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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只见君侯得意洋洋卖弄本领(1 / 1)

常休道:“哦?什么人?”

李伯辰道:“我在侯城认识了一个说书人,叫郑钊。和他见过几面,谈不上交情深浅。本来也是打算做一招闲棋,可如今看是没法儿闲着了。要是能把那人请到这里,会有大用。”

常秋梧道:“书行中人?唔,我听说过这人。君侯,要请他怕是麻烦。这人其实是侯城书行的一个理事,虽然不算大富,可日子是过得去的。真想要请……只怕此请非彼请才行。”

李伯辰一愣,郑钊这人名气这么大的么?

他想了想,道:“也许有机会——我进侯城的时候遇着了于猛,他是侯城镇军的一个游骑百将。当时不想在城里动手,不是把他给劫了么,在那之前就跟他提过郑钊了。”

“于猛这个人吧,我觉得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他在我这儿吃了这么一个亏,回去该会找郑钊好好问个明白,要是一时气急,搞不好还得叫他吃点苦头。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好办了。不过只怕郑钊觉得自己在侯城待不住,会走。这事要尽快办。”

常休道:“好,记下这一桩。”

又沉吟片刻,道:“你们先退下去。”

在不远处侍奉的丫鬟与男仆便施了一礼,走开了。

常休道:“伯辰,现在来说说册封山君之事。”

李伯辰轻出口气,正色道:“外公,你请说。”

常休道:“秋梧,你该也听一听了。”

“先帝在时,我任太常寺少卿,其实太常寺卿,则是由先王领职的。我这少卿除了掌管礼仪诸事外,还有一个责任,便是倘若先王突然故去,就由我向新王传授谒见帝君、请法身之术。一国之内,懂得这法门的通常只有两人。如今这李国,该就只有我晓得了。”

“这事,历朝以来都是不宣之秘。秋梧,有朝一日若我不在了,这事便要你来做了。”

李伯辰心道,原来毕亥当初传自己的,只是第一步?那法子是用来“谒见帝君”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用了那法子,却跑到那一界、成了北辰了吧。

常秋梧却愣了愣,道:“不在?老祖宗,怎么说这种话?你已是龙虎境了,往后要到了灵照境,日子还长着呢!”

听了他的话,李伯辰忍不住又道,唉,是了。我怎么先想的是那法门的事,而没想这句话?他稍觉有些愧疚——虽然一口一个外公地喊,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亲人,但到底还是疏远的。眼下在自己心里,还只是将常家人暂当做“合作伙伴”的吧?

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可忽然又想,当初孟娘子明明说常家有三人,常秋梧的父亲、常高宜还活着,且外出了。外公为何有将责任托付给常秋梧的意思?

常休笑了笑,道:“我是庙堂出身,修的是北辰正法。如今在龙虎境已停留了四十多年,自知快要油尽灯枯了。想要晋入中三境,怕此生无望。秋梧,你到了我这时候就会知道,修行人本就是借气运逆天命,总有到头的时候。这世上除了帝君之外,就连元君、真君也有寿数的,谁能不死呢?生死二字,没什么好忌讳的。”

李伯辰暗叹一声,心想这倒也是实话。外公该绝不会缺什么天才地宝,不会如寻常人一般,因“灵力不足”这种事而制约境界。他所说的瓶颈,该就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修至龙虎境,能活百五十岁,但到一百四十岁的时候,身体便渐渐老去了。倘若在一百四十岁之前未能突入灵照境,往后经络关窍渐衰,就当真没什么可能了。

这么说,外公如今已一百四十多岁了么?

