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惊讶,难道仅仅因为爱人的一句话,她便恢复了过来?
西半芹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我正打算说什么,她突然嘴一瘪,哭道:“眼睛里进了东西,好疼。【无弹窗.】”
我心一松,爱情的力量也没这么神奇,不然还需要大夫做什么。
“我帮你吹一吹。”我十分自然地说。
“阿蓟。”司空易突然开口,“男女授受不亲。”
“……”我竟然无法反驳,可看着西半芹眼泪直流又有些于心不忍,问司空易:“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流完就好了。”司空易不咸不淡地说了个标准答案。
我有种错觉,感觉司空易说完这句话之后,刚才还哼哼唧唧地西半芹忽然没声了。幸好这时念薇拿了茶水上来,替我解了燃眉之急,给西半芹吹眼睛这个重任就交给她了。
我有些不懂司空易,根据他之前为我擦嘴的行为来看,莫非他认为男女授受不亲,男男就授受可亲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打了个冷颤,一种早就在我脑子里盘旋打转但被我刻意忽视的可能性这时猛地跳了出来,避无可避。
也许,他早就肯定我是女儿身了。
从那次在南宁王府,我破罐子破摔说出这个理由拒绝娶殷忆雪后,他便喊过我柴姑娘,而那时我因太过慌张,随便搪塞过去了,他也就没再提起,但……
我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点滴,他从不让我赶马车,我们也从没在睡觉问题上起过争执,我原来什么都没想,但如今细细思量,他那种孤傲的性格,若我是男子,许多事他断然不会那么照顾我。
我看了他一眼,他面色平静无波,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装了很多秘密。
突然他的脸转向我,我一个躲闪不及,一下子溺在了他的黑色眸子里。
他微微偏了偏头,下巴微抬,我有些不解,露出了疑问的神色,终于,他嘴角扯出一丝笑,说道:“西姑娘跟你说话。”
“啊,啊?”我有些慌张,急忙看向西半芹,她偏着头,右手食指搭在下巴上,露出甚至能称之为狡黠的笑。
“我知道你为什么看他。”她一脸洞悉内情的表情,我有些错愕:“什么?”
“他。”她用手指了指不置可否的司空易。
我突然来了兴趣:“你说为什么?”
她神秘一笑,一脸得意,仿佛笃定自己将要说的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他好看。”
我再一次无法反驳,司空易不置一词,仿佛早已习惯别人说他好看。
可他那张脸确实是平淡无奇,放在人堆里不会多看第二眼的长相,却因为长在了他的脸上,有种别样的魅惑。
念薇在旁边捂着嘴笑得羞涩,我兴致勃勃地问:“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我坚信除了我那个没良心的丫鬟小茴外,其他人应该都有正常的审美。
西半芹把这当作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在思考,半晌,她下定决心说道:“他好看。”
我不死心地问:“我不好看吗?”
西半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不难看。”
念薇终于笑出了声,我彻底被打击了,一个智力不过几岁的稚童尚且都这么说,可见我的审美才是不正常的。
我大手一挥,装作毫不在乎道:“不过区区皮囊而已。”
“区区皮囊?”西半芹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嗯,皮囊多得是。”我没头没脑说了这么句她不可能听懂的话,皮囊对于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我有很多副皮囊,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红尘众生幻象,皆在我一双妙手之下翻云覆雨。
又闲聊了几句,过了不一会儿,西半芹便开始频频打哈欠,在念薇和我的反复规劝下,她才不情不愿地打算回去睡觉。
我回忆了一遍刚才的情形,发觉西半芹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说明湛乐容让我传的话没有在她心里泛起一点涟漪,亦或是,她根本就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
“你觉得这病可以治好吗?”我问司空易。
“治不好你如何拿到回魂碧玉丹?”司空易不答反问。
“最后的王牌不是你吗……”我嘟囔。
他竟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接着说:“端看得病的人自己想不想好。”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西半芹是受了刺激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所谓的心病,如果能找到关键的突破口,甚至有可能不药而愈,“我明天想出去找湛乐容再谈谈,顺便问问药材有没有收集好。”
“好。”
第二日,我和司空易结伴出了西府,西周品太过殷勤,实在是盛情难却,昨日我们只好顺势住在了西府,我知道他是怕我们没治好便逃了,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
我跟西周品说,我们想出去买些药材,他原先怕我们不识路,还想让两个家丁跟着我们,被我果断拒绝。司空易直接丢了句:“若发现有人跟踪,即刻走人。”
我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在旁边附和:“他武功很高,脾气不好。”
西周品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西府。
我和司空易回到昨日住的农家小院,派守在那里的人去通知湛乐容前来相见。
没等多久,湛乐容果然急匆匆地来了,还带来了我需要的药材。我清点药材的时候,他在旁边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但直到点完药材坐下来,我才开口:“想问什么,问吧。”
真给他机会问,他反倒踌躇起来,兴许他怕问到的答案会让他失望。
终于,他下定决心问道:“她……还好吗?”
