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将恶之圣杯扭转为善属性
→End④终局『春天再临』
能够将恶之圣杯扭转为善属性。
既然无论是身上燃烧的光焰,背后闪耀的太阳,还是自己觉醒的起源都在催促自己,那么她也就顺应这最初的想法——
彻底焚尽此身,然后将新的种子植入这个系统吧。
——以自己的生命。
「所以——请你安息吧。」
这么说着的圆香将太阳的火力增加到了最大。
「████████████████—————!」
濒死的哀嚎传入耳中,那叫声令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但即便如此,圆香仍然不逃不避,将明明都快要死去了却还是不断挣扎的安哥拉·曼纽的身姿好好地烙印在眼底。
虽然是一副如同在阳光被融化的雪人一样丑陋的面孔,但也是一副——拼命地想要活下去的姿态。
最后仿佛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怨恨、蔑视、仇恨——人类,能够拥有如此恶毒咒怨的感情吗?
那是宛如黑泥的漩涡一般,混杂着数不尽的复杂情感。
但是……在那无尽的恶意之中,还存在着不同于此的别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呢……」
看到他这个样子,圆香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挖掉了一块,有种奇妙的丧失感。
——啊啊,一定是因为自己总归也要和他一样,不容于这世上而消失吧。
也许,要是自己和他并非作为不共戴天的仇敌的话,可能会有其他适合的离别方式的。
……最后『此世一切之恶』安哥拉·曼纽被净化。
如雪晶一样升华,乘着轻风飞散。
尽管她已经知道会变成这样,可是亲手造成了这一切的圆香还是忍不住轻声呢喃道:
「……对不起。」
真是伪善呢——明明对方已经不可能听见了,但自己还是将在此时更像是嘲讽的言语说了出来。
是内疚呢、还是后悔?
为何……为什么自己会对自己的敌人·『此世之恶』抱有这种不道歉不行的感觉?
不明白。现在已经想不明白了。
存在之力燃烧过度,连意识都像是被充盈整个世界的光闪到晕眩,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仿佛回归母体一般,回归大源一般,那种浑身懒洋洋的感觉令她显得有些恍忽,脑袋有种转不动的感觉。
该说是抛却了重物的轻松感呢……
亦或是失去了某样重要事物的丧失感呢?
——既然想不明白,还是就不要去想了吧。
总之,当轻风拂过,将最后一丝恶吹散之后,也宣告少女要做的已经完成了——
「出来吧……」
不,还没有。
还剩下一个。
在彻底净化了「此世之恶」的当下,圆香金色的眼眸投向荒原的远方、世界的深处,开口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丘比。」
「……真亏你能发现我呢。」
「当然,因为我赢了——现在这个空间一定程度上已经是由我掌控了。」
望着躲藏在极远的远方的黑之兽耳少女,听到她说的话后,圆香淡然说道。
当原本被恶所满盈的这个空间,被光所照耀的时候;当『恶』被扭转为『善』的时候——
以非人之躯达成非人之事,亲手改造出这个空间的她拥有一定的掌控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吧。
「哼~~嘛,算了——话说就算有那两个腹黑萝莉的各种安排,你居然真的能够将『此世之恶』彻底净化真是了不起呢。」
面色复杂地这么说着的丘比,明明只是慢慢踏出轻盈的脚步,但却像是空间跳跃一样在一句话之间就移动到了圆香前方十米处。
「人类伴以强烈的意志的话,定能斩断黑暗。我是一直这么坚信的。或者换种我更喜欢的说法——」
少女微笑道。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宿命论一样的说法呢。不过,对现在的状况来说确实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形容了。」
「是啊,因为我就是『报应』以及——」
在将恶扭转为善后,圣杯向世人所奉出的——
「——『报答』的执行者。」
「嘿,你这是真把自己当作神了吗?」
兽耳少女的脸扭曲起来,露出满含恶意与嘲弄的笑容。
「随意扭曲他人愿望,你与他又有何不同?若说那个悲惨的青年是安哥拉·曼纽的话,你就要当阿胡拉·马兹达吗?」
丘比发出尖锐的质问。
但是圆香像是完全没看到对方的表情似的,居然以一种「这提议不错」的语气微微笑了:
「听起来不错呢,这主意。」
「你是认真的吗,卫宫圆香……!」
「我一直都很认真哦——认真地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而作为『小圣杯』的你,也一样。」
因此——你已经不需要了。
「果然……来了呢。」
