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廿三是贵妃齐含韵的生辰,本应热热闹闹庆贺一番的气氛和心情,因北疆战线那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变得神气恹恹。
宫女宫婢太监们沉默无言又小心谨慎地为晚宴作着准备,不敢大气出声,更不敢窃窃私语。
酉时许,王公贵族、世家侯爷、重臣贵胄携带家眷陆续进宫来贺喜。
显德殿内,各家各府朝臣整襟危坐,多数人面面相觑,心中担忧。只有上官皇族少数几名王爷国亲看上去还有些庆贺的喜气,拣着话题来放松缓和气氛。
殿内众人已到齐,只余宣康帝和后宫嫔妃,还有夜府一家还未现身。
众臣心下明了,四大世家之首夜家在大洛是怎样的存在。作为世代护国保皇的大功臣,功勋卓越不说,就是先祖曾多次为救历代先帝而身亡这个缘故,那在大洛也是不可动摇的存在!
而作为族首的夜硕年又是为家为国从无二心,抗敌卫国每次冲在最前线。战功显赫,为人宽厚,正直豪爽又亲和好相处,所以在众臣中有极高的威望。
如今听闻他在前线出了事,生死未明。一则是为他的生死痛心,二来是为大洛的安危担忧。
酉时一刻,宣康帝和众嫔妃终于在万众期盼中出现在显德殿上。宣康帝的身后紧随着神色憔悴、面色苍白的夜家众人,却不见夜家大小姐夜芸慕。
三呼万岁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宣康帝颇具歉意地举杯对齐贵妃说:“爱妃生辰,当是众臣齐贺,轻歌曼舞,一派喜庆。可前线的不捷之报,给今日带来了沉重的气氛。朕先满饮此杯,给爱妃致歉!”
“皇上言重,折煞臣妾了。”坐在宣康帝右首的齐贵妃受宠若惊地起身施礼:“在前线战况不稳的情况下,皇上还如此大张旗鼓为臣妾准备生辰宴,臣妾感激不尽!”说完也满满饮下了杯中酒。
众人一见帝妃已满饮第一杯,忙纷纷起身饮尽手中酒杯。
第一盅酒过后,各家各府的正室夫人各自献上了贺礼。
接着歌舞表演开始,气氛逐渐开始缓和热闹起来,众人放下凝重的气色相互敬起酒来。
酒刚过二巡,几位大臣就觉得头沉沉地,眼神也花乱起来,就连神智也有些混沌了。难道是今日的酒过于醇烈,可是自己身边的女眷怎么也一幅昏沉沉醉酒的样子?她们喝的可是茶水呀。
正当众人起疑时,只见宣康帝摇摇晃晃地从龙椅上站起,脚下一软差些要摔下阶去,幸得身边瘦弱的小太监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今日这酒的劲道怎么如此大?朕没喝几杯就感到头昏沉沉了?看来年岁不饶人,酒量大不如前啊!”宣康帝扶住小太监伸过来的手臂,抬脚欲下阶:“众位卿家再喝点,朕先回甘露殿了。”
说着,拉过卓皇后的手,就要迈步往下走。
“皇上,请留步。臣弟有话说。”殿东侧闪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良王上官景栎。
“十六弟没要事,就明日再说吧,朕有些不适,要回寝宫了。”宣康帝瞄了良王一眼,抬袖挥挥手。
“此事今日非说不可。”上官景栎双手负于身后,字语清晰地说:“请皇兄将兵符交于臣弟。”
“哗”一声,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寂静一片。
“十六弟,你莫不是喝多了?”宣康帝身边的卓皇后惊疑地问。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上官景栎冷笑一声,转身轻扫过殿中:“各位大人也已知晓夜大将军如今在边关生死不明,这兵权掌握在一个连性命都保不住的人身上怕是极为不妥,所以由本王代为保管最为妥当。”
“十六弟,你说笑了吧。皇室禁军和宫廷御林军朕都交由你监管,这兵权怎可再交给你?”宣康帝复又坐下身去,伸手抚了抚下巴。
“既然皇兄如此倚重臣弟,不如把兵权也一并交由臣弟保管了吧!”上官景栎上前几近,欲踏上台阶。
“十六叔,您这是什么意思?侄儿我被您搞糊涂了。”一直静坐着的上官弘昫冷冷地开口了。
“贤王殿下,本王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兵权,想要这军队而已!”
