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豪山左右,还坐有两名客人,左面是一个关外打扮、身形略瘦的中年汉子,从他略一回头时眼中露出的睿智精芒,柴少宁判断应当是一位有勇有谋之士。而在蒙豪山右侧之人,一身道袍,背插拂尘,举手投足间仙风道骨,隐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柴少宁吃了一惊。那位关外汉子或许由于昨夜形势混乱,没有看到,但这位道人的装扮十分突出,如果他当时在场绝对不会注意不到。
只隔了一天,路府竟然又添强援,看来即便欧阳玉、郑大鹏等人到来,依旧未必会是圣剑山庄的对手。
这时候酒菜上齐,路府的仆人、丫环全部退下,竟不留一个下人在旁侍候。显然这顿接风宴,绝非迎客那么简单。
一切妥当,路玉山首先举杯感谢蒙豪山的到来。
蒙豪山有伤在身,不便饮酒,以茶代酒谢过路玉山,仰脖一饮而尽。
孙佩弦起身充当侍者身份,为众人把酒满上。
等吃过一口菜,路玉山笑着再次举杯道:“这杯酒却要谢乔兄仗义出手。乔兄一听说有人要和我路某做对,立即赶来替圣剑山庄出头,对路某的厚爱,路某感激不尽。”
乔镇海听路玉山讲得客气,忙起身举杯回敬道:“路盟主言重了,你我兄弟往日情深,再者那于家弟子哀声相告,让人闻之伤心。乔某身为武林中人,怎也看不惯孙少阳的恶毒手段,出于一个义字,理当为受害人尽一份心力。”
“可惜那位于家弟子深惧贼人,见事情闹大,竟然不辞而别。”路玉山并没有立即饮酒,而是惋惜地叹口气道:“于家遭逢此劫,说起来也是由路某人和孙少阳的争斗而起。路玉山没有尽到盟主职责,深感惭愧!”
“盟主说的哪里话?”乔镇海打断路玉山的话道:“我初听小徒说于家弟子不辞而别,也是吃了一惊。但想想于家受害过深,那个幸存的弟子已成惊弓之鸟。假如他留下来看到盟主剑摄群邪的不世风彩,我想他断不会无助而逃。只是他这一走,让老夫空口白牙,说出来的话再也没有了凭证。”
乔镇海说着叹了口气又道:“这两天一直和盟主在一起,不知道家中的情形如何?怕是会连累他们遭人埋怨!”
柴少宁在暗中听得糊涂起来,难道乔镇海果然是被人迷惑,和路玉山不是同伙?
正猜测之际,席中那位颇令柴少宁忌惮的道人开口道:“乔兄多虑了。像乔兄这般急公好义,我辈敬之唯恐不及,又怎会妄生猜疑?”
乔镇海一听,拱手道谢道:“云阳掌教一语,令老夫荣幸无比,即使受尽世人埋怨,也无憾了!”
柴少宁这回才真正地大吃了一惊。想不到席间坐着的这位道人竟然就是武当掌教云阳真人,难怪气度非凡。但听郑大鹏讲,云阳真人应他夫妇之邀已经先往大名府暗中查探天盗一案,怎么会成为路玉山的坐上客?而且是如此机密的宴席?
云阳真人得乔镇海奉承,脸上毫无得色,只是用眼角有意无意瞥了一下身旁的蒙豪山。
蒙豪山事不关己,右手晃着茶杯悠然静听,神色平淡,仿佛丝毫没有受过伤,嘴角似笑非笑地弯起,神态莫测高深。
酒过两旬,路玉山第三次举杯,向云阳真人敬道:“这杯酒当敬云阳道友。想当年要不是道友暗中报讯,万不能顺利截杀方云海。以方云海名望之高,他一天不死,我路某人怎么能当得上武林盟主?”
路玉山这话一出口,厅外的柴少宁差点惊得叫出声来,席上的乔镇海却是“啊”地一声低呼,额上霎时间冷汗涔涔。
方云海被恶钓客袭杀一事天下皆知,路玉山这话等于承认了他和恶钓客之间有密切的关系,更坦承他的盟主之位竟是和云阳真人勾结,使用阴谋得来。
乔镇海本来就觉得路玉山今晚行事大异寻常,这时候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泄露天机。他也是老江湖,怎么还不知道对方摆的是鸿门宴?不由拿眼示意身旁的刘永泰,却见那宝贝徒弟依然安坐椅中,浑不知已经身陷险境。
路玉山只是冷冷瞅一眼惊呆的乔镇海,继续对云阳真人道:“道友该不会像当年对付方云海一样对付我吧?”说完哈哈一笑,换回口风道:“兄弟开个玩笑,道友不要见怪,路某先干为敬。”话落举杯欲饮。
“且慢!”云阳真人出言阻止路玉山道:“路贤弟如今自立门户,遇事再也不需和老哥哥我商量,老哥哥就是想出卖贤弟,怕也没什么消息可卖吧?”说完同样哈哈一笑。
云阳真人这话点出路玉山诸事隐瞒在先,意在指责路玉山对他云阳真人只是利用的关系罢了。
云阳真人笑过一气,问路玉山道:“喝下这杯酒之前,贤弟能否为我引见一人?”
