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簌簌,点点翩跹,一世繁华,落寞成烟。
在南宫水心墓前,杜如梅倒在血泊里笑着死去,安详,满足,甘愿为了爱人付出生命,她死了也会入龙家祖坟,这是她唯一赢得了南宫水心的。
十六年前的一切恩怨情仇暂且了解了,仇人死了,但是九月高兴不起来,反而多了几分落寞。
“你接下来去哪里,跟我回去可好?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你脸上的伤疤。”
九月不承认这个父亲,龙珏还是想尽一些父亲的责任,把她迎接回府,让她能够享受一个父亲的关怀。
可她不领情,咬牙冷笑道:“不必了,大将军还是好好安葬你的夫人吧。”
“夫人”二字咬得很重,若不是龙珏拦着,九月真想将人大卸八块,不是死在自己刀下,真是可惜了。
“未央……”
“母亲的骨灰我要定了,你不给,我自己会拿,你走吧,母亲不喜欢你们在这里打扰她的清净。”
九月倔强地背着龙珏,冷冷地一动不动,不去看他的表情有多忧伤痛心。
见她如此不待见,龙珏也没过多勉强,深深看着九月背影好久,抱起杜如梅的尸首默默离去。
即使龙珏再不喜欢这个夫人,但人是为他而死,纵然生前再怎么不好,总归是因他痴狂,错爱一生的悲哀女人。
红颜如花,花开几度?
浮生如梦,梦碎几何?
人世纷繁,这一山长水阔的恩怨情仇,是一个落幕,也是另一个开始。
皇家猎场。
玉姬循着铃声从帐篷出来,绕过其他人的耳目来到一处幽谧树林,停在一颗高大树下,虽然看不到一个人,但是他知道,找他来的人就在大树后面。
“为什么对夏宇枫下手?”
树后面的人笑吟吟走出来,温婉可人的笑脸,看不出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玉哥哥难道不喜欢可馨帮你一把?我可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来找你的,不要冷着脸对人家好不好?”
齐可馨拉着玉姬的手甜甜地撒娇,就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清纯可爱,玉姬皱眉抽回手,连拽着袖子的手也毫不留情甩开。
他沉着脸,冷冷道:“你打草惊蛇了,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离天已经落在你手里了,你该回南齐了。”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巫族圣女的厚爱,玉姬担待不起。”
齐可馨被玉姬的态度彻底激怒,咬牙阴鹜道:“你,我不会放弃你的,我看上的人迟早是我的!”
玉姬不理会齐可馨的叫嚣,挥袖离去。
刚一回到帐篷,玉风立即禀报,说已经找到皇帝,玉姬当即带了一批人马匆匆赶去。
“公子,皇帝就在前方树林的一间茅草屋里。”
玉姬骑马穿过树林,果然看到一间破烂的农舍茅房,屋前留有一方空地,围着篱笆,种上一些蔬菜水果。
简陋的茅舍里,夏宇哲正对着桌上粗陋的饭菜皱眉,野菜汤、粗米粥,在宫里连喂狗都不吃的东西。
房子四面漏风,屋顶稻草稀疏,很快就会坍塌下来,晚上老鼠捣床,白天蟑螂爬鞋,这是夏宇哲住过最可怕的地方。
燕儿一瘸一拐将最后一道咸菜拿上桌,见他眉头深皱成沟壑,阴沉地看着饭菜,难为情道:“家道中落后,我一直都是这么生活下来的,你是富贵家的少爷,让你吃这些真是不好意思。”
夏宇哲浑身上下都是镶金带银,腰间珠翠玲珑,一个小玉佩就能买下半条街的商铺,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哪吃过这么粗鄙的食物。
“你一直都是吃这些东西生活的?”
燕儿点点头。
夏宇哲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悲惨的生活。”
这就悲惨了?
被关押不见天日的六个月,饱受煎熬,备受欺凌,每一次侥幸逃出来都被抓住,拖回去一顿毒打,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打骂的日子,那才叫悲惨!
每一次想到这个悲惨的经历,她心都在滴血。
她以为,这辈子永远都是这样饱受煎熬,寻死不得,可是那个少年救了她,让她感受人世温暖,给她生存下去的希望。
夏宇哲突然拉着燕儿的手,认真道:“可怜的姑娘,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啊,去哪里?”
“回家,你放心,他们很快找到我,到时候你就跟我回去吧。”
玉姬正好进来,看到夏宇哲将人搂在怀里,轻咳一声,尴尬道:
“皇上,臣护驾来迟,皇上可有被猛兽伤着?”
