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1 / 1)

因为考虑到等会儿要去打台球,所以大家都下意识地加快了投食的速度,半个小时以内就结束战斗,坐上公交车直奔学校西门那边的一个地下台球厅。

我看何安站起来的时候脚步并没有丝毫不稳,但还是担心他有可能会摔倒,于是就走过去搀住了他的胳膊。他也没拒绝,只是回头看着我冲我笑了笑。

真是哔了狗了……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极强的想去冲冷水澡的冲动。拜托大哥您能不再用这种慈父般的眼神看我了么?!简直让人把持不住啊!

可我也就只能这么想想而已……毕竟你不能跟一个刚替你挡了酒的人计较太多是不是,那样不厚道。

等上了公交车,可能因为是周六晚上的缘故,人比较多,我们都没有坐的地方了,就分散开来站着,不过何安和我还是站在一起。

他这会儿看起来倒是略微有些疲惫的样子,单手扶着栏杆,跟我面对面站着,眼中稍稍透出些迷离之色。忽然,他往我面前走近了一步,勾下头竟然将额头放在了我肩膀上,低声道:“歇会儿。”

何安的个头本就比我高一些,他要想这样靠着我的话腿就得稍稍屈着,上半身也放松了下来,我的肩头一下就变得沉甸甸的。

这突如其来的依靠,让我从心尖儿到全身的经脉都禁不住使劲地一颤。一口吐沫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就好像浑身的气息都在瞬间浮起来了一样,腾云驾雾一般环绕在脖子以上的位置,把脸都给蒸红了,比桑拿还好使。

我就这么全身僵直地站着,感觉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脱离了大脑的使唤。或者说其实连大脑都跟着一起当机了。

好在两分钟之后车终于在下一站停了下来,一口气又涌上了许多人,因为我们刚好站在车厢后部,被从后门上来的人一挤我可算是能动了一下。

只不过我刚一动,何安那只空着的手就从旁边拽住了我腰侧的衣服将我稳住。虽然完全没有挨到肉,但我差点又是一口气没续上,心脏都快要被折腾坏了。

不就是单单纯纯坐个车么,怎么搞得像在拍电车py一样呢……

幸亏这路上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要不然再多坐一会儿的话我都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下车了。

好容易进到台球厅里头,我们八个人要了两张台子,梁竞说那就一张台子上四个人,再两两分组打比赛。

“我就跟天悦一组了!”梁竞率先说,当然就算他不说也没人会和他抢。

“那我带易生。”何安道。

“我们也分好了,我和叶煦,嘉林和思远。”黎一清站在另一个台子前冲我们道。

我就时常觉得一清身上有天使属性,这种时候主动要求和叶煦一组无非是怕他尴尬,真得是很善良了。

然而叶煦这熊孩子却还不领情地淡淡哼一声,像是不大情愿,不过好在他没说出别的什么不中听的话。

“来吧,谁开球?”梁竞这会儿已经跃跃欲试了。

“你开吧,”何安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梁竞兴奋地拿起球杆,满脸都写着“快来看哥有多酷炫”,然后猛力一击,球瞬间散开,有两个全色球直接进了洞。

“承让承让了!”梁竞笑嘻嘻地看着张天悦,发现她面露崇拜之情后就更加得瑟了,俯身两杆又进两个,不过下一杆的角度就差了些,球停在洞口约两厘米的位置没有进去。

张天悦从他手中接过杆的时候有些害羞地说:“哎呀,这下要是进不去你可别怪我呀。“

“怎么会!有我在呢,你放心打!”梁竞拍着胸脯说,他这可是在妹子跟前撑面子,我想笑都又忍住了。

不过可惜的是,张天悦这一球的确没能打进去。这姑娘看来虽然爱打,但技术并不是很高。

接下来就轮到何安跟我。何安先对梁竞说:“竞哥,我就不打了吧,易生不会,我两球都教他。”

“那怎么行!我可不想胜之不武!”梁竞显然想要在张天悦面前好好出次风头,何安也看出来了,就点点头说:“那好吧,不过竞哥可要手下留情啊,我们这边实力差得远呢。”

梁竞哈哈大笑:“放心吧,我是那种不给兄弟留面子的人吗!打吧!”

何安笑了一下,站我旁边先教我拿杆的手法,然后是施力的方式,我试着打了一下,倒是碰到球了,不过力度明显不够,没滚两圈就停下了。

“换何安!”梁竞又喊道,然后在看到何安打出一个中规中矩然而并没有进洞的球之后不禁笑得更开心了,回头冲张天悦骄傲地说:“下面看我的!”

要说梁竞是真厉害,我们定的是三局两胜,他直接就赢了两局,期间我和何安也就摸了那么七、八次球杆,但一共也没进去几个球。

两局结束,我觉得张天悦看梁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只见她站在一旁,左右转了两圈之后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似乎又在犹豫着什么,等了等走到梁竞跟前又酝酿了一会儿才说:“梁竞,我刚才查了一下等会儿金逸影城要放一部外国的恐怖片,我挺想看的,你能陪我去吗?”

“恐怖片?能啊!我最爱看恐怖片了!”梁竞这顺竿爬的速度可谓是相当之快,我都开始怀疑刚才吃饭那阵儿说看电影无聊的人是不是他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张天悦欣喜地问。

“没问题!”梁竞说完便冲我们一帮子男人招了招手:“兄弟们那我就先撤了!你们继续好好玩啊!”

“滚吧!”大家都笑,黎一清等他俩走了之后才好笑地骂道:“这个重色轻友的,妹子一召唤就啥都忘了!”

“人之常情啊,”张嘉林笑得更厉害,转头对何安和我道:“你俩要加入我们吗?”

