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域王来到几人最边上,一个清秀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孩子目色纯真,眼中满是愉悦之情。看得出来,对于这次与他的父亲一同前往域南,他期待不已。
“我知你对治水一事颇有爱好,此行回来便许你入司水所。”域王看着文命,目光依然柔和。
听到这句话,文命的神色变得更亮,眸子中竟带着一丝光。司水所,自他懂事之日起,便跟随父亲经常出入那个地方,只可惜从未真正属于那里过。每每当他看着父亲与司水所的人谈论治水之方时,即使父亲脸上充斥着忧虑与担忧,文命也是羡慕父亲的,因为他正做着自己十分爱好的事。
“感谢域王,文命此生唯一所愿,便是能入司水所,为天下生民造福!”文命深深一躬身,言语之中难掩兴奋之状。若自己能入司水所,不知那将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无需体验,只想想就觉得万分美好。
在扶起文命的那一刻,域王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崇公,心中更是涌动不已。
他们,都是些好孩子,可此行却面临着一个未知的风险。一向处事果断的他,这一次也终于体会到了那种难言的苦衷与忧虑。
司天人的占卜如同一柄长着花的利剑,它能让你看到美好的东西,也能给人带来不幸的灾祸。
准确说来,这并非是司天人的占卜所带来的的,而是其原本就存在。司天之术只不过是撕开了那层遮挡真相的未知布帛,让人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所预防。
但事实上,占卜结果一出,便再也无法更改,也没有解决之法。
对于周围的人来说,今日域王的这一通言语与动作,让他们看着皆是有些不同寻常。往日的域王,从不会如此嘱咐什么,神态也极少见到这般柔和,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而且还是对着几个不曾立过什么功劳的年轻人。
一旁陪同的送行之人中,渐渐有了一些窃窃私语声,但没有人敢大声说出什么来,因为眼前的情况还不容许他们随意说些什么。
只有司天官墨祥,望着域王所做的这一切,眼中毫无波动闪过。因为只有他知道,域王到底在做什么。他其实向每个人都做出了承诺,域王虽然不常和他们接触过,但他就是知道这些年轻人最在意,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希望他们在域南遇到任何事,都能想起这样一个承诺,或许这对于危机之中的他们有所帮助。
域王不愧是王,他洞悉人时的那双眼,或许比司天人还亮。墨祥淡淡地望着这一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当域王停留在重华和弄知面前时,墨祥的神色有些微波,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依然被他掩盖得不漏声色。
庞大的队伍就这样在风中站立,王宫门外,成群的生民正远远地望着里面的一幕。
他们用充满敬意与羡慕的目光看着队伍最前面的五个人,亲眼望见域王与他们相处时的样子,在这些生民眼中,高高在上的域王是那样的神秘,却在这五人面前如同平等之人,这该是多大的荣耀。
只是他们不知道,眼前这备受荣耀的五个人,将要去往什么样的地方,又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境遇。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走在人前。他们挖山开路,披荆斩棘,纵然满手血痕,也无有二话。而有些人,只能怪跟着别人的脚步慢慢往前挪。他们二者无所谓对与错,也无所谓英勇与平凡,一切都是自愿,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只不过走在前面的那群人,他们在接受后面之人的感激与敬畏之时,同样承担着无数的凶险与未知。
不知在什么地方,不管什么时候,皆有这样一些人。
以往的治水,域王有时也会亲自相送,但人们似乎发现,只有在水患严重,治水困难之时,域王才会大张旗鼓地送别司水官,为的是提高士气,给人鼓舞。
可今年,宫门外的人发现,最前面的五人里竟有四个如此年轻之人。他们精神风发,样貌皆是俊秀,再加上域王对他们的关切之情,看起来无疑是人中俊才。
宫门外的人群里也逐渐有了一些讨论,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猜测,这四名年轻人到底是谁。很快,便有人认出了魏俞泓,只因他以往还是总侍的时候,经常带着令士巡城,许多人便已见过他。
只是另外三人,大家皆觉有些陌生。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那几人中,竟还有一个人的眼中长着双瞳仁!
不知是谁先看到,立即大声说了出来,随后,人群便是再一次地高声议论。这里不比王宫内的那群随行陪同者,不敢轻易在域王面前大声说什么。外面的人可没有人管,他们想说什么,放心说出来就是。
于是,关于这位双瞳者的讨论,竟越来越多。只不过,绝大多数人因为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议论并未持续多久,就在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结束了。
而王宫里面,一切皆以准备完毕,五个人也已骑上高头大马。这是域王特别赐给他们的殊荣,从这里骑马出去。而以往即使司水官前往治水,也并未有过这种待遇。可见,对于这一次的域南之患,域王的期待有多深。
队伍最前面的五人再一次朝着域王躬了躬身,随着一声低沉的“驾”,十名骑士令率先走了出去,后面则是崇公五人依次跟着,随即是剩下的十名骑士令,再后面,便是刀剑令、弓手令和水士令。
出发之时,重华和弄知在马上冲着人群张望了许久,最终他们看到了卿云和牟氏。卿云也在王宫内的送行队伍中,她扶着牟氏,和宣宣站在一起。
母女俩冲着马上的两人笑了笑,狠狠地挥了挥手。
“云儿,你们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们回来。”重华看着卿云的笑,心里默默说道。
卿云似乎看懂了重华的眼神,竟远远地点了点头。
队伍已经缓缓往外走去,当弓手令经过他们身边时,卿云忽然心里一紧,只感觉有一束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她猛地抬头,令士队伍已经略过自己,朝远处走去了。他们的背影一模一样,而那束目光也已不复存在。
回想起刚才的感觉,卿云只觉得浑身发凉。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卿云皱了皱眉。
“此行一共七百二十五人,但愿回来时,还是这么多人。”望着远去的队伍,魏圃非不由得轻声自言自语。他深知治水虽不比战事,但依然会有人遭遇不幸。而这样的结局,不是任何一个人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