卫生间,勉强穿上,跑出来,也顾不上照镜子,冲进卧室,倒在床上。一股甘甜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裹着被子,突然大叫:“”孟黎!快来,你这裤子是破的!
“怎么可能!”孟黎一边说一边走进去,一脸不可置信:“给我看看,哪儿破了?”
林一白长臂一伸,就将孟黎拉到了床上,然后紧紧箍在怀里:“陪我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