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回来,叶丽三姐妹还在为要滋补清汤锅、鸳鸯锅还是麻辣锅纠结,不是我一锤定音说要鸳鸯锅,她们不知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然后,又为要不要猪脑起了矛盾。
叶美说:“不要,那玩意看着就恶心。”
叶惠说:“看着恶心不看就是了。”
叶丽举棋不定,问我:“老刘,要还是不要?”
我说:“要也行,不要也没关系。反正我兴趣不大,也不讨厌。”
这样的态度,把大小姨子一起得罪了。在叶家姐妹眼里,我成了墙头草。她们暂时搁下猪脑的问题,一致批判起我。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边望着楼梯口,一边在心里发下毒誓:以后宁可饿死,不对,宁可馋死,也不跟叶家姐妹出来吃饭了。什么“小姨子的屁股蛋,有姐夫的一半”,鬼扯!
一楼是门脸和过道,二楼才是摆桌吃饭的地方。我们旁边隔了一桌,刚好有客人离席,也是四人桌的,我担心进来的是阿紫他们,一直盯着楼梯口看。
“老刘,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叶丽拉拉我。
“噢,我在考虑,能不能把你的产品打进这儿。”我装模作样地说。
叶丽挺有自知之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人家这是全国连锁,中央采购,跟这儿谈哪行,它单一的店没有菜品采购权。”
我强词夺理:“那就打进它的采购系统呗。”
叶丽说:“暂时还是别做这个梦,就算人家找你买东西,全国那么多店,每天用量那么大,供得上吗?何况,我们的产品线还是太单一,你看它菜单上的菌菇类,有十几种,平菇,香菇,鸡腿菇,金针菇,茶树菇..我们只有区区两三种,还是干菇,鲜菇一种也没有。”
叶惠说:“烦不烦呐我说你们,出来吃个饭,还要谈工作。”
叶美冷不丁插一杠子:“跟叶惠,就得谈帅哥,谈别的她没兴趣。”
叶惠说:“还是大姐了解我。”
叶美说:“叶惠,你是我从小背大的,不了解你我算白背了。”
叶惠忽然指着楼梯口,激动地说:“来了,来了。”
叶美说:“什么来了?”
叶惠说:“你不是了解我嘛,看我这么激动,你也应该知道,帅哥来了。”
我慌忙望过去。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是阿紫他们上来了。
阿紫他们坐下来,和我们隔桌相望。
孙建国大声嚷:“刘总,这么巧,我们坐到一起了。”
我懒得理他。
叶惠说:“刘哥,他不是你姐夫吗?”
我说:“是我姐夫。”
叶惠说:“他怎么叫你刘总?”
我说:“他有病。”
叶丽说:“老刘,这就是你不对了,刚才他叫你老三你不高兴,现在叫你刘总你又不高兴。”
我说:“咱们老百姓,今个真高兴――这样行了吧。”
孙建国还在挑事:“刘总,叶总,咱们两桌并在一起吃行吗?”
叶丽说:“人家让这么做吗?”
我说:“别听他瞎叨叨,他闲得慌。”
叶惠说:“刘哥,你姐夫是干什么的?”
我说:“小包工头,上头还有老板。”
叶惠说:“看气质不像,倒像文化人。”
我大声说:“什么文化人,他最没文化。”故意让孙建国听到。
叶惠说:“他以前干什么?”
我说:“以前在剧团干,后来在文联待过两年。”
叶惠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他是文化人吧。”
我说:“就是剧团拉胡琴的,临时缺个角,路人甲,匪兵乙什么的,他上去顶一顶。在文联,纯粹跑腿打杂,文联要开会了,他布置会场,招待吃喝,尽干这个,可不是写文章。”
叶惠说:“那也算半个文化人。”
我说:“叶丽,瞧着没,你这妹妹算没治了,盲目崇拜。”
叶丽说:“你小瞧她了,她只崇拜她自己,不会崇拜任何人,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证明她看得准,眼光厉害。”
阿紫那边和我们这边菜点得差不多,无非牛肉羊肉,鱼头鱼肚,黄喉百叶,燕饺鱼丸,蘑菇菌类,豆腐青菜。要说并在一起,完全没必要。真心想并在一起的,是叶惠,不是孙建国。孙建国是无聊,寻开心,顺便捉弄我一下。叶惠不一样,她想认识李红兵。
叶惠比叶丽小4岁,叶丽今年29,叶惠也25了,李红兵才20,今年才大一,也不知道我这小姨子是怎么想的。
叶惠吃得心不在焉,眼睛一直朝李红兵他们那桌瞅。
我附在叶丽耳边说:“你妹妹看上人家了。”
叶丽说:“她胡闹,你跟着起啥哄?”