“不用了,正好他们走了,我教易生。”何安摆手道。

“那成,易生你加油!”

“了解。”我做了个抱拳的手势,然后转身回到何安边上,却发现他正在换球杆。

“怎么换了?”我不由问道。

“刚才那个不太顺手,”何安说着用皮头蹭了蹭球杆的前端,我忽然就觉得不大对劲,他现在这气场看起来和刚才的明显不大一样。

何安这时已经弄好了球杆,拍了我一下道:“来,我再重新教你一下运杆的方式。”

“诶?哦。”我学着他的样子趴下上半身,何安先给我示范了一下,直接将一个球打进洞里,还是打切线的那种。

我看得一愣,也准备像他那个样子来打,但把球杆前后挪了挪总觉得不是我要找的感觉。

何安见状便过来扶住了我的肩膀,然后一只手往下移到了我支在球台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处,另一只手则绕到我另一只小臂上控制我持杆的姿势。

“重心再降低一些,眼睛紧盯着球,不要看你的杆头,用两只手去控制方向和力道。打的时候动作一定要果断,杆一旦出去就不能犹豫,不然很容易擦偏……”

现在何安跟我的姿势致使我俩之间的距离非常之近,他的话就在我耳后一句一句地响起,喝了酒之后的嗓音在低沉中还带了三分莫名的沙哑,口鼻处隐隐的酒意随着呼吸被轻柔地勾引而出,萦绕在唇际,盘旋于耳畔,再一分分地钻进我的大脑里,流窜至感觉最敏锐的大脑皮层,让人禁不住头皮一阵阵发麻。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还能专注地学什么鬼台球那我也就枉为一个gay了。

“易生,发什么呆?”何安又用力握了下我的胳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直接推开了他站了起来。

“怎么了?”何安还一脸莫名其妙。

我强自扯出个笑脸,哈哈道:“安哥我今天先不学了吧,状态不太好,改天你再教我。”

他看了看我,瞳孔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有些泛着金色。深邃的黑点缀着夺目的金,让我不禁想到了夜色下城市的璀璨灯火,有着并不清晰的轮廓,但只需一个剪影就足以让人心醉神迷。

可惜无论再怎么迷醉,那都是属于整个城市的灯火,和个人无关。哪怕它近在咫尺且周而复始地在每一夜上演,也始终不会是专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

我默默藏起了心中的凄凉,自己走到了一旁的单人椅上坐下,然后对何安笑着说:“你一个人打吧,不用管我了。”

“你确定?”

“嗯。”

何安看起来还有些奇怪,但他并不是个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特别是对我。

“那我把球清完咱就把这个台子先退了吧。”

“好啊,你慢慢清。”我看那台球桌上还一个球都没少,就想着不着急了。

但谁能想到,何安再次弯下腰后连眼神都变了,嘴唇微抿,一下子显得特别的专注和认真。

明明刚才他半天才能打进去一个球,现在竟是一杆一个,先把七个全色球打完,紧接着是七个半色球,最后把黑八打入袋中,完美收杆。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旋球、切球、跳杆这些技术看得人眼花缭乱,何安的动作又是极其的潇洒流畅、干净利落,不光我看愣了,连旁边几个台子的人都看呆了。

“卧槽……”不知道过了几秒后才有人小声感叹了一句,大家这才陆续回过神来。

“安哥,你这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啊?”张嘉林的样子都像是要给何安鞠躬拜师了。

何安随意地一笑:“小时候玩得多而已。”

“我也玩得不少,怎么就没这技术呢??”

“安神谦虚你也信?”叶煦跟张嘉林说完后转头看何安:“那安哥刚才是故意让着梁竞呢?”

“竞哥带着妹子,我再出风头就说不过去了。”何安一边说一边把球从袋子里拿出来整好,然后就先去柜台那里退这个台桌。

我站起来准备换到另一张台子旁边的椅子上去,但这时候正好电话响了,一看居然是蒋哲良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有事?”我接起来直接问。

“易生,上来一趟,我就在你们小西门门口。”蒋哲良的语气仍是不容商量的强硬。

“有话你就电话里直接说吧。”

“你最好还是上来吧。”他忽然发出一阵笑声:“你要是不想我成天烦你的话就来当面跟我谈谈,否则我还是要每天发短信骚扰你的。”

“难道我去跟你谈了你就不再骚扰了?”

“没事的话就不了。”

我稍作思索,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否则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想好了之后我说:“那行,我这就过去。”

蒋哲良那边没再说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我于是往出走,快到出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何安,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问:“去哪儿?”

我不想骗他,就说:“去小西门见蒋哲良,他有话要说。”

何安的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你真要去见他?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反正就是谈谈而已,有些话我俩迟早得说清楚。”

不知为何,我在跟何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一直不愿见蒋哲良的原因。

反感与排斥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更深层的原因,连之前的我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因,其实是有些害怕吧。

我内心深处是明白的,我和他若要再见面单独谈话,那恐怕便是要宣告一个终结了。相识十五年的友情,长达十多年的兄弟情,还有那一段难以对人启齿的隐晦情愫,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需要做一个了断。

矫情一点说,有些人虽然无法遗忘,但也无法原谅。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适用的。

我原谅不了他的所作所为,但真要彻底割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会去抗拒。就这么拖了一年多,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哥,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谈完就直接回宿舍了,你帮我和一清他们说一声。”

何安的样子并不像是放心了,但他还是点头说:“也行。不过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

“嗯,说不定我还比你们早回去。”我又跟他笑了笑就挥手走了。

该来的一定会来,现在就到时候了。

谈就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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