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拉师妹,却被师父喝住,这才发现方盟主落在地上的头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就如同在墨汁中浸过一般。”
“唉!”西荒侠隐长叹一声,接过徒弟话头道:“恶钓客人如其名,奸恶无比。他知道方云海剑法厉害,凭本身功夫决讨不了好,竟然想出这种毒计,把一种叫‘隔世情缘’的毒药下在了小芸体内。”
柴少宁看一眼方小芸,暗道她的身世原来这么苦!
就听仇浩天道:“这种毒药的名字虽然好听,但却是歹毒至极。它可怕就可怕在中毒的人本身暂时不会有事,但体液一旦接触到外人,却会对被接触人形成致命伤害。方云海救女心切,自然不会为躲避血雾而不接爱女,于是不知不觉便中了恶钓客的暗算。”
说到这里,仇浩天怜惜地看看爱徒。方小芸早哭成了个泪人儿。
安慰方小芸几句,仇浩天又向众人道:“我见小芸性命垂危,知道不久就会有大批的武林人士上山,自会发现方云海的尸体,于是顾不上善后,用袍子裹了小芸,奔到山下镇中求购草药。把小芸在药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天可怜见,总算捡回了这孩子一条性命。”
说到这里,仇浩天长吁一口气,就像方小芸才刚刚脱险一样。
“后来我听说,小芸的大哥、二哥,以及方家所率仆人,在方云海被恶钓客引走后,全部遭人伏击而亡,连他远在家乡的母亲,也已被人杀害。”以仇浩天的淡定,话语中也不禁隐含怒意道:“这伙歹人竟是要将方家灭门,以免将来留下后患!”
众人听完,都被方小芸的凄惨遭遇打动,流下泪来,同时也对贼人的歹毒行径暗暗切齿。
柴少宁心中怜意大动,很想为方小芸尽点心力,抛开伤感,开口问仇浩天道:“耿大哥昨晚曾对我说过,仇前辈此行乃是为方姐姐之事专程而来,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仇浩天目光转往柴少宁脸上,不答反问道:“我听秋文所言,你在山洞中曾经以一条红鳞蛇的蛇肉为食,只是不知道那条蛇的骸骨可还在?”
柴少宁肯定点头道:“我第二次下到洞中时,恩师游龙剑客的尸身已经不翼而飞,但那具蛇骨却没人动过。”
仇浩天听得面现喜色道:“果真如此,将可去了老夫一大心事。”
宋长庚插话问道:“可是方姑娘体内余毒末清?”
仇浩天点头道:“正是,我曾以各种草药为小芸治病,但她体内的‘隔世情缘’之毒却始终没有办法去尽。虽说性命已无大碍,但却不能为人妻室,否则会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仇浩天说着话,看一眼两个徒弟,感慨道:“偏偏这两个孩子彼此恩爱,相互间一往情深,让老夫瞧着也凄苦。少宁所食红鳞蛇乃是一种罕见的百年巨蟒,吸天地精华,已具百毒不侵之功,以它的骨粉入药,服食一段时间,定能将小芸体内余毒祛净。”
柴少宁听完恍然大悟,把自己不畏迷药的事讲了出来。
仇浩天道:“你不畏迷药,多半仍是赤阳珠的功劳,不过那巨蟒食过赤阳珠,其骸骨将更具功效。”
耿秋文听得喜动颜色,悄悄探手握住师妹柔夷。
方小芸眼里也涵出喜悦的泪花,见众人都在看她,吓得忙从师兄手中抽出纤掌。一时间家世的悲哀、对师兄的爱意、被人看穿心事后的羞涩,几种表情纷至沓来,衬得她的表情灵动妩媚,丽如天仙。
众人看得怦然心动,耿秋文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腰杆挺得笔直。
当下众人从火后废墟中出来。陈忠寿全力操办林孝儒夫妇的丧事,宋长庚则回在衙中,将事情前后经过写成详细文书,派人上报省里。
第二天,柴少宁为老师和师娘守孝一日,第三天举哀下葬。
虽然觉得丧事过于仓促,但想到师姐还没有被救出,仍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柴少宁也只能默默叹息,暗祷老师和师娘一路走好!
