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抚……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呜哇哇哇哇哇!”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胖男人,突然就抱着杨若启在城南最繁华的街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怎么赔我啊!你说啊!”
醉酒的男人好像不哭了,转而开始撒泼打滚。
“赔……赔什么啊?”
“当然是赔老子的诗啊!”
“啥……啥诗啊……”杨叔的脑门上已经冒出了刚刚追逐时也没有的细密汗珠,脸上则是尴尬的笑容,而其中,隐隐约约有一点期冀的味道。
“给小固的诗啊!”
完了。
笑容彻底消失,转而是一脸灰色的绝望:真是那个男人,真是要给皇帝的诗……
小固,准确说是稷固,是当今圣上的小名,只因当初圣上降生,作为太子百日大卜,算出一生命格为:「易」,解卜词则是先「易」后「易」。
随后半个月内,后宫连降三女一子,那子还体弱早夭,这先「易」算是全然应验。
为了防以后「易」可能的“改变”之意,当年天元节作法,前朝圣上亲自为太子改命,抓了「固」这一幼名,便把小名取做了「稷固」。
不过,到现在还敢叫皇帝小名的,只有这个疯诗人了。
疯诗人叫赵玄,据说他妈生他的时候还在田里劳作,感觉有人注目,忽的抬头,旦见彩云朵朵,金光灿烂,似有仙人引路,恍惚间往家里走着,这肚子却一路上越走越大,到了村里,竟然已似怀胎九月,到了家门口便要人抬才进了里屋,不出半刻,产下一子——便是赵玄。
众人是啧啧称奇啊,但这小儿会走路之后便时常不见,也没有什么惊世之举,除了赵玄的父亲,其余人大多已经忘了这事。
之后,当地州官巡游本地风土,正到他们村的时候,下车马,改骑村长家那头大青牛,美其名曰:与民同乐,实际上村长带人前呼后拥,连着官兵浩浩荡荡。
正在众人拍马屁的拍马屁,受用的受用时,那头大青牛在路上忽然卧了下去,卧得是稳如泰山,任凭村长打骂,就是分毫不动。
州官算是个文人,脸上还绷得住笑脸,开口解围:“想必是圣人游历,曾在此拂过牛首啊……”
“大人渊博!”、“这等文府,不是我等山野村夫可比啊……”
州官哈哈大笑,此时两只白鹤自九霄而下,皆敛翼停于牛角之上,众人霎时间尽是屏息瞩目,半晌,村长才敢用颤抖的声音才开了口:“这……这是圣人显迹?”
“肯……肯定……肯定是啊!”
喜上眉梢,喜极而泣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此时州官的表情了,双眼圆瞪,脸色涨红,两道胡子抖动着缠在一起,嘴里发出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嘻……呼,嘻嘻……呜嘿哈……”
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这事情传开之后,自己将如何受朝中赏识、受名妓倾慕、受常人仰视……
“吧唧!”
就在这时,一条大白裤衩迎面飞来,糊在了州官那张扭曲的笑脸上,发出水痕拍击的声音。
场面上,再一次陷入一片死寂。
州官的脸黑的像一口铁锅,村长的脸比铁锅还黑,二人脸上都是强憋出来的笑容。
州官单手把那条内裤从脸上取了下来,却发现上面黏黏糊糊的并不是某些腌臜之物,而是龙飞凤舞的墨字,他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饮云吞野胸中起,我辈岂是带月人。”
仅仅两句,足以让沉浸书海多年的州官醍醐灌顶,面前恍惚间有了一个乡野隐士,怀才不遇,饮一杯月,啸一夜长歌。
“这是……啊……原来如此,下官惶恐,承蒙圣人垂怜,可引如此天赋异凛神才入我朝!”
他面色红润的有些异常,死死盯着身旁的村长:“这人呢?快带我去找这写诗的人!”
“是……是是是!草民给您牵牛……”
“还管什么牛!”
州官一手扶着官帽,一手提着官服,软绸底靴毫不怜惜的踩过田埂泥地,跟在村长的背后,却到了村北的牛棚。
远远的就可以闻到一股香气,州官奔跑时不住地喃喃:“奇人异相……奇人亦有异香啊……”
二人到了门口,才见刚刚被裤衩惊飞的白鹤此时恭立牛棚两侧,他们大气都不敢喘,憋的脸红了,气方喘匀了,州官掸了掸官服,又扶正自己的官帽,“齐整了吗?”
“齐整了大人。”
“袖口呢?”
“齐整了齐整了!”
“看仔细点!”
“真齐整了大人!”
州官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手推开了柴扉,却被扑面而来的墨嗅几乎熏了个跟头。
勉强睁开一双细眼,却很快因为震惊而大睁了:
满墙满地都是随手写出的诗词,牛棚顶漏下阳光点缀在字里行间,狭窄的棚子正中偏右,穿着村人麻衣的俊秀少年靠在一坨稻草上,左脚踩着墨块,在砚台上研磨,右手提着一杆毛笔,嘴里叼着烧饼,在牛棚最后一面墙上泼墨。
这俊秀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罢了。
足足愣到少年吃完了口中的烧饼,州官才得以从震惊中恢复,喉咙有些发干:“敢……敢问高人名姓。”
“哈?高人,我吗?”
专心致志的少年正过来脸,沾着墨汁和芝麻的脸上绽开一个爽朗的笑容,“我不叫高人,我叫赵玄。”
……
自此,少年被立做太子伴读,当时世人来看,有稳定民心的嫌疑,但随后他展露的文才,举世皆惊。
原本的卫帝国只是圣?乔瑟夫教国联盟下属的公国之一,但开发了望帝山西侧林地,而后依托望帝山和北海作为天险,建立山、海两处关隘,与教国决裂。
然而西侧林地虽然广袤,但北部仍有游牧蛮族骚扰,而林地的原住民也对帝国并不友好,不过双方早有求和免战的准备,而当时赵玄又是举世闻名的文坛之宗,于是他的一首诗作为赠礼连带着千两晶石,万两白银,以及无数珍宝,得以让两国文臣凭“论诗求道”为由,坐在一起共商国事。
有小道消息称:据说当时的林地王国国王,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而当时的林地王国,是典型的战士之国,尚武而轻文。
另有小道消息:是林地王国王女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了父亲,然后轻车熟路的安排一系列议和事项。
次日,国王看见了井井有条的议和会场,感动的又是老泪纵横。
最后一条小道消息:当初安排议和事项并制定条约的,实际上是与王女青梅竹马,而现在已经失踪的面瘫禁卫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