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皇帝于烟雾缭绕的密林深处走散后,一个人在森林中徘徊兜转,只见四周都是繁密的藤蔓和树木,走了三个时辰,还是走不出这森林。
周围都是阴森森的,偶尔,还有动物从身侧飞窜而过,皇帝逐渐心慌胆惧。
但见太阳西沉,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丛叶间,皇帝牵着骏马一边走,一边警惕周围动向,唯恐遇上体型稍大的猛兽突然攻击,此时的他孤身一人,没有精良剑手的保护,出了事,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喉咙已经喊得干涸,却未发觉有人呼应,皇帝此时又胆惧又恼火,自己失踪那么久竟然没人搜山,着实可恨!皇家猎场凶险万分,猛兽颇多,天黑了定会凶多吉少。
皇帝不知道,夏宇枫派回去搬救援的人骑马悠哉绕弯,一炷香的返程用了三炷香,皇帝明明在西南方向失踪,愣是迷糊地指偏了方位,所以,即使天黑了也肯定找不到。
一声狼嚎远处传来,皇帝惊得出一身冷汗,雕弓拉满,弓身窥探,听得一阵树木摩擦的轻微声响,皇帝便朝前放箭,却见前方冒出一个年轻少女,皇帝大惊:
“小心!”
“啊……”
粉衣少女见前方利箭破空袭来,当即花容失色尖叫,幸亏对方箭术不甚精湛准确,射偏了,从姑娘眼角飞过,算是有惊无险。
姑娘摔倒,护在胸前的背篓落地,草药全撒了出来,姑娘惊魂未定,怔怔看着慢慢走近的贵公子,害怕地往后退。
她想要爬起来逃跑却扭到脚,再一次摔在地上,警惕地盯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见到如此可怜兮兮的姑娘,夏宇哲的心稍放松下来,还以为是林中猛兽,却不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粉嫩少女,观其着装扮相,只是一个普通的采药女。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姑娘带着哭腔往后挪去,脚腕的疼痛让她没法站起来逃走。
夏宇哲想说自己是皇上,却又想到身份特殊,不好轻易透露,只能友好地伸出手去。
如此清秀美丽的姑娘,任谁都会心生怜爱之意,夏宇哲在看清姑娘的第一眼时便心动了。
“对不起,我以为是有野兽靠近,差点伤到姑娘。”他尽量放软了声音。
姑娘见对方态度诚恳,谦和有礼,并不像凶神恶煞的猎人,当下放心,缓缓抻出手,任他拉起自己。
“姑娘怎么一人在此?天快黑了,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夏宇哲温声细语说话,让姑娘放松警惕,年轻华贵男子一靠近,一阵淡香扑鼻。
姑娘略羞低下头道:“小女子是山下的采药女,平日以采药买药为生,今日上山采药走远了些,见天快黑了想早点赶回去,不料遇着公子射猎。”
“就你一个人?这里野兽出没,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走那么远采药为好,甚是危险。”
“小女孤身一人,几个月前京城洪涝天灾,父母亲人都走了,就只剩下小女一人了,为了生存只得上山采药去卖,天色不早了,小女子先走了,谢过公子,告辞,哎呦!”
刚踏出一步,姑娘又要跌倒,夏宇哲赶紧将人一把抱住,顺势将人横抱起来,吓慌了姑娘。
“姑娘莫怕,你的脚扭了,即使走到明天你也走不回去,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吧,再者,姑娘的脚是因我而伤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夏宇哲将人抱上马鞍,自己也上马将人圈在怀里,驱马前进,容不得姑娘不同意。
“往哪走?”
姑娘低头,伸手指路,夏宇哲暗笑,贴近姑娘后背,气息呼在羞红的脸颊,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燕儿,李燕儿。”
皇家狩猎场,突然多出来一个采药女,皇帝昏庸好色,只看到姑娘美丽娇羞,看不到潜藏的阴谋。
待二人一马消失在丛林里,大树后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影,纵身一跃跳上树干,几个灵活的翻腾往山脚营地掠去。
黑影避开所有耳目后,偷偷进入一个华丽帐篷,单膝跪地,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在计划里。”
昏暗的帐篷里头,背着光的高大身躯转过来,笑道:“好,按照这进程,明天午时搜寻队才会找到他。”
“王爷,您的手臂?”
男人坐下来,虚弱靠在软榻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一只胳膊悬在脖子下,另一只缓缓抬起,摆了摆道:“不碍事,不过一条胳膊,无期,你继续暗中看着他们,有什么动静及时回报。”
“遵命!”
