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红果真在车站等我。
天已经黑了。我的手机被墨镜们掠走，万山红没法联系我，就守在车站出口，努力地辨认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
看到这一幕，我感动得不行。得胜还朝，再多的人来接你，都不稀奇；铩羽而归，还有人这样对你，你没法不感动。
广州此行，只两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窝囊。
在车站旁的小饭馆，我和万山红一边吃饭，一边展开了激烈但又不伤和气的讨论。
万山红认为，我是被人算计了。对此，我不敢苟同，也不愿意相信。
万山红说：“老刘，你在广州两天，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冒牌高经理跟你玩‘猜猜我是谁’，另一件是看厂房撞摩托被人敲诈――其实就是碰瓷，另一种形式的碰瓷。你觉得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
“两件事应该是孤立的，毫无联系的。”我一口咬定。
“原因？”万山红说。
“你说，‘猜猜我是谁’是比较流行的骗局。既然比较流行，昨天被我碰上，应该是一种偶然；今天早上被敲诈，说是碰瓷也好，纯属意外。一个是偶然，一个是意外，怎么会有联系？”我说。
“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认为这两件事是紧密联系的，它们的始作俑者是同一个人。”万山红说。
“你是怀疑二条吗？”我说。
“我不想说怀疑谁，只想作为旁观者，把事情厘清楚，结论由你这个当事人来下。”万山红说，“昨天，我提醒你，那个老高是冒牌货，你开始不相信，说，如果是冒牌货，他怎么会知道你到广州出差。现在，咱们就来分析一下，都有谁知道或者可能知道你到广州出差。”
“确定知道的，有两个，就是韩大姐和他堂兄二条，一个介绍我去广州，一个在广州接待我。有可能知道我去广州的，也有两个，一个是李锦标，我从他那儿要的韩大姐的电话号码，另一个是娜娜，她有可能从李锦标那儿知道。”我说。又把四个人的身份背景做了详细说明。
万山红听完后，说：“好，咱们就用排除法，把四个人当中，跟这两件事没有关系的人撇掉。”
李锦标，是你朋友，本身是开工厂的老板，有钱，他可以排除。因为无论是“猜猜我是谁”，还是碰瓷，弄的那些钱对他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钱，他不可能因为这些的小钱算计朋友，何况他还帮过你。
娜娜，风尘女子，爱财，有动机，应该也有能力。不过，她顶多弄个“猜猜我是谁”，碰瓷是没法办到的，因为她不可能认识二条，更不可能叫人预先埋伏在你们要去的厂房那里。
玩“猜猜我是谁”很容易，不用去广州，在深圳就行，打几个电话的事。所以娜娜暂时脱不了干系，当然，对她的怀疑是建立在她知道你去广州这个前提之上的。事实上，我不认为是娜娜所为，尽管我很讨厌她。
韩大姐，按你的说法，那是富婆，一个包都值七八十来万，找一次男朋友就要花几千，这种人应该不会打你的主意，可以排除。
剩下就是二条了。按韩大姐的说法，二条开了三四间小超市，不缺钱。韩大姐既然不会打你的主意，应该不会教唆她堂兄打你的主意，应该也不会说谎骗你。
但是，这里有漏洞。我刚才在等车的时候，想了半天，才发现这个漏洞，就是韩大姐说的是事实，有可能是以前的事实，但不是现在的事实――“老刘，你认为有没这个可能？”文新学堂
“有可能。”我琢磨了一会，说。
半道上，二条指着路边的超市说是他开的，并且进去拿了两瓶水，但这并不能说明超市就是他的。
二条开的车那么旧，空调坏了都舍不得换，这不是有钱人的做派。姑且认为他低调朴素，很多有钱人也的确低调朴素，但是，他在招待所耍酷那一幕怎么解释，这是低调朴素的人干的事吗。
这么一想，二条越来越可疑了。
挫败并且捉弄冒牌高经理后，把事情讲给二条，换一般人，肯定要议论一阵，也许笑都得笑半天，但他只是嘟囔了两句，显得毫无兴趣。
去看厂房的路上，二条开车相当熟练，表明他是一个老司机，但是，进到院子后，那么大的地方，他竟然能蹭到停在一旁的摩托。我这个驾龄不到一年的新司机都不会出这样的错。
蹭到摩托后，我要过去察看，被他制止了。恐怕是害怕我看出什么端倪。
被墨镜们掠去钱财后，二条毫无反抗意愿，事后也自认倒霉，不愿报警。这怎么都不像一个有钱人的作风。
一个人的外在，多少会反映他的内心，也多少会暴露他的生活方式，联想到二条萎靡不振呵欠连天的形象，我揣测，也许，二条本来是生意人，也曾经有点钱，因为粘毒败了家，于是以坑蒙拐骗为生。
我忽然想起了那间会议室里的椅子。那栋厂房，地上，窗上，墙上，到处都是灰尘，唯独那几把椅子挺干净，似乎经常有人坐。据此大胆推断，也许二条他们玩“哈雷碰瓷”这一手玩过很多回了，我只是最新一个牺牲品。
把这许多的断片串起来，几乎可以断定，这两件事的始作俑者和幕后操纵者，就是二条。
我说：“小万，赶紧吃，吃完我们一起去找韩大姐。她还住在宝城大酒店，过几天才走。”
万山红说：“找她干嘛，让富婆赔赏你的损失吗？”
我说：“找韩大姐说道说道。出这么多事，她难道不该付一点责任？”
万山红说：“找她有用吗？”
我说：“我得让她知道，由于她的失察，给我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万山红说：“哎哟喂，老刘同志，多大的损失呀，不就几千块钱嘛。”
我说：“主要是感情伤害。”
万山红笑：“韩大姐并没有主动介绍你认识二条，还不是闲聊几句，你见人家有钱，自个贴上去的。所以呀，你要改掉嫌贫爱富的毛病，不要见人有钱就往上贴。”
弄到最后，反而都成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