陈忠寿看出柴少宁的心事,劝道:“男子汉行事,自当果断利落,等它日救出你师姐,万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情意,林院主夫妇泉下有知,当会欣慰。”
想起师姐林芷梅,柴少宁心中绞痛,恨不能立即回村,向大伯大娘说明情况,从此天涯海角,誓要寻到师姐的下落。
见柴少宁被说动,陈忠寿又替他出谋道:“慕容年华贪图你的剑谱,暂时不会对你师姐下手,这一点少宁大可放心。他新近惨败,又遭咱们连日派兵搜索,多半不敢再留在偏头关附近。等少宁从山中回来,可立即赶往太原府。既知贼人在孙家落足,他总不能把整座庄院一齐搬走。”
柴少宁咬牙点头道:“不错,我正要找那个孙仁寿,查一起当年的血案。”
陈忠寿听得诧异起来,再三追问,柴少宁才道:“实不相瞒,我父母当年在太原府永兴镖局当镖师。在我三岁那年,永兴镖局为孙记绸缎庄压镖,护送一千匹锦缎到当世武林圣地:湖北燕山‘凤舞山庄’。镖局中人为此个个兴奋,我爹娘也不例外,央王总镖头带他们一同前往,好一睹风舞山庄古家人的风范,临行前把我托付给大伯、大娘照顾。”
“镖队一去月余。不料有一天,同为永兴镖局镖师的赵强突然半夜潜了回来,找到我大伯和大娘,说镖队在途中遇到埋伏,来袭之人黑布蒙面,个个武功高强,镖局中人根本无从颉抗。直到那时,孙记绸缎庄随行之人才说出真相。原来再过二个月,就是凤舞山庄庄主古秋吟的生日,孙记绸缎庄明为送布,实为贺寿,而寿礼则是一部匿迹多年的《天罡剑谱》。”
“孙家随镖队同行之人说完,取出暗藏在身上的一个木匣交给王总镖头,请他一定要把剑谱送到凤舞山庄,丢失绸缎一事,则可以不予追究。”
“当时王总镖头在心急之下答应下来,和我爹娘以及赵强一起杀出重围。逃难途中,王总镖头不慎掉落书匣,盒子裂开,众人发现里面装着的只是一本普通的帐本,这才知道中了孙家人嫁祸之计,目的是要用他们引开追兵!”
“果然,后面很快有人追了上来。一场恶战,王总镖头和我爹娘全部身死。我爹临死前怕恶人斩草除根,对我下手,因此恳请赵强脱出重围后,一定要把口讯带回太原府,叫我大伯和大娘带我及时离开,远走避祸!赵强说完匆匆离开!”
“我大伯和大娘虽然难过,但贼人意在剑谱,他们并不信贼人会恶毒到那种地步,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谁成想第二天夜里镖局起火,王总镖头留在镖局中的家小六口全部被活活烧死。众人都以为是天灾,我大伯和大娘却是心下明白,带我连夜逃回了乡下。”
陈忠寿这才知道当日柴少宁为什么一听到“孙记绸缎庄”的名字,会有那种奇怪的表现?他沉吟道:“你大伯和大娘的想法并没有错,贼人意在剑谱,实在没必要斩草除根,这件事背后怕另有蹊跷。”
柴少宁点点头没有说话。多年前的疑案和现在的慕容年华等人都涉及到孙记绸缎庄,这恐怕不是一种偶然,那个孙仁寿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物?他在这两起案件中又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柴少宁觉得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个神秘人物了。
当晚宋长庚和陈忠寿来拜访仇浩天,宋媞兰也一并跟来,众人再一次在书院的客厅中聚谈起来。
聊过一阵,柴少宁提出明日一日便陪仇浩天入山,之后动身赴省城查案。
众人知道柴少宁表面上一切正常,仿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实际上却把悲伤压在了心底。
宋长庚不放心地叮嘱道:“少宁此次回山,可把你大伯、大娘一同接来县城。慕容年华既然能想到以林院主一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其他的亲人。”
柴少宁眼中怒火一现,随即隐忍下去,转而担心起宋长庚道:“贼人应该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时候离开,谅必不敢来犯。可一旦我们去了省城,贼人趁机找上县令大人,如何是好?”
宋长庚一笑道:“偏头关重镇,驻有朝庭大批兵马,县衙内又有众多差役,我和你陈老师有心防范下,慕容年华若真敢再来,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宋长庚虽然说得自信,但慕容年华之前在偏头关内胡作非为,甚至冲入县衙,如入无人之境,柴少宁怎么能放心的下?他刚要再说,一旁仇浩天插话道:“少宁年纪还小,经验不足,此次去省城,由秋文、小芸给你做伴。取得红鳞蛇骨后,我要立即着手为小芸配药,倘若返回西疆,千里迢迢,多有不便,就和柔儿留这里,陪宋县令等你们回来。”
柴少宁一听大喜。仇浩天侠义心性,施恩不图报,所谓不便,只是个借口,实际上他是要留下来保护宋长庚等人。有西荒侠隐在此坐镇,天下间尚有何人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