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我居然这么笨……!」
凛责骂着自己的不小心。
消去目击者是魔术师的规则。
……所以我明明就是不想那么做,才过去一直都小心不让目击者出现的,为什么只有今天会这么失败……!
凛咬紧牙关,在校舍中奔跑。
——月光也被遮蔽的夜晚。
在冰冷的走廊上的是,倒在地上的学生,还有——只是站在旁边的ARHCER。
「………………」
她只是,金色的眸子里浮起怜悯与哀伤,呆然地看着那学生。
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刺激着鼻子的味道。
看到地板上流着的血液,凛知道那是死的味道。
「……去追,Archer。Lancer应该回到主人身边去了,至少要掌握对方的脸,不然不划算。」
「──——」
决意保持沉默的Archer默默地去追Lancer了。
留下的只有凛,和伏在地上的学生。
「…………」
凛没办法直视她。
可是,她必须直视——
【这是我的责任】
【这是我的责任】
【这是我的责任】
一遍又一遍地,她这么提醒自己——咒骂自己。
「……Lancer长枪的一击吗。心脏被刺中就没救了。」
不知道Lancer是在几秒前杀了这家伙的。
只是,被贯穿的是心脏,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明白自己的枪刃较寻常枪要宽得多,Lancer只是精准的,刚好将枪尖刺入心脏。
因此而造成的长长伤口出血相当严重。
没有血液——人类当然就死了。
不,本来在心脏被破坏时就可以说是当场死亡也没错吧。
「……不过倒还没死,真厉害啊。」
……没错。
是临终了吧,还有微弱的气息。
但是那也之剩几秒钟。
这家伙没办法治疗自己的伤,凛也没有救她的力量。
「得看一下她的脸。至少得做到这样……」
凛碰着她俯卧的头,然后注意到了自己指尖动不了。
……在发抖。
为什么。
这种事她已经习惯了。
明明过去经历过好几次这种选择的……!
「……对不起。我至少会看着你走。」
用理性克制颤抖的手指,还有像是马上会崩溃的膝盖,确认着倒地学生的脸。
「──啊──────!」
邦─,的一声。
真的,觉得后脑像是被铁锤敲到一样。
「……不会吧。为什么,你会……」
凛的脑袋一片混乱。
那张皱着眉头,非常悲伤的脸,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凛她的身份——
「──卫宫圆香……!」
凛的脑海中浮现樱的脸。
那孩子一定会哭的吧。
跟着也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个天空一片红色的放学后的事。
……远方的夕阳。
有一个少女不停地跑着。
以及远远地,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无聊女孩子。
───然后是,在眼被卷入战争的少女的尸体。
「───所以那又怎样啊,笨蛋!」
凛骂着自己,然后在少女面前蹲了下来,深吸口气——
红色的坠子,亮起了光芒。
****
「————————」
看不清楚,也没有感觉。
像黑暗的夜晚浮在海面上的月亮一般,已经连痛楚都感觉不到。
世界是白色的,只有自己是黑色。
所以与其说是自己死了——不如说是周围全部消失了的感觉。
她知道的。
十年前圆香也感受过一次。
这就是……即将死亡的人类的感觉。
「死人不能说话哪。弱小的家伙死掉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但是——」
意识已经到达不了视觉了。
「——真是讨厌的工作。这种样子要说是英雄也太好笑了。」
只有,听到声音。
「我知道啦,随你便了。看到那女孩的从者了。会乖乖回去的——喂,记得准备夜宵,不然我就直接去向ATM机要了喔。」
隐含恼怒的声音。
在那之后,是移动带起的风在走廊上回响的声音。
「———Archer吗。虽然正想分个高下,不过不能违背Master的方针。……切,又不是老爸,是个神父就了不起啊!」
声音突然消失了。
是从窗户跳下了吧?
之后——
圆香忽然有种在近处观察自己的感觉。
仿佛站在血泊之中,看着此刻即将被死亡的自己。
看着自己,「圆香」又在想什么呢?
宛如揽镜自照。
又如灵魂分割。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根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那是一个「圆香」俯视着另一个圆香。
呆然的,露出怜悯与哀伤的表情。
视线位于高处的「圆香」嘴唇动了动。
「…………,……」
自己想对将死的自己说些什么呢?
「……?…………。」
「圆香」说了某些话。
「圆香」说了什么话?
因为死前机能全部停止吗?耳中根本没有听到声音。
究竟说了什么?
——真傻啊,你。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只有这种程度罢了么?
——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呐,告诉我,你的愿望。
……「圆香」会对圆香说的话,大概就是那些吧。不,说不定什么都没有说,也许是那样吧。
无论如何,听不见的台词就没有意义。
正如没有化为言语的想法没有意义。
然而正因为是自己,所以「圆香」想说些什么,自己应该一清二楚。
但那感情太过于复杂,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只能知道,那感情非常、非常的悲伤。
……然后,圆香失去了意识。
****
那不是为了步向死亡的睡眠。
而是为了再次醒来而必要的,休息的睡眠。
「啊……………」
圆香呆呆地睁开眼睛。
喉咙深处有想吐的感觉。身体到处都在痛,随着心脏每次跳动,就像被刺到一样地头痛。
「发生——什么事了?」
头痛激烈得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因为在走廊上躺了很久吗,身体冰冷的发抖。
唯一能确定的是,胸口部分破裂的制服,还有黏黏地沾到走廊上的,自己的血——
「…………啊!」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粉色的弓兵与红色的枪兵。
「……骗人……」
——我的胸口,被贯穿了吗?
