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冬冬!
她从捷达里探出脑袋,向我招手:“老刘,这边!”
我吃了一惊:“冬冬,是你!”
她嗔怪说:“叫半天都不应!”
我凑到跟前,趴在车窗上,说:“最近有点夜盲,一到晚上就看不清楚――让我摸摸是不是你。”说着,当真伸手摸她的脸。
郑冬冬打开我的手:“少跟我装蒜!”
我说:“你怎么在这儿,接人吗?”
郑冬冬笑笑,说:“拉点活儿!”
我一下懵了。
论收入,郑冬冬虽然不干驾校教练有一年了,但她每月帮郑所看楼,有4千块钱的进项,这4千块旱涝保收,风雨无阻进她的口袋。
上个月,她花了30多万,包下一座楼,当起了二房东。
二房东,那可是雁过拔毛的营生,来钱快着哩。在所有租房住的人心里,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当房东,一个是当不成房东当二房东。
30多万里,有她自己的20万,剩下的十几万是东拼西凑借来的。
在十几万借款里,有阿梅的2万,有吴总的5万,还有我的5万。
我自己都缺钱,当然没钱借给她。我那5万也是吴总出的,只是挂在我的名下。
郑冬冬张口,吴总不借不行――人阿梅一个家庭妇女都借了2万,他一个大老板不表示表示实在说不过去。借又不放心。于是想了一招:10万他一个人出,5万算他的,5万算我的,等于我俩各借5万给郑冬冬。
于是,在吴总这个老滑头兼小气包的运作下,我莫名其妙成了郑冬冬的债主的同时,也成了吴总的债户。
因为郑冬冬,我一人身兼债主债户双重身份,按说,应该非常关心郑冬冬才对。但由于这5万根本就没经我的手,自己的事情又多,我对郑冬冬的近况一无所知。
我说:“至于嘛?”
的确,4千的工资,加上二房东的收入,妥妥的小富婆,用得着拉活儿吗?
郑冬冬苦笑:“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我正想问下去,电话响了,是司马燕:“刘哥,你趴那儿跟谁说话?”
我说:“好了,好了,马上过去了。”
郑冬冬说:“你接人?”
我说:“我刚下飞机。”
郑冬冬说:“怎么空着手!”
我说:“行李那边有人看,我去停车场开车。”
郑冬冬有些失望,说:“你去吧,回头到沙井联系我。”
我说:“那我先走了。”
她挥挥手:“走吧!”
走开十几米,我又倒回去。郑冬冬很吃惊,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那谁,程旭东,你还记得不?”
她说:“名字有点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说:“去年――哦,不,应该是前年了,前年秋天,他妹结婚,在南山东华假日吃的饭,你开的车,宝马530,我喝多了,吐了一车,你送我回的家。。”
郑冬冬说:“我想起来了,新娘子眼睛特别小,新郎块头特别大。”
我说:“对,对,对,新娘子是他妹,他眼睛也不大。”
郑冬冬说:“你提他干啥?”
我说:“程旭东也在机场,他没车,要叫的士回家,你刚好可以送他。”
郑冬冬说:“那敢情好,你叫他过来吧。”
我说:“你把程旭东送到以后,去宝城35区夜市――那地方你知道吧?”
郑冬冬点点头。
我说:“你把程旭东送到以后,去夜市等我,我有话跟你说。那货要是请你宵夜,别理他,也别提咱俩一起宵夜的事。”
郑冬冬说:“哪货?”
我说:“程旭东呀。”
郑冬冬点点头。
我说:“那货很好认,穿一件风衣,领子是竖起来的,戴一副墨镜。。”
她说:“晚上戴墨镜?”
我说:“那就是个变态货,没准穿的还是女式内裤呢。”
郑冬冬说:“好恶心!”
我说:“他恶心是他的,跟咱没关系,咱是要赚他的钱――钱不恶心吧?”
郑冬冬说:“他不是你朋友吗?”
我说:“岂止朋友,还是同学,兄弟!”
郑冬冬说:“收他的钱合适吗?”
我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亲兄弟,明算账;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你不但要收他的钱,还要多收,给他一个孝敬嫂子的机会。”
郑冬冬说:“去你的,谁是他嫂子。”
司马燕又打电话过来,说:“刘哥,你怎么还不去开车?”
我说:“好了,好了,这就去了。”
郑冬冬说:“你朋友催你?”
我点点头:“旅伴!”
她说:“女伴?”
