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真是忙了个够啊……也不知道任海波那小子上哪儿浪去了。”杨若启拿着刚刚从现场采集的所有线索,放进了后院。
“我怎么知道……”林奈微微掀开面罩,埋头整理着线索,神色如常,一旁裴世鑫静静举着茶盏,一口一口缓缓抿着,茶杯上氤氲的蒸汽遮住他小半面颊,让人看不清表情。
“墨清买的的宵夜也丢在火场里了……”杨若启抱怨的时候,一旁的墨清正在扫雪,扫帚上沾满了白色的冰雪,雪已住,天上星月比往日更亮了几分。
“我再给你去买一份。”放下扫帚之后,墨清便走向了门外。
“算了算了,好好歇一宿吧……明日的效率能高些。”
杨若启说着,已经走回了后院,墨清则入了偏房。
裴世鑫摇着手中的一盏茶,待到其余几人都进了各自的房间,他一口把凉茶一饮而尽,随后翻身而起,掸了掸身上的雪。
“你没找到他?”林奈没有抬起头,只是发问。
“无所谓,我必须知道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他披上黑袍,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再次走出了门外。
林奈也起了身,裴世鑫立刻回头,前者则是顶着他的目光走到了酒窖里,拎出了一个小金瓶。
“怎么?喝酒都要管了吗?”
裴世鑫冷哼一声,最终走出去了。
清澈的酒液滑入白玉酒杯之中,林奈看着杯中倒映的银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
裴世鑫漫步在雪后的深夜中,腰里别了一把新刀。
皇城的夜晚笼罩在混乱和恐惧之中,彻夜畅游的人少了很多,巡夜的士兵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刀柄。
不过有些地方,总还会是人声鼎沸。
裴世鑫缓缓走进「不东流」对面的酒楼,甩手往柜台上砸出一袋子响着金属碰撞声的东西。
“要,一间顶楼雅间,百盏花屏一份,锐角顶头肉一份,多的就是赏你们的了。”裴世鑫说着,已经开始往楼上走了。
“诶诶诶,这位客官,楼上,这座满了。”
“那一袋子可不是银的。”裴世鑫头也不回,只是往上缓步走着。
小二打开袋子,险些被金光闪瞎了眼睛,他立刻抓起了一小把,跟着裴世鑫上了顶楼。
“这位老哥……你看?”
“去去去,大爷喝闷酒呢……”
小二忙不迭的走向了另一边,似乎是几个圣人院下院的学生。
圣人院是卫帝国的国立教育机关,上院远收官宦子弟,分五级班,入门不用考试,而下院则是收平民子弟,分三级班,入门需要考试,同时,两院都会定期考试决定学生去留和升班。
这几个学生一开始好像还要显示几分气节,但每个人看了看自己手上、小二塞去的那两枚金币,咽了口口水,对视过后,让出了自己的座位,端着茶下了楼。
裴世鑫理所当然的落了座,摩挲着自己胡茬凌乱的下巴,俯瞰着灯火喧嚣的帝都。
不一会儿,菜已经上了。
百盏花屏,顾名思义,一面圆而薄的玉屏上刻出百花图案,每朵花茎的位置嵌入一片玉石,上放一小盏金等酒,而正中则是一杯皇等酒。
这样的精细器物,自然是价格不菲,但往往酒量偏小,也没真的一百盏酒。
至于锐角顶头肉,实际上是卫帝国常用的肉食动物中被称为钝角兽的品种,身上白毛蓬松,头颈的毛到时乌黑,四肢着地,头长一只钝角。
而钝角兽群,往往由一只历经族内久战,由钝角变为锐角的领头者领导,这领头兽的角下的软骨连着皮肉,则就是顶头肉。
裴世鑫喝着酒,看向「不东流」的方向,举杯,微微一笑。
那对楼上也有人举杯,对着他微笑。
裴世鑫点了桌上的灯,放在玉屏的背后,随手撤下几个杯盏,过了几秒,又放回去,重新撤下新的杯盏。
如此来回七次,裴世鑫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起了酒,都是从上至下,从左到右的顺序喝的,每喝一杯,就吃一片肉。
到最后,他走了,走之前,叫来了小二。
“你这百盏实际上了七十五盏,其中各式白酒六盏,各种果酒二十四盏,各地麦酒四十四盏,最后一盏本该是皇品起泡酒,但似乎早开了,没什么独有的口感了。”
“顶头肉片比往日少了四片。”裴世鑫亮了亮自己皇立署的腰牌,“如果你不想被皇维军查店,最好还我三枚金币。”
小二目瞪口呆,一时间只敢尬笑,立刻告了声辞,找到了自己的老板。
那老板也是人精,拎着小二的耳朵来了裴世鑫面前。
“真不好意思这位官爷,小店真是招待不周,可恨这小馋嘴混蛋,偷吃了您的肉片,我来替您掌他的嘴!”
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啪啪!”两巴掌就扇了上去。
这一下子把自己店的责任全摘了个干净,随后先让一步,让对方伸手没法打笑脸人。
裴世鑫自然知道,只是微笑:“没事了,只是那三枚金币也不算小数目……”
“好好好,马上给您!”老板自然知道,今晚的门脸是大事,立刻忍让,只求一个和气。
他将要的时候,正对上一个进门的男人。
“喂!都是闯江湖的,怎么那么斤斤计较!这老板做生意容易吗?”
裴世鑫不答,只是向外挤了出去,那人抬手一栏,坚如寒铁的手掌捏住了裴世鑫的肩。
裴世鑫眼一横,左手中已经捏住了那三枚金币。
“放手!”提肩顶上一口内力,想要震开那人的手,却发现根本震不开,只得右手肘击而出,却被对方空着的左手捏在半空中。
“这么狠,嗯!”手中劲力一使,便让裴世鑫的右手臂骨“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裴世鑫无奈,情急之下,只得将手中金币作为暗器射出,三道金光直扑大汉面门。
却见对方收手,抓了三枚金币,手劲狂猛,直接让三枚金币在他指尖变了形。
“好,你可算交出来了,这样也算可以了,店家,你满意吗?”大汉把变了形的金币弹回裴世鑫的手中,在帝国的律法中,被污损货币就是挑战国威的象征,这三枚金币从此就成了废品。
“满意满意满意,客官,您是要宵夜,还是赏景啊?”那老板早就满头大汗了,现在好容易找了个台阶下,立刻满脸堆笑招待起了新客。
裴世鑫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一挥袍袖出了门。
“你们看看这皇立署也就是这样,欺压百姓可以,一旦遇上有本事的就认怂。”一旁的百姓往日里早就被欺压够了,逮着皇立署吃瘪的时候,自然嘴里不饶人。
“是啊是啊,和「九」一比,那皇立署算个屁!”
听了这些话,裴世鑫心里一沉,手中排出那三枚仍然烫手的金币,赫然捏成了三个暗号——并非皇立署的惯用暗号,而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暗号,转译过来,则是四个字:我去抓他。
已经坐在雅座上的、也就是刚刚捏出暗号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似乎在邀请天上那一轮月,自己走进他的酒杯之中。
“真是精忠报国,嫉恶如仇的皇立署之人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