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说完之后,问道:“陈卿执掌越骑,可有什么难处没有?”
陈诚想了想,问道:“越骑是北军五营之一,那臣是不是要听大将军的调遣?”
刘宏道:“既然将越骑拨至执金吾帐下,那自然不必听大将军的命令了。若是大军出征,需要将越骑转回大将军麾下,朝廷自然会有旨意。”
陈诚又道:“臣初来乍到,孤身上任,只怕军中将士不服,能否抽调一些以前的部将和旧识来京城?”
“可以,你想要调哪些人过来?”
陈诚于是说了刘备,关羽,张飞,赵云,以及魏冉,丁远,赵思,关山河这几个人的名字。刘宏等他说完,对边上的张让道:“拟旨。”
张让连忙拿来明黄丝绸,道:“要宣哪位令史入宫草诏?”
“不必,又不是封侯拜将,中书令来写就是。”
于是张让坐在案几前,略一思索,然后在帛书上写下了诏书。写完后,他将狼毫制成的毛笔放下,吹了一下帛书,递给刘宏,道:“陛下请过目。”
刘宏看了看,觉得没问题,然后取过符宝郎递过来的印玺,在诏书上用了印。黄门侍郎接过诏书,将之发往三公曹。
黄门侍郎刚打马离去,宫殿外忽然有一行人簇拥着凤辇走了过来。车架在德阳殿前面停下,寺人捏着嗓子叫道:“皇后驾到!”
宫女上前挑开帷裳,何皇后左右拉着儿子刘辨,右手牵着万年公主刘倩走了下来。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一起跪下,陈诚却是单膝下跪,然后抬起头偷眼望去,就见到一女子着盛装走了过来。她长得十分美貌,粉面含威,九分娇媚中又带着一分煞气,更显得英气勃勃。
何皇后有着一张鹅蛋形的脸,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她脚步轻移,走到皇帝面前,道了个万福。刘宏看着她,眉毛不禁皱了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何皇后道:“陛下久不来长秋宫,那臣妾只好过来看望陛下了。”
刘宏道:“大长秋没跟你说吗?朕现在忙于国事,待有闲暇的时候,自然会过去的。”
何皇后看着皇帝身边的刘协,眼底升出一丝怒意,却又笑着道:“赵常侍是说过,但皇儿和万年公主太久没见到陛下,吵嚷着要过来,臣妾也没有办法。”
刘辨已经十二岁,放在外面差不多都可以娶妻了,但是他成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看上去还有些稚气未消的样子。刘宏见了刘辨就有些不太喜欢,但是对女儿刘倩还是很心疼的,他叹了口气,道:“外面风大,进里面说话。”
刘倩比刘辨小了两岁,头上梳着两个羊角,她走到刘宏的身边,笑嘻嘻地拉起父亲的手,道:“父皇,你怎么好久不来北宫玩了?”
刘宏摸了摸她头上的羊角,笑道:“你都要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总是想着玩?”
他带着三个子女先进了大殿,何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问道:“你就是新上任的执金吾?”
陈诚五感比常人更强了数倍,何皇后走到身前后,只觉得香风扑鼻,和以前经常在女孩子们身上闻到的香水味有点像,却又有一些差别。具体差别他说不上来,似乎皇后身上用的是粉脂,身前的空气中粉尘多了那么一点点。
听到何皇后发问,陈诚笑着道:“在下陈诚,参见皇后。”
何皇后见他眉清目秀笑容爽朗的模样,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心跳都加快了一些,她连忙垂下眼帘,道:“朝廷许久没有设立执金吾了,好生侍候陛下。”
说完,何皇后脚步匆匆地追进了德阳殿中。
陈诚:“是。”
张让脚下慢了一些,落在了后面,待皇帝和皇后都进了大殿,他慢慢地踱步过来,笑着道:“恭喜执金吾,以执金吾的身份兼任越骑校尉,啧,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陈诚见对方眼睛里面都透出欢喜的意味,跟之前见了他就厌恶的表情截然相反,心中就是一突,笑的这么灿烂,肯定是不怀好意!韦爵爷都说了,男人笑眯眯,就不是好东西!
等等,张让是男人吗?以前可能是,现在肯定不是了。
呸,就算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好东西。
陈诚笑着道:“全靠中书令妙笔生花,日后若是有事需要在下帮忙的,请尽管吩咐。”
张让笑着道:“当真?”
“当真。”
张让满意地笑了起来,转身向里面走去。但是他刚刚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天子对陈诚越是信重,他便越是嫉恨,怎么可能真心相交?
大殿中,刘宏和何皇后坐在榻上说话,刘辨则是带着刘协和刘倩一起玩。
“今天外面有风,我们去放风筝吧?”万年公主刘倩摇晃着脑袋道:“我有一只锦色的风筝,可好看了!”
