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了?”安俞生的声音,有些无奈。
“咳咳……不……不太记得……”
“那也好,省的留下什么创伤后遗症。”他平静说到。
“嗯……不过我还是得对我的救命恩人表示感谢。谢谢你,安俞生。”苏木苡放轻了声音,似乎道谢的话是那么难以言说。
“要是真谢谢我的话,下次就别逞强了。你就好好的当经纪人,挺好。”安俞生的声音一如既往有些慵懒。或许是错觉,她好像从这声线中听出一丝迁就和温柔。
“嗯,下次不会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生龙活虎的状态。”
“那就好好休息养伤。我得……先去找导演了。”
“快去吧。”
“好。
一段简短的对话,好像说了很久很久。挂完电话接下来的时间,苏木苡都倚靠着床背,难得的无所事事。
恍然间,她瞥见病床上的红色字体:“复旦大学附属医院”。有些熟悉的名字让她不自禁打开手机寻找起一条短信。
“复旦大学附属医院,icu病房,901。”苏木苡喃喃念叨着短信里的内容。
人生也真是奇妙,本来自己向安俞生请假晚上就是要来这家医院的,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直接住进了病房……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想遵循命运的安排了。就当这阴差阳错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苏木苡拄着拐杖,伸手将电梯上的“9”按亮。然后感受着电梯的上升,心里居然破天荒的静如海面。
或许,她早已不是九年前那个会因为突如其来的“亲生父母”而辗转反侧的高中生了,也再不是六年前那个会为了逃避一切而选择只身一人躲去异国他乡的女孩了。
“苏木苡,该面对的,你总得面对。”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缓缓走向901的病房门,她将指尖,轻抚上把手,只一触,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仅是微扣上了而已。就像是命运,推着她去接受那份迟到了二十几年的温情。
苏木苡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甚至吞咽了一下喉咙。也许下一刻她就会明白,所做一切,皆是徒劳。
“所以她还是不愿意来,是吗?”低厚的声线里,混杂着些许苍老。
“爸,我已经跟她说了很多次,可是她……不是我们陆家养大的孩子,果然还是毫无教养。”这声音她熟悉,是这么多年一直自称是自己哥哥的陆沉……
“咳咳,小沉,你别这么说她。毕,毕竟,是我们陆家对不起她。”
“爸,该给的钱我们一分都没少,您早就不欠她的了,况且,要不是您的病一直找不到匹配的骨髓做移植,我们又何必去这么一次次的找她。您为什么不肯让我告诉她呢?”
“小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别总提这件事。”
“爸,其实您根本就不用愧疚的,她苏木苡是您的亲生女儿,本就该救您的。可她却一直拒绝来看您,错在她啊。”
“她也是不知道实情,不然她应该不会不顾我的,因为小苡是我陆家的孩子。”
“她是咱陆家的没错,可是,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有了自己的父母和家,谁都不知道她长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那人停顿了一会,微叹了口气,“唉,或许你说的对吧。我总以为,她会愿意来看我。也总以为,她有一天会原谅我。有可能……她从没有把我当成父亲吧。当年,她的出生,也许真的是个错误。”
虚弱的咳嗽声,充斥了整间病房,然后又是一阵深重的叹气声。“如果她没有出生过,芷凝她,就不会死了吧。”
“爸您别为她生气了……”
“罢了,如果她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父亲,我也不逼她了。唉,我只当,从未生过她吧……”
病房外的苏木苡,仿若是一个石雕刻成的孩子,瘫坐在地上,倚靠着墙。就这样,冰冷的拐杖好像在这一刻变成了她儿时怀中的毛绒熊,被她紧紧抓在手心,抱在怀里,支撑着她的所有……
“她的出生,也许真的是个错误……”
“我只当,从未生过她吧……”
苏木苡对着素白的天花板,良久,紧握起的手缓缓松开,泛着亮光的眼睛向上一弯,嘴角浮起一抹不知味道的笑。
心里好像有个地方隐隐在疼。不算什么撕心裂肺,但就是,硬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她蜷起了身子,用宽大的病服把自己埋起来,永远掩埋在那段蓦然暴乱的时光甬道里。没了怨恨,也没了感情。
苏木苡,原来,你才是最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