“朕无大碍。还是国师办事效率高,这么多人还是你第一个找到朕,这帮没用的东西,若能有国师一半能耐就好了。”
燕儿吃惊:“皇上?”不敢相信山上遇见,竟是当朝皇帝。
“燕儿,朕要你做朕的贵妃。”皇帝认真道,李燕儿又是一惊,张着小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国师,这是朕即将加封的贵妃,你可要给朕办一个隆重的加封大典啊,哈哈哈。”
夏宇哲笑呵呵地牵起燕儿的手,玉姬蹙眉,好一双纤纤红酥手,住在荒郊野岭的地方,十指还能像不沾阳春水一样柔嫩纤细。
如此纤瘦柔弱的姑娘,能一个人生活在这远离世俗的山里,真是奇迹。
“皇上,这姑娘……”玉姬刚要开口,李燕儿突然一跪,止住了玉姬的话。
“小女子李燕儿拜见皇上,拜见国师,民女是这山上的采药女,民女一个人住在这里,以采药卖钱为生。”
李燕儿怔怔一会之后,立即行叩拜之礼,被皇帝拉起。
“国师,朕迷路后是燕儿救了朕,不然朕可真要被猛兽吃了,以后,她就是朕的贵妃了,你可不能怠慢了,朕现在立刻回宫,你一定给朕筹办一个隆重大宴。”
夏宇哲笑呵呵地横抱起李燕儿,率先走出茅草屋。
玉姬环顾一番屋里,简洁干净,但是还有一股细微霉味,随手打开一个柜子抽屉,里面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甚至还有死干了的老鼠。
皇帝很宠爱李燕儿,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就连返回时候,都不顾大臣反对将人抱上皇帝专乘华车,共同乘一辆马车回宫。
夏宇枫因伤势严重,遂一回来直接回府医治。
“阿九呢,去哪里了?”
回府后将伤口重新清理一遍后,不见九月,夏宇枫找来管家询问。
临走前,夏宇枫将九月的事情大概说与管家听,也吩咐管家要好好照顾容颜尽毁的九月,管家一直谨记着,可当晚九月人就不见了,王府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愣是没个踪迹。
这会儿夏宇枫问起来,管家难为道:“回,回王爷,九姑娘昨夜未归,不知去向。”
一拍桌子站起来,夏宇枫脸色难看,恼火道:“不是让你留意她的动向吗,她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万一想不开离开本王怎么办,还不快派人去找!”
管家连连点头,急匆匆出了屋子吩咐士兵出外面寻人。
二虎和老鹰听说夏宇枫回府,还受了很重的伤,当即赶过来探视一下,不料看到夏宇枫生气拍桌低吼。
“爷,怎么一回来就生这么大的气啊,是不是管家哪里做得不好?”
“爷的身体要紧,莫要触动了伤口,您看肩膀又渗血了,我去找大夫。”
老鹰将人扶去坐下,二虎出去喊大夫。
“阿九,阿九又不见了。”
“啊?爷,老大来过了吗?”
“面具人。”夏宇枫叹了一口气。
“您说,那个天杀的强盗是老大?”
这么一提醒,老鹰才明白,打劫了他们二人所有家当的天杀强盗土匪、该死的青衣面具人就是九月?
果然,最无耻的还是他们老大。
“那,既然老大回来了为什么要带着面具,这会还要走呢?”
夏宇枫瘫软在软垫上,黯然神伤,“她的脸被人毁了,怕本王会嫌弃吧。”
一想到九月所受的苦,夏宇枫心里就一阵抽痛,一阵绞疼。
“她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乱跑,肯定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不行,我要去找她,不能再让她出事了。”他一起来,就被二虎老鹰拉住。
“别拦着我,我要找阿九。”夏宇枫身子虚弱,挣不开二人的大手。
“王爷,您身体还伤着呢,您脸色这么苍白,老大还没找着自己就先倒下了。”
“让开,别拦着我,阿九受伤了怎么办,让开,不然军法处置!”
二人僵持,老鹰说什么也不让开,夏宇枫身体很虚弱,失血过多,肯定走不出王府,为了王爷的身体,老鹰寸步不让。
九月在南宫水心坟前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见天色快黑了才回来,一回府就听管家说王爷回来了,急着找她,九月只好过来了。
“我回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两人拉拉扯扯,老鹰死死将夏宇枫按在软垫上。
“阿九。”
“老大?”
这是他们老大?
脸毁了一边,眼睛红肿,神情憔悴,老鹰从未见过这么狼狈让人心疼的老大。
夏宇枫一把将人拽紧怀里禁锢着,深深地把头埋进她的香肩上。
老鹰一见夏宇枫这画面,满腹的话生生吞下去,赶紧出去把门带上。
“我以为你又离开了,真怕你一去不回,以后不许这样乱跑,管家说你一夜未归,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
九月摇摇头,拍掉身上乱摸的手,与夏宇枫保持一点距离。
“好好坐着,不要动,不许耍流氓!”
“耍流氓?”
夏宇枫脸拉得老长,不过查看一下身上有没有受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