“皇叔要军队何用?”上官弘昫追问。
“皇兄放心,臣弟不要您的江山。臣弟只想带着军队继续到旧时的封地过我的王侯生活。所以今日皇兄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上官景栎勾唇轻笑,慢条斯理说道:“禁军和御林军已受我控制,现下正在殿外等候我的命令。”
“众位大人是不是觉得头错眼乱,四肢沉重?不错,本王在酒中下了药。”上官景栎满意地看着众人瞬息万变的表情,无谓地对宣康帝说:“若皇兄执意不肯交出兵符,那么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吧。”
“良王爷,你,……”
“上官景栎,你疯了。”亲王们纷纷出言斥责。
“十六叔,父皇待您情义深重,对您信任有加,您为什么还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兢王上官宏文和圭王上官宏茂也齐声质问道。
“为什么?很简单。位于人臣不如自立为王。”上官景栎面色一沉,厉声道:“本王自七岁起就被先帝流放到偏远的东北封地。先帝怎么能因为母妃的过错就把罪责惩治在我身上?就这样我孤身一人冷清寂寞又害怕地在封地过了十三年。不错,皇上登基后是把我召回到京城了,可是却是在他登基后六年才想到还有我这么个弟弟。皇兄看我对他的江山和皇位构不成影响,也为了弥补他迟了多年才召回我的愧疚,所以才把禁军和御林军都交给我监管。”
“是,原本本王是想这么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富贵生活,安安心心当个亲王。可是老天怜本王,让本王在中年得子。洵儿聪慧又机灵,本王万不能让他重蹈本王的覆辙。为人臣子,怎敌得过一国之王?为了洵儿的将来,为了让先帝的江山一分为二,本王早在三年前就精心谋划了,所以今天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了。”
“哈哈哈。”上官景栎仰头大笑,得意地说:“皇兄,请交出兵符吧。”
“十六弟,想不到你如此恨父皇,如此怨朕。”宣康帝看看满殿眉目痛苦的人群,心下一狠,对身侧的太监道:“小木子,去将兵符拿来。”
“皇上,不可!”
“皇兄,不行!”
少倾,小太监双手端着盖着黄布的檀木托盘从内室走出,直行到上官景栎面前。
“那就多谢皇兄了。”上官景栎说着一把掀开盖布,兴奋地伸过手去。不想手未伸至盘中,却停悬在了半空中,睁大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盘中之物。
“这,这是,……你们将洵儿怎么样了?”上官景栎怒目直瞪,疾声问道。
众大臣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转变,心中惊疑不止。
“张统领,傅首领何在?”上官景栎扭头朝殿门外大喊一声。
两名侍卫应声出现在殿上。
“去把皇上和皇后绑了!”上官景栎恶狠狠地命令道,“快去!”
“十六叔,您怕是喊错人了!”上官弘昫悠闲地起身,整了整膝下袍角,缓缓走到上官景栎面前,笑吟吟地说:“这两个不是您的张统领和傅首领,是父皇的人。”
“你,你们为什么没事?”上官景栎难以置信地盯着缓步走来的上官弘昫,又猛地抬头往石阶上看去
“莫然,莫实,把头盔摘了。”上官弘昫伸指一点两人盔面。
两名侍卫摘下头盔,众人一看,果不是张统领和傅首领。
“十六叔,看了盘中的物件,您想必已经知晓小世子不在府上了?”上官弘昫轻捏起木盘上的小弹弓,“您放心,他此时正睡得安稳,只要他父王好好回去接他,我想你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上官弘昫你,……”上官景栎被莫然莫实按住身,动弹不得。
“好,您早该叫我上官弘昫了。每次贤王贤王的叫,还真不习惯。”上官弘昫轻轻一弹指,弹弓稳稳落在盘中,“您处心积虑策划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得到军队,称王一隅?您这么做是为了报复皇祖父的狠心和父皇的疏忽?”
上官弘昫不徐不疾冷面直对上官景栎,呲笑一声:“十六叔,不知您有没有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故事?所以,您这戏也该下场了。”
“对了,您在酒水中下药之事父皇早就知晓,不揭穿您,就是为了配合您演戏!”
上官弘昫转身眉眼深情地看着宣康帝身边的小太监,低醇又温润地说:“夜大小姐,把解药给大家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