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国公夫人不比今天过来求事的其他几个人。
人家好歹都是宗室,虽然关系远了点儿吧,但家里姑娘好歹也是姓刘,想进宫学和公主一起念书,多磨磨嘴皮子多半能成。
她家呢?
一来不沾亲,二来往日与皇后也没多少交情。
曹皇后这人面善,旁人也都说她好说话。
可真是一个没脾气没心计的好老人,这皇后宝座坐得稳吗?这么大的一座宫城能让她管得这么服贴吗?那得该严的时候严,该宽的时候宽,一味面软好说话连一个普通人家都打理不好,更别说管理后宫和这么些外命妇了。
邑国公夫人笑着问:“上回进宫的时候见着几位公主,那言谈举止,就是和外头粗生粗长的孩子们不一样。”
一句话点醒了其他人。
对啊。
曹皇后不吃奉承,但是哪个当娘的不喜欢旁人夸自己孩子?于是众人接过邑国公夫人的话头,你一句我一句,争着夸赞起几位公主来。
这其中四公主是曹皇后亲生,众人夸得尤其卖力。倘若刘琰自己没逃席就站在她们面前,估计能被她们这一阵阵吹牛拍马给吹到天上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好,这些人嘴里夸的那哪还是个肉身凡胎?天上仙女儿也就不过如此了。
这其中,其他几位公主也都被捎带着夸了。
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都不是曹皇后生的,但都可以说是曹皇后抚育教养的,那公主们如此优秀,功劳岂不都在皇后娘娘身上?皇上娘娘对不是亲生的孩子都这么好,菩萨圣母都不过如此了。
唯独刘雨没人夸,甚至连提都没有人提起。
谁也不瞎。五公主是庶出,皇帝和别的女人生的。都说帝后恩爱,结发夫妻。皇上登基后也不纳嫔妃,就守着皇后一个人过。
可五公主这么大个人戳在眼前,这就是恩爱的“明证”?
皇上不提,皇后不提,大家当然有致一同当五公主不存在,谁也不提。
这么吹捧了半天,曹皇后才笑着说:“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们了。原来我私心想着,就教她们几个人,程先生再加上柳夫人这么两个帮手足够了。要是教的人一多,怕先生顾不过来,现在的几位先生就不够了,还得再寻几位。这事儿一天两天的办不了。你们要是谁知道,有那品学兼天也快冷了,从进腊月就不念书,一直要到二月里才复学,要是这会儿开始念,念个两天就断了,倒不如从明年再开始的好。”
众人一片称诵,都说皇后娘娘想的周到,我等不及。
皇后说的确实有理。
这学生少,就个人,那先生教起来自然精心。要变成十,那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先生自然得添,不然真不教不过来。
皇后虽然没有明说,许谁进不许谁进,但既然说了可以增人,那各人就要努力了。比如邑国公夫人就想,要是自家荐了位好先生,那自家两个女儿是不是能都送进去呢?
哪怕不是跟公主一起念书,只是给公主当个伴读,那也是脸上增光的好事儿,将来说亲的时候,一样可以说给公主做了两年半,还受过才女先生的教导,还愁找不着好人家?
曹皇后低头微笑,吃了一口茶。
前些年战乱连连,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且死的都是青壮男子。这会儿各家的姑娘都有好几个,都长成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可是好男儿呢?曹皇后不用翻册子去查,也知道个大概。
两个字:缺人。
缺男人,缺年岁正相当的女婿人选。
旁的东西,有权有势有钱,都买得到。可唯独人,从生下来到长大,直到能成亲的年纪,没有十几二十年是不可能的。既然女婿人选如此抢手,那姑娘们自然要争一争的,如何争?先拼家世,家世都差不多的那就只能拼个人名声本事。
从前大家不觉得这是个事儿,姑娘家念书不念书的无关紧要,现在不这么想了。
皇上把大女儿嫁给了旧世家,又把前朝宗室女封了公主许给了自家心腹新贵。
这中间的意思只要不傻都能明白。
再说,公主们都在天天念书做学问,大家还不赶紧跟上?
邑国公夫人觉得自己真傻,真的。
要是皇后头一回提起这事来的时候她就把女儿送进宫来,哪还用今天这样为难?就算对亲事没帮助,跟三公主四公主她们混熟了有了交情,那以后的好处助益也是源源不断啊。
宫中的热闹不提,二公主府今天终于迎进了主人。之前就已经有奴婢们先迁进来,各处都要走过一遍,住上些日子,给新宅子添添人气。直至今天,二公主和鲁驸马两人才正式算是迁进这间府邸了。
这座公主府离福玉公主府不远,论制式与福玉公主那里一样,只是花园没么大——福玉公主花园里可有面湖!等闲人家哪来这么大的园子。
但若论精巧别致,二公主府就更胜一筹了。府里不但有刘琰上次提起的梅林,四时花卉都有栽种,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不断。
可这些赵语熙都不怎么关心。
拜过天地,一堆人簇拥着新人进了洞房。赵语熙头上她是被身旁有力的侍婢们硬是一路架过来的,脚几乎都没沾地。
等到终于在喜床上坐下,赵语熙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坐也坐不住。
还好松香机灵,在一旁扶住她不说,还悄悄从袖底摸出块帕子来替她拭了拭。
薄荷醒神油的气味直钻鼻子,赵语熙精神一振,这才算是坐稳当了。
皇后就担心她身子弱,已经让人把能省下的步骤礼仪都省了。可即使这样,有些事情还是省不了。
比如这会儿,她得等驸马来揭盖头了。
鲁驸马拿了一柄金镶玉如意,揭掉了赵语熙头上这顶锦绣辉煌的大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