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那轮清朗的明月还高高悬在天边。城宫之中,刚刚燃起的火光早已熄灭,人们也已在震惊与不安中沉沉睡去。
四个黑衣身影戴着黑色斗篷,脚步轻快地往城宫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们皆轻装简行,每个人只带着自己随身使用的武器,除了未名以外。
魏俞泓和弄知的腰间都别着一柄刀,重华的腰间是旋考留给他的那根楠木棍,棍上系着牟氏给他的那条蓝色穗子,还有一个箭袋。此外,他的肩头还背着一张弓。
重华从小便擅箭术,就连魏俞泓弓手令中的人,或许都没有谁比得过。
此事曾不止一次地被弄知嘲笑,说什么训练有素的王都弓手令,身法竟不如一个从未受过训练的重华。还说让魏俞泓费点心思,将重华请入王都做弓手令的师父,必定将他们的身法提升不止一个层次。
事实上,弄知这话既对也不对。重华从小便喜欢在密林之中打猎,练就的这一身箭术不可谓没有受过什么训练,他其实是自己在实战中训练自己而已。
况且,重华天生力气就比普通人大出不少,拉弓时力道一出,重华与其他人的箭术便高下立见。至于后来又跟着小高和无契师徒学过一些功夫,懂得将心决与原来的箭术相融合后,重华便觉得这弓箭在自己手中是越发轻松得力了。甚至有些时候,重华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其射程和精准程度也远高于之前在村中的手法。
魏俞泓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弄知的建议,他也多次向重华提出邀请,但总是被他拒绝。魏俞泓知道,重华这家伙十分固执,而且他看得出来,重华有自己的事做。特别是经过天筑城一事,他越发觉得重华将来不可限量。
小小的令士所,并不是他的去处。所以,魏俞泓再也没提这件事。
重华三人将不会功夫的未名护在中间,很快便已经走到了城宫门口。
魏俞泓将早已准备好的首领令牌从胸前拿出,对着守门之人一示。那人见状,忙开门放行,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这是首领的令牌,他们平日里极少见到。此令牌一处,便如同首领本人。
看着四人身影飞快走出城宫,守门人叹息了一声。不知,天筑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行四人已经走在了天筑城的大街上,这里相比之前水患刚过时已经好上了许多。
淤泥早就被清理了,一些倒塌的房屋也正在被重新盖起。只是水患刚过不久,许多新的房屋还只是立了木桩,没有完工。
此时天筑城的大街的两边,搭了许多篷帐。这么多天,天筑生民们都是这样度过这漫漫长夜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未名的心一阵揪得慌。
自己这个首领,以往亏欠他们太多。这一次,他将去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而天筑城的患后恢复事宜,未名早在今夜与重华几人密谈前,将这一切安排妥当。城宫中自己所信任的那几人,必定不会辜负自己。
这一点,未名相信他们。
“重华,咱们今天似乎挺顺利的。”弄知原本一直绷着的神经,在走了这么久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后,逐渐有些放松了。
“你不觉得,过于顺利了么?”魏俞泓并没有放松,他看了四周一眼,虽然确信并没有被跟踪,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此时,黑夜之中的天筑城,另有两队人员远远跟着他们。这些人十个一组,一共二十人。有一组人腰间别着与魏俞泓腰间相似的刀,令一组人则背着弓箭。
不过他们并非集体前行,而是两三人一起,分散在街角各处。可他们的目的都是一个方向——出城。
他们是魏俞泓从现有令士中挑选出来的最为精良之人,早在两日前,重华便让魏俞泓将他们选出,白日里在城内帮着生民们安置生活。
魏俞泓此前并不知道重华的意图,直到今夜重华忽然告知魏俞泓,他们要带着未名秘密回王都时,魏俞泓才知道这二十人的用处。
此次回去,人不能带太多。若是夜里有二十令士自城宫就跟着,势必会被发现。可若是他们从城中各处汇聚跟随,就不那么容易引人注意。
这个重华,是如何在两日前就想好了这一切。魏俞泓只觉得,此家伙或许也是什么妖魔鬼怪。
“确实过于顺利,我们不要放松警惕。前面就到城门了,出了城要格外注意。”重华的声音很轻,不过大家都听得十分清楚。
“魏俞泓,你的那二十令士可有跟上?”弄知问道。
魏俞泓看都没朝后看一眼,十分自信。“放心吧,他们一直在后面,秘密跟随。”
前面不远处便是天筑城门处,那里有几名令士带着数匹良马等在那里。
自然,这件事也是重华让魏俞泓提前准备的。他们不能在城中骑马,否则马蹄声一响,什么都会被发现。让马匹待在城门不远处,是最佳办法。
重华似乎好几天前便开始准备这些事,这一度让魏俞泓十分怀疑自己。特别是今夜,重华以前让自己做的那些看起来毫无头绪之事,都派上了用场,魏俞泓对重华的钦佩,又多了几许。
不多时,几人便隐隐能看到城门。这里依然安静如常,就像是普通的夜晚,只剩下人们的酣睡声。
“马上就到城门了,大家提高警惕!”重华的声音再次传来,另外三人立即收回了各自的思绪。
不知为何,重华只觉得越是远离天筑城,一丝危险的气息便靠得越近。
看着不远处的那道门,想起城门之后那似乎没有尽头的大道,重华的防备心前所未有的重。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许是在期盼看到什么。可看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发现。
“你一出城宫,就老是往后看,怕被人跟踪吗?你放心,我的令士在后面,如果真有人跟踪,他们会发现的。”魏俞泓声音极小。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的令士没有行动,便说明这一路无人跟踪。
重华没有回答魏俞泓的问题,而是继续盯着越来越近的城门。
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可没有一次让他如此不安,似乎今夜这里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重华的手,不禁握上了腰间的楠木棍。三人也向中间的未名靠得更拢,试图将他牢牢护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