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妈妈呆坐在地,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便在这时,浴室的门锁吧嗒吧嗒地转了两下,竟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同一时刻,放在椅子上写满了字的纸被闻杰一把抓住,猛地泡进了水里,然后又被一双无形的手唰啦唰啦地撕碎揉烂了——闻妈妈怔怔地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感觉到耳后刮来一阵疾风,扭头一看,就见沈岳脸黑黑地站在一旁,呼哧呼哧地瞪着浴缸里的纸糊以及……那个不让人省心的混小子。
“你不是去做饭了吗?这么快就做好啦?”闻杰回瞪沈岳,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表现出一副无辜的小模样。
沈岳暗哼了一声,很不高兴地撇开脸,一点也不想理会闻杰了:这混小子还在装无辜呢,当他是傻瓜嘛?天知道他刚才根本没去做什么鬼饭,只是跑下楼去取了浴室的钥匙,然后就奔回来听墙角并随时准备好“破门而入”了!
却没想到闻杰在关键时刻的反应居然这么快,瞬间就把证据给毁灭了,想到这里,沈岳脑仁一疼,转而朝着还坐在地上的闻妈妈伸出了手,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问:“阿姨跟闻杰都说了些什么啊,可以告诉我吗?”
闻妈妈顿了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然后扶着沈岳的手缓缓站起,尽量镇定地说:“没什么,就是随便聊了聊,沈总啊,很感谢你对我们母子俩的关心,但我刚刚想了想,还是回去陪阿英吃饭吧,要不留她一个人也不太好……就这样,再见!”
说着她转身就走,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并在心里暗骂闻杰小混蛋,让她的心情从绝望到重怀希望又到绝望,接连痛伤两次心,这是想要把她也给折腾死吗?但骂着骂着,她的眼泪又唰地一下流了满脸。
“阿姨、阿姨请等一等!”
沈岳毫不迟疑地追了过来,甚至颇为无礼地抓住了闻妈妈的胳膊,斩钉截铁地说:“请您务必要告诉我真相,我知道那肯定跟我有关!”
“……我也知道跟你有关,”闻妈妈闭了闭眼,神色复杂地低叹道:“可惜我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否则,作为一个母亲……”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沈岳也彻底明白了:那个最关键的点,闻杰连他妈都没告诉!
沈岳顿时就泄了气,松开了手,目送闻妈妈快步离开,然后面色冷肃地转回头来,毫无意外地看到闻杰就在他的身后飘着呢。
这时候,闻杰已经收起了那副无辜的表情,他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坚决坚持己见,简直像个自由斗士,又或者说是……即将赴死的革-命烈士。
一人一鬼默默对视了好半晌,终于还是沈岳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轻抚着闻杰的脸,哄劝道:“妈妈都哭着走了,乖宝,能不能别再任性了,有困难就说出来,跟我一起有商有量的不好吗?”
闻杰依旧非常坚定,摇头道:“我早就成年了,自己可以拿主意,不需要事事都与你商量。”
“但是这件事情与我有关啊,你怎么能擅自剥夺我的知情权呢?!”
沈岳严正抗议,可闻杰却耸了耸肩,耍无赖道:“我就不告诉你,总之决定权是在我不在你,有本事你咬我啊!”
“噌”地一声,沈岳的额上蹦出了一根青筋,他真是很久都没有遇上这么难啃的骨头了,软硬不吃,偏偏这小子前两天还是只任他揉捏的乖乖小绵羊,今天就玩起大变脸了,落差这么大,真是让他郁闷至极。
当然郁闷只是个小问题,焦虑才是大问题,沈岳真正担心的是闻杰的安危,他早在昨晚就想清楚了,闻杰骗他瞒他,肯定不是要害他,应该只是不想让他遭受损失,而且绝不会是小损失,所以闻杰才怎么也不肯让他知道具体情况。
但闻杰怎么也不想想,要是他没了,对沈岳来说又会是多大的损失呢?
想到这里,怒气狂涌而上,沈岳用力扣住闻杰的后脑,狠狠地吻了过去:如果闻杰还是个大活人,他们这么碰撞在一起,非得把彼此的牙齿都给磕掉了,更何况沈岳还又啃又咬的,也就是闻杰的鬼身才能完好无损了,弹性棒棒的,仿佛有着无穷的包容力,不知不觉地就把沈岳的怒意都给消磨一空了,于是他越啃越温柔,最后又化作了一个缠绵至极的深吻……
吻毕,趁着彼此都还沉浸在柔情荡漾的余韵中,沈岳凑到闻杰的耳边,款款低语道:“我爱你……所以请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也许在你眼里的大损失,在我看来还远不及你对我的意义呢?”
——居然在这个时候表白!真是太犯规了!
