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天,一大早的宣武侯府便布置得非常喜庆,只因这一天宣武侯要祭祀宗族,把四女儿的骨灰入葬族墓,正式把未央列入族谱内。
卯时,天刚蒙蒙亮,未央还在被窝里做梦就被丫头唤醒,一起来早饭没得吃,就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精心着装,细致插花,贴花黄,抹胭脂,一直折腾到辰时。
兰甜和华菱几个姑娘过来一瞧,顿时吓住,半天缓不过神来。
“倩女一笑,风华绝代,盈盈一悦,倾国倾城。”兰甜打量一番,得出结论。
华菱也围着她转了一圈,淡雅一悦道:“巧笑云兮,容华流芳之木槿弄月,顾盼静兮,菁华潋滟之芙蓉映水,真佳人也。”
未央有模有样地盈盈施礼,春面含笑,道:“未央谢谢二位姐姐的夸奖,亏得几位司仪姐姐们的用心良苦,教习了一早上,总算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且让我给几位走走看,望几位姐姐们指点指点,今晚夜宴上,也好不辱没了宣武侯的名声。”
宣武侯喜得孙女,非常高兴,这中午认祖归宗的仪式完了,晚上大宴一众僚臣及其家眷,排场极大,但未央粗野惯了,南宫家族是官宦家族,世代恢宏,为了不辱没先祖威名,老爷子只好请来司仪教未央礼数。
可怜的小丫头卯时起来到现在,一口茶都没得喝,一口点心没得碰,着实可怜。
野了这么多年无人管教,现在突然要学礼仪识礼数,言行举止都要严格把关,亏得在南山被红菱抓来教习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学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并不吃力。
可一早上就聆听司仪的一大堆教诲,甚至连女戒女德都拿出来长篇大论地教,小丫头的脑瓜一个比两个大了。
“瞧,这走路的姿势可还行?”
未央一边走一边回头,仕女轻摇回首,曼妙婀娜,却是别有一番风雅。
后面几人颇为满意点点头。
只是那丫头走着走着出了门,便没了动静。
兰甜和华菱二人深谙未央野性难驯,出来一瞧,果然没了人影。
那可怜丫头一出屋子步入院落,看四下无人,直接飞墙而出,找地方填肚子去了。
“嘿嘿,还好阿兰送银子来了。”
哪是人家送的,明明就是趁人家打量不备的时候顺手来的。
酒楼飘香,未央惦着钱包就这么走进去了。
一个华衣美服的姑娘步入酒楼内,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一来是这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二来是这姑娘青天白日里一个人出来。
抛头露面的姑娘家是有,但是一般都是家境一般迫不得已才出来,富贵家千金出门都是打着面纱示人,像未央不遮不掩的倒是极少。
进门后,未央也觉得众人的视线都盯着自己,顿时有些不自在,看看自己盛装打扮,像个千金小姐的着装,一时也不敢大步直走,只学了人家淑女走路的轻慢姿态过去。
“姑娘是吃饭吧,请随小的来。”机灵的小二知道来人出身不凡,便引了人往二楼上去。
这酒楼高雅富贵,一般能进来的,也是一方富绅和高官厚禄之人,一楼较为拥挤嘈杂,二楼清静幽雅,小二也是看姑娘家的在一楼吃饭多有不便,遂往二楼上带,寻了一处靠窗坐下。
“姑娘不好意思,今儿个雅间都给贵人们包去了,只好委屈姑娘在外头吃饭了。”
未央满意点头,取了一锭银子给小二道:“不碍事,取些小菜来便好,不必油腻。”
客人出手大方,一出就十两银子,却不多点些菜式,小二笑呵呵走开了。
几样小菜很快端上来了,未央吃了一些,本想填饱了肚子赶紧回府,好歹现在也是宣武侯的孙女,一言一行不能过了,可不想还是惹了点事端。
一个雅间里突然传出谩骂,甚至还听到动手的声音,里头传来一顿呵斥。
没到中午,食客不多,所以倒是安静,里头的骂声听来非常大,然后便看见几个家仆大手将一个老头丢出来,一个小姑娘哭着跑出来抱住老头,口里喊着爷爷。
从未央这边看过去,恰好看到落在地上的二胡,再想到刚刚嚣张谩骂的男音,想来那小丫头二人是拉二胡卖唱的,长得水灵遭了调戏,老汉护孙女遭了打。
以往这时候,未央不管蛮横的主什么来头,肯定要打人的,打完就跑。
但是今夕不同往日,她可要挂上宣武侯孙女这一层身份,所以只能等酒楼的老板出面调和。
华服的嚣张男人刚把小姑娘拉入怀,老板就出来了。
这老板既然能开这么大的酒楼,自然有几下子,一番调解后,华服男子倒是不敢嚣张了,刚要忿忿离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未央这边瞧去,刚好看到他一双眸子泛着刺目血红。