刘协叫道:“我不要放风筝,我要玩打仗!”
他拉着刘辨的袖子,道:“哥哥,我们去打仗!”
刘辨为难地看着刘倩,道:“要不你去放风筝,我和弟弟去玩打仗?”
刘倩哼了一声,昂起头跑到刘宏的身边,叫道:“父皇,他们不带我玩!”
刘宏笑着把女儿搂在怀里,道:‘让他们去玩,你在这里陪父皇好不好?’
“恩!”
刘协拉着刘辨到了外面的廊檐下,自己从侍卫们的手中拿了一把木剑,又递了一柄给哥哥,乱糟糟地舞了一会,道:“看剑!”
刘辨挺着剑迎了上来,“噼里啪啦”的一阵乱砍,两人追逐着打闹了一会,从大店里面跑到外面,又从外面跑到里面,何皇后看不过眼,训斥道:“刘辨,你都十几岁了,还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刘宏却道:“小孩子让他们玩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何皇后凤目含威,冷着脸道:“就因为是小孩子,才要好生管教!”
刘宏不悦,道:“皇后要管教皇子,自去北宫便是,来这里干什么?”
何皇后见皇帝生气,语气就软了下来,道:“陛下何必自苦如此?国家大事交由大将军他们去处理就是了。”
刘宏嘿然不语。
德阳殿外,刘辨和刘协玩累了,两人坐在御道的台阶上,咬着耳朵说些小孩子的事情。说着说着,刘协忽然指着陈诚道:“这是父皇的执金吾,他很厉害的呢。”
刘辨昂起头看着陈诚,道:“你长得好高啊,看起来跟上军校尉差不多,不过你比他好看。”
陈诚笑了笑,道:“这算什么,我有个朋友叫关羽,长得比我还高。”
刘辨吃惊道:“居然比你还高?那不是要有这么高了?”
他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陈诚道:“是啊,就有这么高,我还没见过比他更高的人。”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听说有个叫吕布的也很高,不过我没见过。”
“要是我也能长那么高就好了,”刘辨羡慕地道:“母后一直说我是小孩子,等我长那么高了”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长大的样子,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位天子的嫡长子其实也不矮,已经有了四尺多接近五尺的身高,就是稍微有点瘦弱,但跟宫中的宫女太监们比起来,也还好了。
陈诚道:“想要长高,那就多吃肉多吃菜,多跑步。”
正说话间,一彪人马向着德阳殿走了过来,为首者虎背熊腰,身高八尺,颌下三寸长须,不是蹇硕更是何人?蹇硕只当是没看见陈诚,指挥着西园军完成了换岗,这才走了过来,给刘辨和刘协磕头。
刘辨歪过脑袋来,问道:“别人见了我都要下跪的,你为什么不磕头?”
蹇硕站了起来,对着陈诚冷笑。
陈诚按剑正色道:“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蹇硕嘴角抽了抽,越发的鄙夷这个奸吝小人,他对守在两位皇子身边的赵忠道:“大貂铛,是皇后过来了吗?”
赵忠一笑,脸上的褶子又挤在一起了,他用又尖又细的声音道:“皇后娘娘正和陛下在里面说话,上军校尉要是没有要事,就先在这里等一会。”
蹇硕于是和赵忠并肩站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是太监,但是一个雄赳赳气昂昂,须发怒张,浑然就是一条恶汉;另一个则是声音阴柔,长得本来就不高,还弯着腰,看上去就更加的猥琐了。
刘辨看了看陈诚,再看了看蹇硕,比划了一下,道:“你们两个都这么高,谁会更厉害一些?”
陈诚道:“肯定是上军校尉更厉害了。”
蹇硕听了不由得嗤笑,却听刘辨继续问道:“为什么呢?”
陈诚正待说:他的胡子比较多,却又想到对方是个太监,于是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刘辨再问,蹇硕忽然道:“殿下想要知道我们谁更厉害,让我们打一场不就知道了?”
“呀,这个主意好!”刘辨拍着手道:“那你们现在就比武!”
蹇硕对着陈诚冷笑,道:“既然殿下有命,执金吾便勉为其难如何?”
陈诚微微一笑,道:“上军校尉都说了是勉为其难,那就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刘辨叫了起来,道:“我命令你们比武!”
陈诚漫不经心地道:“殿下,我和上军校尉都是朝廷大臣,哪里能像小孩子一样的打打闹闹?”
刚开始陪伴皇帝左右的时候,他还有些小紧张。但是过了两三天之后,虽然还是很小心,但是那种紧张的情绪却是消失的干干净净。皇宫虽大,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天子虽尊,也不过肉体凡胎罢了。
刘辨一愣,随即发怒道:“你也把我当小孩子!我要去告诉母后!”
说罢,他拉着刘协就往殿内跑去,赵忠连忙带着几个小黄门和宫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