听出其中的潜台词,对此早有预感的丘比像感到危机一般,白色的双马尾无风自动了起来。
「辛苦你了,之后已经不需要你了。」
「一句不需要说得真是冠冕堂皇,结果不还是要将我驱逐消灭?」
「我知道你和依莉雅她们不同,如果留能够一直存在的你在这个空间的话,不知道你会做出些什么。」
像是没有听到丘比的话一样,少女的语气是自始至终的淡然。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必须在一切结束之前完成清扫。」
「……什么啊,这种把人当垃圾一样看待的说法!」
「让你误会了的话我道歉,我的意思是指意外要素。」
「卫宫圆香——!」
看到丘比脸上露出险恶的表情,圆香叹了口气,像是感到疲倦一般截断了兽耳少女的话头:
「未出生之物无法定罪——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没错!若说恶是必需要消灭的,那么从出生至今未曾做过一件恶事的我为什么要被你不讲理地杀掉!?」
「我没有要杀掉你,只不过拒绝你再进入这个空间而已。」
「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不同!作为Incubator分裂个体的我不被允许独自生存,要是与圣杯的联系断绝的话,这个我除了死亡外没有任何路可以走!你这只是在逼我去死罢了!」
「…………」
是这番指责起了作用呢,还是圆香意识到了自己在断绝他人后路、逼迫他人去死呢?少女陷入了沉默。
然后——
「真是的,好麻烦啊……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快一点解决不行呢……」
她忽地低下头小声嘀咕着。
听不清楚的丘比皱起了眉问道:
「你在说什么?」
抬起头的少女露出困倦似的表情,仿佛连张开嘴回答都觉得非常困扰。
「呐,丘比,你是说……如果我拒绝你的进入、断绝你的权限,就是等于将你杀死,是吧?」
少女确认道,丘比则激动地放声大喊:
「没错!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要赶尽杀绝!自诩为『此世之善』的你,就是这么的残忍无情吗!?」
卫宫圆香半睁着睡眼般朦胧的眼,先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
「……那关我什么事?」
如是说道。
「什、什么……?」
被那超乎想像的冷漠说辞撼动,丘比茫然眨着眼、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的心情,要我说我真正的感觉就是——不感兴趣,这是最接近的。」
「诶、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啊……唉,为什么在最后还是得这么麻烦呢,啊啊~~在此我再次重申一遍……咦我之前说过吗?随便了。」
少女感到麻烦似地叹着气。
「总之我想说的是——」
那是非常平静、冷漠到令人害怕的语气。
「——我凭什么,要在意你的看法?」
仿佛在说理所当然,是件不值一哂之事一般。
泛起锋锐之金的眼瞳向这边扫来。
金色的瞳仁仿佛摇晃的阳炎,其极深处熊熊燃烧着樱色的火焰。
但是那火焰却没有指向任何一个人。
那仿佛就像是失明一般没有焦点的瞳孔中——兽耳少女的身影、她的一切都没有映照在少女眼中,有的只有一片虚无。
只是彻底的,不关心。
「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卫宫圆香那毫无波动的眼睛让丘比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看做与自己同等的【人】。
……而在听到下面这句话后,这种想法变成了事实:
「——我凭什么,要在意你的死活?」
说完,少女微微一笑。
卫宫圆香的笑容有种日出云散的感觉,毫无一丝晦暗,煌煌灿烂如太阳般的光明。
——但是她说出的话,却能冻彻心扉。
丘比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她被人生中从未感受过的感觉所产冻住了。
——冷。
冷到,感觉不到呼吸的程度。
明明身体,被阳光所照耀。
但是,相比之下。
少女的话语比什么都要冰寒刺骨。
「你这个怪物……!」
激烈地咒骂。
这才是她短暂的人生中迄今为止所见的最大的恶意,相比起来,自己所谓的恶之意志在这名少女的面前就像灰尘一样微不足道。
以善名驱使的恶意——正因为无意识,才更加恶劣。
「…………?」
但在恐惧与憎恶中,丘比又感到了一丝违和感。
这份难以言明的违和感,让陷入激烈的憎恶中的兽耳少女稍稍回过神来。
「等一下,卫宫圆香……不,不对,你——」
她凝视着她那双虚无的辉金之眼,惊疑不定地发出疑问:
「——你是谁?」
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卫宫圆香?