圆香摸着隐隐刺痛的胸口,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
「……哈啊……哈啊……咕……」
圆香拼命忍住喉咙里涌上来的东西,还记得要清洗干净地面已经是她最后保有的想法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圆香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家中。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从时钟看已经过十二点了。
屋子里没有人在。
樱不用说,藤姐也已经回去了吧。
「……啊……哈啊、哈啊、哈———啊。」
咚地一声,圆香坐在地板上。
就这样躺了下去,心情总算冷静下来。
「……………………」
深呼吸。
「痛……!」
胸口一膨胀起来,就像在心脏上开缝一样痛着。
……不,是相反。
是因为受创的心脏才刚愈合,一让它膨胀就会使伤口裂开。
「……差点就被杀了呢。」
也不对。
不是差点被杀,是已经被杀了。
而能像现在这样活着,是因为某人的帮助。
「……那个,是谁呢?必须得去道谢。」
——其实,能够想得到,在那里又会救自己的,应该…不,一定只有凛了吧。
「明天上学后去好好感谢一下……咕……!」
在安心下来的同时,疼痛回来了。
呕吐感同时涌上来。
「哈啊……」
才注意到被刺穿、染满鲜血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回家的路上没有被发现实在是一种幸运。
换了一身新衣后,回想刚才看到胸口那道伤痕,一闭上眼,就有着胸口又被枪刺穿的感觉。
挥开那错觉,圆香像是要冷静下来地镇定心神。
「好……!」
片刻后睁开眼睛的圆香,脸上是平常极难见到的郑重与严肃。
「圆香,你拥有的决断力绝不一般,我可以这么非常肯定地断言。你并不是什么都无法做到,而是没有给你去做的机会。多相信自己一点吧圆香——你是我卫宫切嗣最出色的女儿。」
老爸曾经认真地这么和圆香说过。
是的,自己也有能做到的事。
感到恐吓的自己,还有要简单放弃得救了的生命的自己,太难看了。
所以,现在开始,卫宫圆香要为保护自己而战。
哪怕对方——是超出人类的存在!
【看到了就只有死】
红发少女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自己耳边。
——会来。
圆香如此确信。
并非是预知一类的,而是本能般地感觉到,那名枪兵少女不会这么简单放弃。
——就是今晚。
「……来吧。我不会退缩的。」
不要想困难的事。
现在只要,把过来的家伙打跑。
「……首先,是武器。」
虽说是魔术师,但自己更擅长的是弓箭。
切嗣曾说过,自己在投影弓箭的天赋上是超越人类想像的强大。
无论是怎样的弓箭——神话中或是现实中——只要是寄存了人类思念的、从古至今得到人类承认的弓箭,她都可以完美地投影出来。
用魔力强化手臂的话,古代英雄才能拉开的重弓勉强的话圆香也是能使用的。
既然这样,在屋内肯定不行,得到视角更好的地方去——反正无论在哪里,大概都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但是……不能放弃。
圆香架起梯子,来到屋顶上。
「那么——」
用魔力强化眼睛,肉眼可见的整个冬木尽在眼中。
「同调开始(TraceOn)——!
第一步,鉴定创造理念——
【箭——是用来杀人的凶器。】
「………………!」
魔力流停住了。
能越过这一关吗?
「能做到的,我——!」
这个世界上无由的暴力是存在的,并不是你不去伤害他人,他人就不会来伤害你。
为此,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保护同伴,都需要力量。
而且——
「我已经是感受过死亡的人了!」
庞大的魔力流再次启动——
决定基础骨架——
复制构成材料——
模仿制作技术——
共感成长经验——
再现积累年月——
「于此投影——」
传说中的宝具渐渐在圆香手中成形。
「——祈祷之弓(イー?バウ)!」
这张弓——
以凯尔特、北欧中的圣树紫杉之木为材料铸成。
射出的箭上将自动附有猛毒。
同时,紫杉被当成是通往冥界的树。
因而此弓,能将敌人送往冥界!
而其主人也是鼎鼎大名。
舍伍德森林的无貌之王,英国流传数百年的侠盗英雄——
是为汉丁顿伯爵·罗宾汉!
「看到了……」
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圆香的视线中。
看见自己后似乎有微微惊讶,但红发少女很快便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地在屋顶与屋顶之间跳跃,逼向自己。
「——————呼……」
不可思议的,心情非常之平静。
圆香深呼一口气,用千锤百炼的完美姿式的张弓,搭箭,直指枪兵胸口。
要来就来吧,我不会像刚才那样了——
「森林之恩惠哟,化为制裁暴政者的猛毒吧——」
【Robin——】
【相迭——】
浑身积蓄已久的魔力仿佛得到宣泄。
松开弓弦、第一支箭飞出的刹那,以几乎紧跟弓弦回复原位的速度再一次拉开弓搭上箭,然后再一次松手,如此——
【——Hood!!!】
【——无双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