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惨！”我说，“春秀这个麻将摊，每个月生意好才挣七八千，生意不好只三四千，这一下就不见了1万，相当于一两个月白干。”
“想开点，只当是征税吧。”程旭东不以为然，“小卖店经营项目就是卖个烟酒饮料啥的，并不包含地下赌场，她凭什么挣七八千？这七八千属于灰色收入，征她一点税算什么，天经地义！”
程旭东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也只能这样理解了。事实上，春秀的“税率”远远比不上正规企业。
在税收上，企业分为五类：
1，工业企业。
2，商品流通企业。
3，建筑企业。
4，外商投资企业。
5，服务业。
牛顿厂属于工业企业，以工业企业为例，要缴纳：
1，增值税。
2，城建税。
3，企业所得税。
4，房产税。
5，城镇土地使用税。
6，车船使用税。
7，印花税。
8，教育费附加。
9，生产、委托加工烟、酒、化妆品、护肤护发品、贵重首饰及珠宝玉石、鞭炮、烟火、汽油、柴油、汽车轮胎、摩托车、小汽车等商品，要缴纳消费税。有营业税应税行为的，要交纳营业税。
10，开采原油、天然气、煤炭、其他非金属矿、黑色金属矿、有色金属矿、盐等产品，要缴纳资源税；有偿转让国有土地使用权，地上的建筑物及其附着物，还要缴纳土地增值税。
林林总总，洋洋大观。
结果就是糊里糊涂，如堕云雾中。
没有老板能完全搞清楚自己要缴哪些税，该缴的税缴了没有，不缴的后果是什么。只能依赖专业人士。
事实上，专业人士也并非个个清楚，通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我揣测，可能连税务方面都不甚了了。
大家就这么糊里糊涂过日子。
“不查，都没事；一查，99%有事。”这是金玲告诉我的。她接着说，“你这么小的企业，一般不查。”算是给我吃了定心丸。
这种状况，颇有点“不查，孔繁森；一查，******”的意思。
税收过重税情不明的的后果，就是企业主会自觉不自觉地逃税；逃税的后果就是有小辫子在上头手上攥着，上头想敲打你，很容易，上头里的腐败分子想在你这儿寻租，也很容易。
税收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没人知道。
春秀的麻将摊生意好的时候每个月能挣七八千，不好的时候三四千，算她一年挣6万，这一次被治安队搞走1万，等于缴了20%的税，严格说，这个税率真不高。
这么一想，也不觉得她有多惨了。
我放弃了向吴总求救的想法，因为我和春秀的关系不到位。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人情要用在关键地方。
我给春秀打了电话：“老板娘，别急，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趣诵小书
她说：“我在店里等着呢。”
我说：“过去有没有这种事情？”
春秀说：“每年都有。”
我说：“几次？”
她说：“每年1次，基本上在年底。”
可以确定，她的“税率”就是20%。
那么，她有没有逃税的可能？
我说：“既然每年一次，而且是在年底，你为什么不提高警惕，躲过去？”
春秀说：“以往都是在元旦过后，没想到今年提前了。”
我想了想，明白了提前的原因。今年过年提前了，1月28号是除夕，1月29号是大年初一。
春秀又说：“这种事哪里躲得过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说明她想开了，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既然她都想开了，我没什么理由想不开。
我把手枕在脑后，靠在座椅上沉思。
万山红今晚是输了，还是赢了？对她的占卜还有效吗？
输了不用说。
如果赢了，赢的钱被没收了，人又被抓进派出所，这个结局和输了一样。
也就是说，她今晚铁定是个输家，铁定赌场失意。那么，她会情场得意吗，和那个叶总？
到了村口，程旭东把车子停下来，打开车灯，数了3千块钱给我，说：“记得还我！”
我接过来，揣进兜里，说：“还个叽吧！”
程旭东急了，说：“你这人还进不讲理？”
我说：“本来是你坐在上面打，这样抓走的是你，罚款的也是你，你非要让给万山红，所以，这笔钱就得你出。”
程旭东说：“就算我坐在上面，这笔钱也不是我出，是老板娘出。”
我说：“别的人管不着，老万这份不能让老板娘出。”
他说：“老大，这样行不行，老万这份咱俩一人出一半？”
我说：“行吧，就这样了。”
老板娘春秀站在柜台后面，神色4分凄惶6分激动。
柜台外围了一堆人，都是些平日打过麻将但是今天没打的。相比今天上场的，他们觉得自己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嘴上叽叽喳喳的同时，脸上都有一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幸福。
其实运气好的是老板娘春秀。时近年关，打麻将的人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只勉强开得起一台；因为只能开一台，这一台就挪到里间去了；因为里间太小，围观的群众就没法进去围观了，结果治安队过来，只能抓走东西南北四个人，外加店主――想多抓一个都不行。
如果开上2台或者3台，再加上围观的――围观的统统以买码论处，和打麻将的同罪，一次抓走一二十个都很正常。
理论上说，麻将摊老板只赎桌上的麻友，看热闹的可以不管。但他在你店里看热闹被人抓走，你要不管他，你就得罪了他，他就会说你的坏话，或者用脚投票。这会影响生意，无论是麻将摊的生意，还是小卖店本来的生意。
这样一来，春秀大半年白干了不说，还莫名其妙得罪了很多人。
所幸，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所以说，春秀的运气还算不错，满打满算也只交了20%的税，而一个正规企业完整纳税下来，据说在营业额的50%以上，更耸人听闻的说法，是在70甚至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