他忍不住道:“外公,我既是北辰传人,幽冥又掌生死事,也许我们还有办法的。”

常休笑道:“你想为我在生死册上改命?只怕叫帝君听着了,也不会准允。北辰在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帝君们,也要顺天道气运而行,岂会为我们这些凡人坏了修行。好啦,我知道你们的孝心——伯辰,我现在给你讲一讲请法身之术吧。”

常秋梧看起来还是有些愕然、伤感,似乎是头一次听着常休说自己修行、生死的事。李伯辰则想起了应慨。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听他说些灵神辛秘,那时应慨看起来极为郑重小心,似乎提到了秘灵、帝君,是会一不小心就惹下大祸的。但外公却不如他那样,甚至还能开个玩笑,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常休道:“我先将请法身的咒诀说给你们两个听。这咒诀比谒见之法更复杂些,怕得要些日子才能融会贯通。你们今天先听了去,回去之后可以慢慢参悟。”

而后便危襟正坐,将咒诀细细地说了一遍。李伯辰从毕亥哪里得来的谒见之法咒诀并不长,一息的功夫也就默诵完了。可这请法身的咒诀,常休却足足说了一刻钟。言罢又道:“伯辰,往后你真要用这咒册封在世灵神,还需要迎帝君、奠玉帛、三献、三送之礼。到那时,我再教你那些礼仪。”

“秋梧,你是头一次听着这法门,可有哪里不通?”

常秋梧想了想,道:“我大体明了了。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但可以再琢磨琢磨。”

常休点头,又看李伯辰:“伯辰,你呢?”

李伯辰皱眉道:“这个……”

常休笑道:“哪里不通只管说。我先帮你捋顺了,你回去之后就可以慢慢想了。”

李伯辰只得苦笑道:“外公,不是哪里不通,而是一点都不明白。”

这请法身之术的咒诀听起来颇为古怪。李伯辰本以为该如谒见之术一样讲的是如何调理自身气机运行,可实际上听着不像是法术,倒仿佛是在说诸天灵神的。其中许多词汇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晓得该是指代某一位元君或帝君。又将这些元君、帝君比作某某经络关窍,可他细细一想,又觉得那些经络并非人身上的。

这咒诀的确大有深意,该说的是如何在自身之内以灵力构建类似满天星斗一般的“祭坛”,甚至还可能要将一部分灵力外放,再在这个基础上,召唤北辰帝君的气运或是真灵。

但他的问题在于,常休所说的某些名词,乃是有典故的。譬如李伯辰勉强能够理解的一句——玄宫盗命。盗和命字都很好理解。盗是说汲取、联系;命是说推定、运行。可玄宫这两个字太麻烦了。他第一个念头想的是北辰帝君,但显然不合理。便又想,或许指的是天璇度厄真君。那位真君在传说中主时运流转,是能对得上的。可既然通篇咒诀都与自身灵气运行有关,或许这位真君又是指通脉第三关的风池穴,那这四个字是说,在风池穴运行灵力,总引通脉么?但既然提到了玄宫,就必然与气运还有联系,那这个“盗”、“命”两字,指的又是如何联系么?

诸如此类的概念,一句话模棱两可,但联系前后语境,必然有所指的。可李伯辰连之前、之后的几句话都弄不明白,也知道在何部典籍中,究竟指代什么。他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读书少。

他将这些说了,常休叹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又道:“也罢,一会这里事了,你去我那里取书。你天资极好,又有气运在身,这些东西会比别人学起来快很多。”

李伯辰道:“多谢外公。”

可他心里却在想,上次用毕亥那法子,自己是直接跑到那一界去了。可见这些法门,气运加身的人用一回事,而北辰自己用,则是另一回事。如今这请法身的咒诀,要是自己真运行起来了,又会有什么妙处?