“如果你是指每天无忧无虑,除了吃睡玩再也无其他事做就是好的话,那么她很好。”
湛乐容手握成拳,低着眉眼,艰难开口:“她听了我说的话……有什么反应吗?”
“流泪算不算反应?”
“她哭了?”湛乐容心痛中夹杂着一丝惊喜,“那她是大好了吗?”
我看着他冷冷一笑:“我话没说完,流泪不等于哭,她只是眼里进了沙子罢了。”
他被惊喜点亮的双眼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我继续道:“她估计连你是谁都记不得了,更何况只是叫一个陌生人传的一句话。”我克制不住言语的恶毒,说老实话,我为西半芹感到有些不值,她为了眼前这个男子疯魔了三个月,而这三个月湛乐容连她一面都没见上,即便我知道有很多客观原因让他们无法相见,但他身为堂堂男子汉,不应该解决困扰在他们面前的所有问题后再让西半芹和西周品摊牌吗,他们的爱情路上原本就长满荆棘,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她真的治不好了吗?”湛乐容呆呆地吐出这句话。
“若真的治不好,你待如何?”司空易问。
湛乐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终于他沉静了下来,“我还是那句话。”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生怕西半芹遇到的是个负心汉,确认她真的痴傻了之后,便逃之夭夭。而司空易脸上竟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不过一瞬便过去了,我以为自己花了眼。
“烦请二位公子,一定要治好芹儿,若是治不好……”湛乐容苦笑了一下,“若是治不好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开心。”
“那你怎么打算?即便治好了,横在你们面前的问题也不会改变分毫。”
“我知道,”湛乐容喃喃,“可我父亲……”
终于说到关键问题了,西半芹为了他们的爱情敢于和父亲抗争,而他……
“若你没法为了西姑娘和你父亲抗争,我看不如趁早放弃。”我说着风凉话。
“不……”湛乐容痛苦地抱住了头,“我不能放弃芹儿。”
司空易冷声道:“世上没什么不能放弃的,只看愿不愿意。”
我看了他一眼,想起司空夜光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了司空星放弃了一辈子爱上别人的权利,便不由得一阵心酸,也许这句话,他最有资格说吧。
湛乐容听后竟然怔住了,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不愿意。”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终于还是决定帮助他,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西半芹如此爱他,不是没有缘由的。
“我需要你的配合。”我对他说。
“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
我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之前听西周品说湛乐容和西半芹是在元宵灯会上一见钟情,后来多次相见通信,才确认了彼此。他当时说得不够详细,一来可能他觉得十分丢脸,不想多说,二来,他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所以很多细节说不明白。
我让湛乐容把他所有记得的关于他们俩之间的事都告诉我,我想要挑几件他们印象深刻的事,重新再和西半芹做一遍。简而言之,就是重新模拟场景,很多失忆之人大多都是用这个方法找回记忆的,虽说西半芹的情况比失忆更复杂,但对于神智失常的人来说,这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我记得那是去年的元宵节,萝石寨每年元宵那天都会有元宵灯会,晚上到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十分好看。我原先对这种灯会没什么兴趣,但是那次我妹妹吵着闹着要出去玩,爹爹不放心,便要我陪她。我妹妹性子活泼,最喜欢凑热闹,一到街上便往人堆里钻,很快就不见了,我着急得不得了,赶忙去寻她,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正急得不知怎么是好,突然看到桥头有个背影十分像她,便急忙走了过去。”他顿了顿,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那人衣服穿得和我妹妹一个颜色,至于我妹妹的衣服样式我却记不清楚了,背影看着有**分像,我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还说了句‘你个小东西,终于被我抓住了’。”他低笑了声,眼里眉间都是浓浓的爱意。
我知道他必定是认错了人,因为这一错,才有了以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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