“当然可以。”路玉山放下酒杯笑着反问道:“但不知道友想见什么人?”
云阳真人冲乔镇海神秘一笑,这才转头再问路玉山道:“贤弟能否告诉愚兄,在这圣剑山庄之中,除了贤弟,究竟是谁能具如斯功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利用肖霆之手剑毙杨轻云,令孙少阳等人沦为逃犯?”
云阳真人这句话一问出来,乔镇海立马知道自己上了路玉山的恶当,心中不禁害怕起来,琢磨起逃跑的主意。然而转头再看刘永泰,见这宝贝徒弟还是坐在那里傻傻不动。
乔镇海突然间明白过来,刘永泰哪里是傻?分明是在装傻!
“哈哈哈…”路玉山一阵大笑,先不回答云阳真人的问题,而是转对乔镇海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乔兄,如果不是你大力促成此事,兄弟我今天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欧阳玉那帮人?”
乔镇海心如明镜,但值此生死关头,却不肯轻易认栽,虽然满头大汗,仍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问路玉山道:“路盟主何出此言?”
“乔爷爷真会装傻!”一旁的孙佩弦年青气盛,抢过路玉山的话头对乔镇海道:“欧阳玉并未掩饰行藏,因此萧逍燕沿途刁难,血洗于家之事自然落入盟主眼中。盟主知道萧逍燕意在栽赃嫁祸,打击圣剑山庄的威信,因此将计就计,让那肖府的奴才假传噩耗,骗肖霆到来,又趁机反过来利用你这蠢才骟动众人,拦劫孙少阳,造成乱势。”
孙佩弦说到这里,话中已满是讥讽的味道。
“如果没有乔爷爷您的成全,我们又怎么能轻易杀得了杨轻云,嫁祸肖霆?”说到这里,孙佩弦语调一松,嘻嘻笑道:“乔爷爷,您对萧逍燕真是忠心。我们只是让您的徒弟假传萧逍燕意旨,谎称要引起当地武林人士对盟主的不满,您就如此大力安排,为我们考虑了个周全!”
孙佩弦阴阳怪气的声音尚未落地,云阳真人突然大叫一声道:“外面是谁?”话落已腾身而起,扑向窗边。
乔镇海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危机面前不顾一切、首先逃走的人竟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位武功高绝、气派端庄的武当掌教!
路玉山早有防备,后发先至,鬼魅般窜往云阳真人面前道:“道友哪里去?窗外何曾有人?你不是想见见击毙杨轻云的那位高手吗?他也正想和真人你叙旧呢!”
话音刚落,路玉山脸色突寒。
云阳真人露出得意微笑,刷一声拽出宝剑。
众人都以云阳真人此举意在拼命,哪知道拦在窗边的路玉山却突然用手中酒杯射穿窗纸,向外掷出,紧跟着“砰”一声身形撞穿窗户,直扑院中一株大树。
只是刹那的功夫,连串沉闷的掌击声已经接踵传来,路玉山竟然和一个极强的人交上了手。
云阳真人哈哈一笑。
路玉山等人知道云阳真人功力高绝,所以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身上,防止云阳真人逃走或暴起伤人。而云阳真人的注意力却是全部都在室外,时刻寻找逃走的机会,竟然真的被他捕捉到些许的响动。听那声音,来人功力也是极高,如果不是刚刚下过雨,树叶上挂满水珠,稍动即落,绝对不会被人察觉。
云阳真人心中大喜。路府中人绝不会如此鬼鬼祟祟,但如果是路家的仇人,值此非常时刻,路玉山为防止走漏消息,必定会转而全力对付屋外偷听之人,甚至有可能误以为是云阳真人的同伙而大起顾忌。
至于孙羽等人,显然对路玉山抱有极大的信心,一个个安坐席中,连个起身帮忙的人都没有。
要想脱身,这正是最佳良机。
云阳真人毫不犹豫,纵身穿出窗外,越墙而逃。
柴少宁也是直到路玉山和孙少阳交上手,才知道孙少阳也已经来到在了厅外。
知道路玉山厉害,柴少宁刚想扑出去相助孙少阳,那边孙少阳已经大吼一声,借着路玉山的掌力飞离树顶,落往内院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