闻杰晕晕乎乎,又飘飘然然,觉得自己整个儿泡在糖浆里,都快被甜化了,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心里一热,脱口就说:“我也爱你……那你愿意拿一些寿命来换一只鬼做基友嘛?”
这话一出,他们俩的脸色都变了,闻杰简直懊恼至极,而沈岳立时就说:“我愿意!你要多少?我怎么给你?”
闻杰紧紧地闭上嘴,再也不愿出声了,他真是服了沈岳,更服了自己这渣渣,明明打定主意至死不提的秘密,居然就这样被套了出来!
所幸他没有顺口把最关键的方法也给说出来,因为那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好了好了,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好像你犯了多大的错误似的。”沈岳亲了亲闻杰皱成苦瓜的脸蛋,缓和了语气,微笑道:“亲爱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啊,你连底价都没亮出来,又怎知道我愿不愿意出呢?纠结来纠结去,还不如摊开来谈呢,这才是做生意的正确方法啊。”
闻杰脸色臭臭的,语气也臭臭的,暴躁跳脚道:“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做生意,也不想跟你讲话了,快给我滚蛋!”要不然我自己滚蛋算了,我个渣渣!
看出闻杰起了回到玉佩里去蹲着的念头,沈岳赶忙转换了话题,“好好好,我们不做生意啦,也不提那件事了,现在就去布置你通关所需的阵法好吗?地点我已经选好了,优质祭品也托人买到了……”
虽然刚才的成功套话让沈岳信心大增,暗想他的小绵羊即使把刺猬的外衣披在身上,本质上也还是只嫩嫩的小绵羊,哪能逃得出他的五指山呢?
但接下来他就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务必要安抚好闻杰,可不能让他躲回到玉佩里去,要不然就真的麻烦了,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处使了。
而闻杰呢,他嫩是嫩了点,但也不是真蠢,当然知道沈岳的打算了,分明就是还想找机会继续诓他。但是在他看来,自己很快就要彻底完蛋了,跟在心上人身边的时间是过一刻少一刻,每一刻都像是临终安慰似的,他哪舍得放手?所以他只能满怀渴望又心存警惕地接受沈岳的爱抚,以及不停地唾弃自己薄弱的意志力……
就这样,他们俩各有心事,却还跟往常一样手牵着手,同进同出,同床异梦也不过如此了。
转眼又过了几个小时。
傍晚时分,沈岳开着一辆小型货车来到了一座远离人烟的深山下,把车子停到一处颇为隐秘的杂草地上,打开远光灯来照明,然后他就撸起袖子开工了:只见沈大总裁上上下下地搬运着车里的各种祭品,亲力亲为地做苦力,哪还有半分高富帅的范儿?
闻杰飘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男神秒变农民工,心里又生出了一堆堆的感慨:这才几天的时间啊,沈岳就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可他能为对方做的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哪有那么大的脸去继续拖累人家呢?
尤其是……他们俩的缘分大概已经尽了吧?因为若想继续“包养”他,沈岳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闻杰认为自己远远不值那个价——即使沈岳真心实意地认为他值得,他也万万不愿心上人为他付出那么多,而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终极矛盾所在了。
“好啦,乖宝快来看看我这样摆可以吗?会不会太随便了?”
便在闻杰东想西想的时候,沈岳已经麻利地干完了活。这时,他一边甩着略有些酸痛的胳膊,一边眉头微皱地看着他的劳动成果:这真的是传说中的阵法吗?哪有什么阵啊,不就是把六畜祭品大略摆成一个圈嘛,一点也不高大上啊!
“可以了,就这样吧。”
闻杰这样轻描淡写,让沈岳更生怀疑:“该不会连这个阵也是骗我的吧?!”
闻杰摇了摇头,正色说:“这是真的,你放心,我并不打算直接放弃,事实上我也还是有一丝机会可以成功的……”玉佩只是说他光靠自己九成九会失败,又不是十成十,对吧?说不定他真有主角命,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呢?所以他还是要拼一把的,只要是在不连累心上人的前提下。
沈岳似乎听出了闻杰的心声,无奈苦笑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固执,怎么就一心认定自己会连累我、害我吃亏呢?”
“拜托,那你好好的一个高富帅,为什么又要这么固执、这么想不开,放着美好光明的未来不去珍惜,偏要跟我这么个渣渣死磕?”
“谁说你是渣渣了,我活了近三十年就只看上过你一个!你这是在鄙视我的眼光嘛?”
“就鄙视,特别鄙视!”
“……”
郊外荒山下,阴风阵阵,而且还真有一只鬼在这儿飘着,按理说这场景真是有够恐怖的了。但偏偏还有个某人在跟某鬼吵架、哦不,实质上就是打情骂俏,于是阴森的氛围一扫而空,只剩下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好基友……如果让外人看到这一幕,真不知道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