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酥(叔)回来鸟(了),收获怎样?”
前脚踏进皇立署的大门,软糯的山阴方言就传了过来,“从望帝山西边来的说法可不会这么直白,小奈你装的不够像啊。”
“切,老娘跟你说话就tm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声音从温婉到粗犷只在一句之间,但这次换成墨清指出问题了。
“北地长城之民,说话剽悍,内容倒是不错,但你的直音气息不够,会很奇怪的。”
屋内一阵沉默。
“果然啊,还是瞒不过二位当地人。”说话的声音变得凝实了几分,没有开始的温柔似水,却也不是后面的粗犷剽悍。
声音在温婉中蕴有的刚性,恰似一把软剑。
杨叔摸着后颈,一边用胳膊肘顶了顶墨清,有些尴尬的回应着:“不过嘛,瞒过帝都的人应该够了。”
但墨清显然没有领会到这一动作的意思。
“明明她自己说过——”,还不识气氛的墨清立刻被杨叔捂住了口。
“一切要做到最好,我替奈姐说了。”
跟着三人后脚进门的少年带着清秀的微笑,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桃花眼微眯,缚着里面荡漾的如水清波,身上是一套淡蓝色的半臂袍,至于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远山家的黛,桃花殷的脂,奈姐的要求,全都是大卫国最好的东西。”
“这种东西倒是不急,”嘴上说着不急,奈姐话语里那几分喜悦还是藏不住的,“墨清小哥,现在的案子情况说一下吧。”
“一共十五起类似案子,发生时间之间暂时没有具体联系,作案者一人,老裴推断为男性,武功高超,有内力的可能性极高。”墨清伸出手让杨叔铐上禁绝内力的手铐。
“杀人后必定留下「九」字符号,受害者之间暂时没有联系,但大多都是官府抓不住的江湖惯犯。”
“暂定案名为:「九」。”说罢墨清稍微顿了一下,“目前为止掌握的情报大概就是这么多,那么剩下……”
少年和杨叔走进了屋内,被牵着的墨清紧随其后,奈姐则是展开了一张地图,以墨清的双眼都无法捕捉的速度,杨叔腰间的刀已经出了鞘。
刀身上,凛然的寒气让皇立署内除了墨清外的所有人都神色一正,刀尖点在地图之上。
“发现地点,中轴线第三副街第五巷子内,关于受害者的身份,是江湖上恶名远扬的「六血屠」。”
“呵,看来榜单上又少了六个名字。”束发小哥的调笑让杨叔眉毛一挑,开口纠正:“不,是少了五个。”
“那五人均是被一剑封喉致死,武器不明,现场还发现一名隶属左相的差役,右眼睛被刺上了「九」,已经交给城刑司治疗审问。
“不过,马上就被左相的人提走了,从仅有的证词里推断,他遭到了六血屠的追杀。”
“买凶杀人?还又是党争……”少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而杨叔没有答话,继续说到。
“另外,六血屠中的一人,因为没有参与追杀而幸存……目前为止,尚且下落不明。”
……
城外农野,如同禁欲苦行僧一样毫无生气的房屋内,凭空闪起几道凛冽愠怒的刀光。
“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六弟,休怪我海家明无义,独身一人苟存在这世间。”
“但不杀那个「九」,我有何颜面在九幽之下,面对各位兄弟!”
“杀!”
刀光划过墙壁。
“杀!”
又是一道血华交叉,瑟瑟发抖的房屋原主被两刀劈倒在地。
听着受害者的哀嚎,胸中郁结似乎抒发了几分。
“我一定要把那家伙千刀万剐!挫骨扬……谁!”
身后的脚步突然临近,海家明回身就是一刀,但对方的双指如铁钳般夹住了劈来的刀锋,刀身上的鲜血顺着指肚流下,沿着对方修长的手指化作一条流淌的红线,“想复仇,我可以帮你啊。”
借着室内闪动的烛光,六血屠中最后的幸存者,看到了一张被火焰灼烧过的面孔。
“不过——你还要先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刀尖上突然生出一股恐怖的力道,在海家明的惊惧混杂的目光中,百炼钢刀竟然被折回向自己,几乎指在了自己的眉心。
“二流修者……”
一度带着玩味语气的来人,在听到“修者”二字的瞬间变了颜色,“别tm!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
杀意如同鸦爪裹挟了武者的身躯,攥取心脏的通透感让杀人如麻的血屠此刻也面无血色。
而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嘲弄的嗤笑毫不掩饰。
“这就被吓到了?”
那只被火灼烧过的右眼睛虽没瞎,但周围全是大块扭曲的疮疤,不过颜色也变成了火焰似的赤红色。
“才刚刚开始啊……”
海家明一直清楚,掠夺他人生命的人,实际上更恐惧死亡,但眼前之人,绝对是个例外。
“死亡是如此的瑰丽……”
他的袖口里弹出一把匕首,燃着火焰的瞳孔扫过血屠恐惧的脸,凝视着地面上还在哀嚎抽搐的可怜人。
“岂能允许你如此草率的对待。”
雕刻着彼岸花的半边面具被戴在了他被火灼烧的半脸上,真个人的气质从刚才的癫狂,陷入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冷静中。
手中匕首从原房主身体上最柔软的地方切入。
哀嚎,血流,丝毫阻挡不了雕刻的匕首,鲜血四处飞溅,在白衣和面具上如同绽开的夺目花海,但最终都被那面具吸食了个干干净净。
前后花费的时间并不算长,可能是因为作者的熟练,作品本身在中途一直没有断气。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穿透了哀嚎,一道劲风撕开无力的屋帘,吹透了屋内浓稠的血腥味,让六血屠最后的幸存者打了个冷颤。
牙关颤栗,面如死灰,海家明已经无法挪开视线,没有力气,没有勇气,没有生气。
只能看着对方不断变换着角度,一刀,又一刀,又一刀,而笑容越发的舒展,如同长刀割开的伤口。
度秒如年,即是如此。
“完成了。”
白骨精雕的花从人体每一寸绽放,鲜血流于花瓣纹理之中,骨雕之下,心脏还在隐隐约约的跳动。
“不管完成多少次……都是这么美,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作品,啊啊啊啊!太棒了!”
狂热的笑声旷野空响,一道雷霆炸响,粘腻的春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而海家明只能陪着露出难看到极致的勉强笑脸,嘴角的肌肉扯动着,如同被阳光暴晒过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