那血红,跟当年巫蛊娃娃的眸眼一样,未央暗道不妙,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可惜晚了一步,那男人突然发狂,将刚上楼的客人一把抓住高高举起,力道爆发之下一把将人臂膀撕下。
一声惨叫震天,一滩血水四溅,惊吓到酒楼里外的人。
受惊吓的人纷纷逃窜,那发狂的人逮到谁就是一番撕咬,未央也被吓着了,一凳子一过去将人击倒,那人爬起来,面目狰狞朝她扑来,就像脱缰的野兽一样。
未央不知这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也不敢一下子把人劈死,只好把人撂倒一脚踩住,扣住其手腕。
“该死的,竟然是蛊毒!”可惜她不会解蛊。
这边刚擒住了一个,那边四五个随行的家仆也发狂了,症状如脚下的人一样,未央只得撸起袖子大打出手,狠狠地把几个发狂得人狠狠一顿,直到打趴了才停下整理头饰和衣裳。
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越上二楼,见了这些人的样子倒是不惧怕,掏了银针只管往他们身上扎去。
一针下去,嗷嗷发狂的人顿时软了下去,接着他一连串发功推掌,那些人一个个都吐出一口血,细细看下去,血水里竟有虫子蠕动跳跃。
“小心!”
未央飞身一跃扑过去,恰好及时截住打来的暗器,一根细长的银针。
顺着银针的方向看去,尚能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从另一边窗口飞掠去。
那个死妖孽?他也到帝都了?
该死的,这蛊毒定是跟那对狗男女脱不了干系!未央气恼。
“姑娘,能不能挪个身子?”
底下突然传来声音,未央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刚才为了截下暗器,把人扑倒了,正正压在他身上。
对上他英俊潇洒的面庞,未央一阵脸红,不好意思的爬起来,哪知道裙子太长,踩着下摆,一个站不稳再次狠狠砸下去。
还是女上男下的不雅姿势。
地上的人再次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哭笑不得:“姑娘,你我素未谋面,更无过节,何以如此害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摔得好疼,珠釵落地,金步摇散乱,青丝披散,折腾一早就这么白费,一会回去,宣武侯看到她这番肯定被气炸了。
后面突然传来几声尴尬咳嗽:“小姐,再不起来,王爷可要断气了。”
地上的两人转头,看到东方浩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子,顺便敲了身边两个士兵,不许他们多看。
未央爬起来,同样尴尬道:“东方将军怎么来了?”
“小姐一跑出来,兰姑娘的侍女便找到我了,兰姑娘说她钱袋被小姐拿了,定是跑出来吃喝来了,怕小姐误了吉时,拜托我来催促一声。”
看样子,兰姑娘猜想的不错,这大小姐出门,一定得把自己玩坏了不可。
北辰逍遥被砸的不轻,东方浩赶紧将人扶起来,笑道:“东方浩见过逍遥王。”
“这位是?”
这样子大家闺秀的未央,他眼熟,却是认不出来了。
未央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方才多有得罪,望王爷不要责怪,还请王爷忘了今日之事,若今晚看到宣武侯,千万不要提及方才之事,拜托拜托。”
宣武侯晚上宴请众多官僚好友,这逍遥王自然位列其中,怕到时候看到她,他不小心跟宣武侯提及今日之事,那可不妙。
她满口答应宣武侯,一定做个规规矩矩的小姐,可转眼又背着他跑出来打架,肯定气死他。
逍遥王皱眉打量着未央,“本王怎么觉得姑娘有些眼熟?”
“王爷真认不出?”
一听这话,感情他们原先是认识的?
熟悉得很,却一时想不起来。
“你,九月姑娘?”
逍遥王算是想起来了,“你脸上的疤痕没了,当初小王尚不能去除,何人竟有如此能耐?小王倒是想见识见识。”
逍遥王生怕最专注的,便是医术,一看有世外高人比自己厉害,倒是想结识一番。
二人聊得起劲,东方浩不得不打断:“未央小姐,还是随我回府吧,让兰姑娘再给您梳理一番,不然可误了吉时了,到时候,侯爷火爆脾气一来,小姐可有的受了。”
“小姐?”逍遥王倒是好奇了,东方浩好歹是三品大官的小儿子,为中路军左将军,能让他称呼为小姐的,莫不是宣武侯要祭祖入谱的孙女?
景夏已故靖国侯之女,竟是宣武侯的孙女,南宫未央?
“小姐生母乃侯爷四女,如今四小姐回族落冢,未央小姐也自然是侯爷嫡亲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