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黑影一下子便消失在帐篷里。
“无期。”
男人一出声又是一阵风,另一个黑影闪进帐篷。
“主子,今天故意引狼的是一个蒙面女人,功夫诡异,属下确定跟河边伏击主子是同一个人,手段极其阴狠毒辣,与国师阴险狡诈有的一比,但是属下没发现她跟国师有任何接触,她的功夫路数和行动方式也与国师不搭,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一伙人,但是属下查到,这个女人与风月楼有关。”
“风月楼?”
一个京城寻欢作乐的烟花场所,莫不是玉姬的另一个秘密情报机构?
夏宇枫皱眉寻思,忖度一会儿开口:“盯住那里的每一个人,这一次,本王一定要成功!”
黑影消失,夏宇枫见天色尚早,便走出营帐乘风望月,皓月高悬,洒在他淡淡的笑意上。
即使遇狼突袭,身上留下不少抓伤,右臂更是被狼啃咬,差点失去一臂,但是此时的他,却是不感觉一丝疼痛,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便心花悄放。
江山如画,很快,便是他主宰沉浮!
午夜,将军府。
一抹凉风拂过,花影翩翩,枝叶摇曳。
回廊幽寂,黄灯明灭,杜如梅踏着烛光而来,端着自己亲手熬制的羹汤欲送往还亮着灯光的书房。
一抹黑影闪过,冷风拂面,杜如梅打了一个寒颤,立即定住,警惕着周围,风停了,没听到什么响声,四周即使寂静无人,便加快脚步前往书房。
书房是龙珏挑灯阅读兵书的地方,一般不喜欢他人打扰,杜如梅近日倒是贴心,即使龙珏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还是掐准时辰送宵夜。
不出意外,每次都是含泪而出,随后送进去的宵夜也会被下人端出来倒掉,龙珏对她的嫌厌可谓到骨子里了,若不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杜如梅早就被赶出府邸。
杜如梅手帕捂脸,难过地返回经过的走廊,幽长的走廊灯火摇曳,突然一阵阴风吹得灯火欲灭,绿叶纷纷斜飞。
风停,微微摸上自己的发髻,那里斜插着几片绿叶,灯光下,地上皆是许多乱发,被风吹乱。
杜如梅心提到嗓子眼,这是她的头发!
一阵阴风又从身侧呼啸而过,夹杂着一帘绿叶,顷刻间花灯落,蜡烛灭。
簌簌绿叶眼前乱飞,暴雨一样刺穿过回廊两侧灯笼,扑灭烛火,顿时,周围一片漆黑。
“啊,救命啊……”
杜如梅花容失色尖叫,嗖嗖乱叶立刻剑刃一样划破衣服,刺伤皮肤,惨叫一声倒地打滚,怎么挣扎也躲不开铺天盖地的叶刃。
惊魂之后,叶落一地,绝美又诡异。
九月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拎起地上昏迷的人跃上墙头。
龙珏听到动静,带着两个掌灯下人过来一看,只见回廊一地染血的叶子,周围空荡荡,无一人。
天色微亮,京城郊外私人梨园。
即使暮春时节,还是一片洁白无瑕的花,纤尘不染,傲然独立枝头。
冷清,孤寂,却是暗香浮动。
轻风起,梨落簌簌。
就与安葬此处的女人一般,美丽,清雅,孤高,圣洁。
当年一袭月白裙纱,艳冠群芳,却不想红颜薄命。
九月折下几枝开得浓香四溢的花,放在墓碑前,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南宫水心。
“娘亲,我来了,这个地方真漂亮,就如世外梨园一样美丽,一如当年的你。”
这里是龙珏埋葬南宫水心的地方,因为当时皇后施压和反对,南宫水心没能葬进龙家祖坟墓地,龙珏只得重金买下郊外地皮,种上梨树安葬爱人。
九月很早就想来这里看一眼,却没有勇气,母亲死不瞑目,罪魁祸首还未得到应有惩罚,她不敢来。
她跪在坟头三叩首,将带来的美酒一杯杯洒在墓碑前。
“母亲,今天是您的忌日,未央来给您报仇了,那个折磨你多年的女人,我会让她死在您面前,您生前遗愿我也会去完成,女儿会带您重返南宫家族。”
昏睡在地的人动了一动,缓缓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梨花开落的树下,身上各处的疼痛让她意识到,昨晚被人袭击了,身上多处被叶片割伤,衣衫凌乱,发髻散乱,狼狈极了。
到底是谁把她丢在这陌生的地方?
杜如梅害怕地查看四周,一座孤零零的白玉石碑吸引了她,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南宫水心?”
竟是那个贱人的墓碑!
杜如梅怨恨又起,当年好不容易将这个女人从龙家族谱剔除,却不想他把这个女人安葬在这样一个仙境般的地方,这份痴情,这颗痴心,让她恨极了!
“你终于醒了。”
后面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声音,杜如梅一回头,再被九月狰狞的脸颊吓了一跳,那烧焦的半张脸,不正是自己亲手烙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