我说:“旅伴,旅行的旅。冬冬,你就搁这儿等着,我打电话让程旭东过来,你看到他,让他上车就是了。程旭东很好认。。”女娲书库
郑冬冬说:“风衣,领子竖起来,戴副大墨镜。”
我说:“对,也许手里还拿本画册。”
郑冬冬说:“我知道了。你快去开车吧,不然旅伴又催你了。”
我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给程旭东打电话:“贤弟,还在书店?”
他说:“拜托,老大,你真的不要叫我贤弟了――现在只要听到贤弟,我身上就是一紧。”
我说:“身上一紧,接着就一泄如注?”
他说:“有事说事,我正学文化呢。”
我说:“那谁,郑冬冬,你还记得不?”
程旭东说:“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是个女的吧?”
我说:“废话,男的有叫‘冬冬’的吗?”
他说:“哎,我小名就叫‘东东’。”
我说:“我记得你小名叫黑蛋还是狗蛋呀,怎么又成东东了?”
他说:“东东是正式的小名,狗蛋是曾用名。”
我说:“狗蛋,咱妹咱妹夫结婚,开宝马的那个女司机你还有印象吗?”
程旭东说:“你要再叫狗蛋,我跟你翻脸!”
我说:“东东,那个女司机你还有印象吗?”
他说:“有印象。”
我说:“那就是郑冬冬。老二,咱是不是欠人家的情?”
程旭东说:“欠她什么情?”
我说:“咱妹结婚,人家去当司机,不欠人家的情吗?”
他说:“我不是付了8百给她吗,还欠什么情?”
这货,人不记得了,钱数倒记得清清楚楚,天生是当老板的料。
我说:“那天我喝多了,人家把我送回家,一路照顾得无微不至,到家后又是洗脚又是盖被子的,咱不欠人家的情吗?”
程旭东说:“什么盖被子,是暖被子吧?”
我说:“一个意思。”
他说:“那是你欠她的情,我可不欠。”
我说:“咱兄弟还分你我?我欠就是你欠!”
程旭东说:“你绕来绕去,到底啥意思?”
我说:“郑冬冬今天到机场拉活,就在国内出发厅往下走几十米,你坐她的车回去。该咋做你知道。”
程旭东说:“我不知道!”
我说:“这个点打的去南头,价格得翻倍吧,白天要1百,这个点得要2百吧,考虑到咱欠人家的情,给个3百5百的不过分吧?”
程旭东说:“你当我是冤大头?”
我说:“在仓前村,你一炮不2千5吗?”
他说:“行,你说给多少就多少,回头你给我报销。”
我说:“行,我连人体艺术都给你报喽。”心说,那边掏2千5被人打肿脸都没话说,这边掏3、5百买个好还叽叽歪歪,报个逑!
程旭东说:“我怎么联系那个谁,郑冬冬?”
我说:“你出大厅,往下走,她就停在路边,捷达车,很好认。找不到再给我电话。”
停车场忒大,找车花了不少时间,等我开着宝马上去,郑冬冬和她的捷达车已经不见了。显然,她送程旭东走了。
司马燕等得不耐烦,但是看到宝马,满腔的不耐烦就不见了。
坐进车里,她左顾右盼:“刘哥,这是你的车呀?”
“嘿嘿。”
“刘哥,我真得重新认识你了。”
“嘿嘿。”
“刘哥,嘴张开!”
我一惊,难道看在宝马的份上,她要跟我亲嘴?
“别这样!”我半推半就,“还要开车呢。”
“嘴张开嘛。”
一粒口香糖进了嘴里。
“低调有内涵,有钱不张扬――刘哥,你是我这趟旅行最大的收获。”
我说:“表面上挺忠厚,实际上不是那回事。”
司马燕说:“刘哥,你一个大男人,还跟女人记仇?”
我说:“心狠手辣,食言而肥!”
司马燕扑过来,拿拳头捶我:“你再记仇,人家不理你了。”
我说:“开车呢,有话好好说,不带动手的。”
司马燕住在南山学府路西部电子城对面的小区。房子比较老旧,但胜在闹中取静,是租房的不二之选。
这个地方我熟,不但我熟,程旭东也熟,小区里住着好多空姐呢。
当年,程旭东经常――有时也带上我――蹲守在附近,就为一睹举止优雅、同时又目空一切、拖着行李箱匆匆而过的空姐们。
司马燕指挥我把车停在小区旁边的巷道里。
巷道两边是栏杆制成的围墙,虽是冬天,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还有别的叫不出名但同样茂盛的植物,把围墙覆盖得滴水不漏,并且隔一段就从顶上探出一大片来。
巷道挺黑,除了远处有几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站在那儿,几乎没有行人。
如果想干点啥,这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