三人又喝了几盏茶,便进到几间木屋中转了一圈。见常休和常秋梧看得仔细,似乎真有住在此处的意思,李伯辰便将自己之前瞧见这镜湖山时的想法说了出来。

常秋梧道:“君侯,你说的也在理。可要不在这山上,山下也实在是……”

李伯辰道:“所以我想,要是能找到雷云洞天的遗址秘境就好了。外公,那洞天里是什么样子?往后万一情况不妙,也许可以叫人躲到那里去的。”

常休略一想,道:“大凡秘境,都是依山川地气而设的。雷云洞要在这山里建秘境,就该是山谷的模样。但哪怕真找到了,一时避祸还可,要长住则不可能。秘境这东西,毕竟是‘借’地气,既是借的,就要还的。所以周遭地气循环不息,才能维持它们的形态。可要太多人进了去,将地气扰乱,那秘境也就要溃散了。”

李伯辰稍觉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要是秘境很大,又有土地,将人迁进去耕种生息岂不是美哉?可如今知道这些,明白不可能了。

便道:“要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筑城。”

常休和常秋梧都愣了愣。隔了一会儿,常秋梧才道:“君侯,这个,筑城这件事……”

他又想了想,道:“这件事,有些难。屯里千把人,看起来不少,但青壮也只有两三百而已。这些人要筑城,小了不顶用,大了,要将周边的田地都圈起来,还能勉强防得住敌军,怕没个七八年不可能的。”

李伯辰道:“要是不用夯土、也不用石头,用木材呢?”

常秋梧忍不住道:“那还有什么用?”

自然有用的。譬如以他那里的木材筑城,简直就是用钢铁来造了。只消再请工匠想一想以何种形式利用、支撑,说不好比石城还要牢固的。但此时他还未想好如何提这件事,便道:“好吧,我只是随口说说。”

常休道:“这件事我们往后再慢慢说,也不急于一时。时候不早了,下山瞧瞧吧。”

三人下了山,又捱到下午四时许才将粮放完,便走回到常宅去。一路上终于觉得屯子里又有了活气,炊烟袅袅,有他刚来时的气象了。

回到宅中,先用晚饭。方耋与他同来,没有上桌,也不好与宅中仆佣在一起吃,就给他单独置了一桌。等吃饱喝足,常休与常秋梧又在堂中谈论些民生之事。譬如先委任哪些人什么职务、往后这些日子的当务之急是什么、该如何组织春种,又该如何分配耕牛。

说这些的时候李伯辰插不上什么话,常家两人讨论出一个结果,便问“君侯意下如何”,李伯辰只能说“好”。等说到隋无咎来时该如何防备,他才讲了几句。

他吃过隋无咎的亏,虽然对隋不休的印象还好,但仍是将他们当做潜在的敌人来防备的。下午说筑城的事,也是因此。但言谈间常休和常秋梧却似乎并不很担忧他们,李伯辰不知常休是因为对他之前所分析的天下大势太过自信,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等将这些事说了,常休道:“君侯,刚才列出来的那些人,可有哪些不妥?”

他所指的是将要委任的一些做事的人,共有十二个。其中孟培永做术馆的馆主,是李伯辰提议的。另有一个孟娘子,常秋梧叫她管些屯中的土地、丈量之事。李伯辰这才知道,这屯中大片田地,竟有多半是她家的。除此之外的九个人,他都没听说过,但既然常休与常秋梧说好,想必是有能力的,便道:“外公,我没什么意见。”

说了这些事,又去常休书房中取了几本书,李伯辰与方耋告辞离去。

昨夜离开的时候天已黑了,今日亦然。两人走了一会儿,李伯辰才发觉方耋默不作声,便看了他一眼。见他微皱着眉,似乎不大高兴。便笑道:“方兄,怎么了?我是要叫你做我的亲兵十将的。”

方耋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又道:“将军,不是因为这个事情。”

说了这句,又不吭声。他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说话从不吞吞吐吐,此时这模样倒很奇怪。李伯辰便道:“那是因为什么事?”

方耋想了想,道:“不好说。说了,枉做小人。”

李伯辰笑起来:“咱们两个从璋城开始就生生死死的,有什么不好说?说吧,什么事我都不怪你。”

方耋便道:“好,那我说了——常家人太欺负人了吧。将军,我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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