我说:“我这是给你汇报情况,哪里起哄了。”
叶丽说:“用你汇报,我没长眼睛?”
我悻悻地说:“好心当成驴肝肺。”
叶丽姐仨挺能喝,巾帼不让须眉;阿紫她们那边也不弱,除了孙建国差一点。两桌8个人,最先大舌头的就是孙建国。
他红着眼睛,端着酒杯,摇摇晃晃来我们这边了:“叶总,走一个!”
那兰花指翘得,惊世骇俗,震古烁今。
叶惠笑得浑身乱颤,直往叶美身上倒。
叶美皱着眉头,小声说:“老刘,你姐夫怎么这样?”
我说:“这是戏曲生涯留下的印记,你们可不要想歪了。”
叶惠说:“刘哥,你以为我们会往哪里歪?”
我说:“往哪里歪是你的自由,可是不要说出来。”
孙建国和叶丽喝完,要和叶惠喝。叶惠说:“孙哥,要喝就喝3个,不喝就不喝。”
孙建国说:“3个就3个。”
叶惠说:“是一次倒齐,还是喝一次倒一次?”
孙建国说:“随便。”
我朝叶惠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扩大事端。孙建国明显高了,我担心他借酒发挥,口无遮拦。
孙建国这人,不知是抓话把,还是真计较,他对我当年没能参加他和二姐的婚礼始终耿耿于怀。那时我刚来深圳,脚跟还没站稳,根本走不开。但他不理解,一喝多了就提这事。这是其一。
这一点于他于我,都是可以摆在桌面上的,有时说说这个还能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我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个。
其二,孙建国始终以为我们家看不起他。其实他弄错了。一开始,我们家只是看不起胡炳成――因为低下的出身,和聊胜于无的工作。相反,对孙建国可是恩宠有加。随着胡炳成的崛起和孙建国的沉沦,我们家的看法也倒了个个,但是,这是后来的事。
我因为常年在外,跟胡炳成不熟,跟孙建国也不熟,对他们两个,我的态度始终如一,那就是觉得他们没文化。胡炳成发财以前,我是这么看,发财以后,还是这么看。孙建国春风得意时,我是这么看,郁郁不得志时,也是这么看。
孙建国就觉得我看不起他。这一点他只藏在心里,不会说出来,但我能感觉到。因为这个,他希望我能倒个小霉,载个小跟头,尤其在女人的问题上。这样他就有机会看我的笑话。
我朝叶惠使眼色,叶惠装没看到。倒是孙建国说:“刘总,你眼睛不舒服?”
我沉着脸不说话。
孙建国说:“你那是酒喝少了。”
我干脆跑到另一桌,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万山红显然还气郁于胸,见我过来,理都不理。
李红兵说:“刘哥,本来这事不该我说,可我喝了几杯酒,怎么也憋不住,你能说说中午是怎么回事吗,跟你吃饭的这几个女的又是谁?”
阿紫低声呵斥:“红兵,知道不该说还说!”
李红兵瞪我一眼,不吭声了。他听他姐姐的。因为家里穷,姐姐把上学的机让给了他,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打拼,供他上学,撑起整个家庭,这天大的恩情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万山红说:“红兵,咱们喝。”又说,“红兵,你中午劲真大,不是你把我拉开,我非打死那个****。”
阿紫说:“万姐,别说了。”
万山红说:“我偏要说,那****,以后见一次扁一次。”
这边也待不住了,我只好又倒回去。
孙建国已经和叶惠喝了3杯,见我回来,貌似关心地说:“刘总,和你同学谈得怎么样,还有没有误会?”
叶惠说:“哪个是刘哥的同学?”
孙建国说:“就是和你差不多高的,正和我们李副总弟弟说话的那个。”
叶惠冷笑一声:“知道了,原来是她。”看来,她已经把万山红当成了情敌,“个子和我差不多,体重可比我大一倍。”
孙建国说:“据说以前是篮球运动员,你刘哥清楚,他们大学同学。”
叶惠说:“刘哥,真有你的,大学同学来了,愣装没看见。”
叶丽沉着脸说:“不是没看见,是在闹别扭。”
孙建国说:“还是叶总眼睛毒,确实在闹别扭。”
叶美说:“老刘,怎么回事?”
我说:“孙建国,我数三个数,你马上回去。”
孙建国说:“我走,你不用数数。”
我恨恨地说:“唯恐天下不乱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