不,这不正确。
这种话,按理来说,名为「卫宫圆香」的少女理应绝对不会说出来。
那为什么……
「……?」
面对丘比那答案显而易见的发问,圆香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吗?」
而转头四顾,在发现整个空间都化为了针对自己的光之杀意后,终于察觉到了的丘比恍然大悟,神经质般地咧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结果在彻底杀死安哥拉,将此处变为你的主场时,已经越过临界点了吗?」
「…………」
面对微微皱眉的少女,丘比用愉悦的语气说出了那个真相:
「你已经……彻底坏掉了呢。」
精神彻底被「起源」吞噬——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之前少女还能凭借自己强韧的意志保持清明,但在自身存在过于稀薄的现在——
「该说是同化好,还是已经无法再坚持本心呢……不,也许这就是你的本心也说不定。但这个答案又有谁知道呢?」
「…………」
无言。仍是无言。
圆香没有对丘比的这番话给出任何反应。
而在知晓这一点后,黑之少女反而看开了。
「呐,卫宫圆香……不,现在应该叫『此世之善』了。」
她像是从心底感到有趣一般,神态回归从容地微微一笑——最后问了。
「如果现在我发誓不会耍任何手段,不会对来此处者作出任何恶意的引导——不会对你的『善』造成任何阻碍,你能够放过我吗?」
「…………」
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圆香沉默了片刻。
眼中的火焰仿佛挣扎一般、如同水面上的波纹一般摇晃了刹那……
接着她用低沉的声音冷冷回答:
「……必须将你驱逐出去。」
——而这一早已预料到的答案,对丘比来说,似乎比什么都要令她感到愉悦:
「结果最后给我的回答是这样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卫宫圆香,『此世之善』!感谢你!感谢你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憎恨』这种感情!!!哈哈哈哈哈哈————!」
崩坏的兽耳少女一边流泪一边疯狂大笑。
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圆香用虚无的眼神望着疯狂的丘比,一言不发地抬起手来,张开手掌,用宛如握住什么东西一样的姿势渐渐收拢。
随着少女的动作,眼前的空间发生了异变。
望着周围分离、切断化的空间,丘比绝望似地说道:
「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杀人者!是个扭曲坏掉的疯子!就算你做得再漂亮再光明正大也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无法想像在白之丘比脸上的看到的激烈的憎恶表情,扭曲了那张可爱到极致的脸庞。
在最后的最后,被卫宫圆香彻底拒绝了的Incubator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我——憎恨你!」
语毕,丘比所在的那一片空间犹如被切离开来,化为断层。
兽耳少女的声音、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圆香只是静静地望着兽耳少女最后所在的位置。
望得出神。
她想,结果自己这一生最后所遇见的人,对自己持有的感情是为——
憎恨。
「这样做人是不是……有些太失败了呢。」
露出带有苦涩意味的笑容,圆香喃喃自嘲。
但是已经没有人来回答她了。
只有卫宫圆香独自一人站在这个日常世界与异常世界的交界。
独自站在在这个没有人看得到自己的空间里。
虚金之瞳遥望虚空,仿佛在看着外面的日常世界。
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自己憧憬着的世界。
却无法允许自己存在的世界。
但是——她并不对此感到怨恨。
相反,她希望那个世界能够变得让所有人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虽然圆香知道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但她凭借此身,让这个愿望小小地往前推动了一步:
「从今天,从这个瞬间开始,愿你们能够尽情实现你们的愿望。」
她对着无人所在的虚空说道。
——卫宫圆香不是神,也不是圣人。
无法创造一个能使受困者露出笑容的世界。
也无法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既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也不可以令美丽的东西能够得以一尘不染地留下。
但她能让人获得实现自己心愿的力量。
作为一介普通人而已,她以此身净化了圣杯,让圣杯从此不用再诞生出灾祸地实现愿望。
以干净的、光明的、慈善的方式。
用她所植下的种子,来开出美丽的花朵。
……不知不觉中,少女瞳孔中反映的影像开始模糊,直至消失。
身体内部渐渐化为空白。
意识也渐渐地消失而去,变得细如砂砾。
无法防止身体与记忆一点一滴地流失。
——彻底的、无可扭转的崩坏,在此时越过了临界点。
失去了存在的原理。
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已经无法继续活下去。
因此,感受不到恐惧。
但是,却依然恋恋不舍。
圆香还有一个微薄的愿望——或者说是希望。
属于她自己的小小希望。
无论是依莉雅也好,凛也好,还是樱也好——
「我希望大家、都能变得幸福……」
但在这最后残存的意识中,只有一个人让她放心不下。
不是坚强聪明的凛,也不是像任性的妹妹一样的依莉雅。
而是身心都脆弱不堪的樱。
如果得知自己死去的事实,那名少女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最坏的可能,是彻底坏掉也说不定。
这种事,她绝不允许。
虽然她相信凛,相信作为姐姐的她能够照顾好樱,但是仍旧无法放下心来。
——幸运的是,这里乃圣杯的内部。
圣杯为实现愿望的万能之釜。
人珍重他人的思念化为力量。
许愿给予实现,祈祷给予满足。
梦想,愿望……只要强烈思念,必定会实现。
她这么相信。想这么相信。
因此——
「……圣杯啊,拜托了。」
从此处,绽放我那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心愿吧。
哪怕手脚都已经化为光消解,哪怕少女连话都说不出清楚。
可是,一定要说出口。
——既然你是愿望机的话,那就把我最后的愿望吸收——然后实现吧。
「把我的话语,带到大家那里吧。」
那一定会是一个盛大的惊喜。
——所以,请微笑吧,大家……
就像少女彻底消散前,脸上一直维持着的那个微笑一样……
——请露出笑容地,看着这个冬天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