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晴空万里,微风徐徐,天气甚好。嫡妃①姜氏下旨请各宫妃嫔往凤朝宫请安,从今起晨昏定省。各宫自应遵旨。
沈嘉玥和杜旭薇一早起身,梳妆得宜,结伴同行,往凤朝宫而去。行至素银桥,前面有人,仿似慕容良娣,二人相视一笑,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嘉玥抬眼笑盈盈似水般柔和,声如一缕轻风拂过脸颊,飘渺清爽,“今日天气甚好,若不是怕请安迟了,真想在这儿多留会儿。”
杜旭薇一听沈嘉玥开口,便明了此事,微微一笑,附和道:“是啊。”
慕容氏缓缓回首,眸中划过一丝不解和疑惑,躬身道万福,“妾身给侧妃请安,侧妃安好。”
杜旭薇忙避开,向慕容良娣请安,“见过慕容良娣。”
沈嘉玥亲扶起身,“慕容妹妹不必多礼。”
慕容氏,名箬含,乃怀化大将军慕容迪之女。九年入府即为良娣,东宫时颇受宠爱,擅音律。浓眉大眼,嘴角梨涡轻陷,一双纤纤玉手滑润修长,望去甚柔弱,楚楚动人。
慕容箬含缓缓起身,一副受宠若惊之姿,道:“侧妃厚爱,谢侧妃。”又顺手免了杜旭薇的礼。
沈嘉玥挑眉一笑,略明慕容氏之意,却假装不明问:“慕容妹妹怎么还如此悠闲,不该向嫡妃娘娘请安去么?”
慕容箬含挥退众婢子,让她们处在两丈之远,眉心微蹙,轻言:“请安自是要去的,只是妹妹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能告知一二。”不再是冰冷的侧妃,而是姐姐。
沈嘉玥此时倒不着急了,缓缓而言:“妹妹何事需姐姐告知,姐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箬含心中甚是瞧不上沈嘉玥一番做派,奈何此事只得问她,面上不好露出神色,嘴角含一抹笑意,出声,“听闻昨日太后娘娘召见姐姐,不知为何事?”又附耳过去,“可是册封一事?”
沈嘉玥摇头,徐徐开口,柔声道:“其实什么事都瞒不过慕容妹妹的眼,妹妹玲珑剔透,岂有猜不透的呢。”压低声,“昨儿太后唤我,不过是让我为大公主择封号而已,并无什么事,还说了…”故意引得慕容箬含好奇心,停顿后言:“我本抱着侥幸心思,为赵奉仪求情,可太后却说了句谋害皇嗣之人,必死无疑。”既而微红了眼,抽泣着。
杜旭薇亦痛心疾首道:“这,这,可怜宜欣公主小小年纪竟要丧母了。”
慕容箬含七窍玲珑心转,已然有了想法,只故作玄虚,道:“唉,我也不信赵奉仪会做此等事,只如今…连个证据也无。”
杜旭薇轻叹一声,无奈道:“唉,这能怪谁,只能怪箐姐姐自己,好好儿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被旁人陷害了去。”
沈嘉玥暗自垂泪,不语。
慕容箬含抬眼望着桥下的流水,眼神空洞无力,传出若有似无的声音,“宫里的孩子总是难养大,连生出来都难。在东宫时有多少孩子没能出世,好不容易出世却又早早夭折了。”
杜旭薇有些不忍,毕竟慕容箬含曾小产过,纵然荣宠如她,也不能保住孩子;纵然荣宠如她,至今也膝下空虚。轻声安慰:“良娣得皇上宠爱,假以时日定会儿女双全的。”
慕容箬含久久出神,直到桥下的鱼儿跳跃出水面,才回了神。
“在东宫时,皇上一向宠爱慕容妹妹和许侧妃,如今许侧妃自流产后难展欢颜,皇上既心痛那个无福的孩子,又新登基朝事繁忙,慕容妹妹要多费心皇上的身子了!”
慕容箬含脸色便不大好了,只道:“这是自然。”
许侧妃,即许美淑,乃御史大夫许丰之女。入东宫时为良娣,后荣宠优渥,又得太子妃赏识,晋侧妃。与慕容箬含同日入东宫,二人皆有宠,故常有口角发生,争执颇多。
慕容箬含十年有孕,因侧妃位上已有两位,故未有晋封。一直耿耿于怀,心中瞧不上沈嘉玥做派,却因其乃天成帝亲赐而不敢抱怨,故将满腔不满全撒在许美淑身上,稍有不甚,便明讥暗讽。甚至于流产后,亦疑心乃许美淑所为,暗中调查。
慕容箬含不过思虑片刻,心中有了计较,甜甜一笑,“与侧妃说了这会子话,耽搁了你们去凤朝宫请安可就不好了,妹妹的轿撵在远处候着,先过去了?”
沈嘉玥细瞧着慕容箬含神色,心中又多了几分胜算,含笑,“妹妹好走。”
慕容箬含款款一礼,施施然去了。
立在素银桥上的二人,相视微笑,心照不宣。
杜旭薇打破了沉静,轻言:“一场戏结束了,却意味着另一场戏的开始,又是无数场戏的铺垫罢了。”
沈嘉玥微微一笑,“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大抵是这样吧。”
①嫡妃:皇上登基,其妻尚未为皇后时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