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涯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胡桃桃,他的表情依旧装得悲切而痛苦,逼真得令人难以否定。一瞬间,从他那湿润的双眼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又戏谑,又得意,又微妙。但还是被胡桃桃看在了眼里,胡桃桃知道他是故意笑给她看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烈的不安感猛是萦绕在心头。
只听玉天涯含着哀伤,缓缓而道:“为了给我妹妹治病,我们一家子四处奔波,遍访名医,寻觅良方,可是一年过去了,却还是一场泡影。父母和我都为此心痛不已,但是我并不气馁,我毅然决然带着妹妹云游四方,走遍大江南北,发誓不治好我妹妹这疯癫病,我终生不娶。”
“放屁,你纯属放屁!”胡桃桃气急败坏,戟指怒目道。
玉天涯仰着脑袋,微微闭着眼,似在长叹,又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那似有若无的泪水。
突然,他猛然睁开双眼,一抹希望的光芒流闪而过,他的悲彻即刻转为兴奋,颇为痛苦道。
“噢!这位大哥,实在对不起,我太都忘记了。”
真是骂人“天理不容”,也要骂得婉转,有理有据而又不留痕迹。
玉天涯顿了一顿,又是叹了一口气,方接着深情而道:“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我妹妹的前世与我无关,我只在乎她的今生······”
胡桃桃忍无可忍,在听下去她肯定会怒火攻心,气绝身亡的。她气冲牛斗,拽着拳头,愤恨得双唇发白,全身发抖,含泪吼道:“我跟你没完!”擦着泪花,撞开人群,冲了出去。
“耶,妹妹,你别走啊,等等哥哥我啊。”玉天涯牵着马,装着一副急着要追寻的样子。
可是他这不经草稿,凭空捏造而出的故事,在他那高超的演技之下,竟已深深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令他们个个信以为真。几个心灵较为脆弱的女子拦住了他,红着眼,拭着泪花追问道:“然后呢?到底要怎么医治你妹妹的病,你妹妹的病到底能治好不。”
玉天涯迫于盛情难却,只好接下去说道:“大师告诉我说,我妹妹这病既然是上苍造成的,那就只有通过感动上苍才能治好。”
“要怎么感动上苍?跟你绑着她有关吗?”
玉天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急,他接着道:“我急切地追问感动上苍的具体方法,高僧却语重心长对我说:‘一马策鞭,一线牵,万里步摇,无情人心头泪。老衲只能为施主点化到此,剩下的全在造化。’”
“我隐约明白大师所说的是指四样事物。”
“是哪四件事物?”
“我一开始也不太明白,我背对大师,正对大门陷入了沉思。可是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却也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转过身想要请求大师格外开点,却不得不吃一惊。”
“为什么?”
玉天涯故弄玄虚,神话那个虚假的高僧道:“因为大师竟然凭空消失了,那个房间就一个门而已啊。”
“这个高僧难道真的已经成佛了?!”
“是啊,我也是惊叹大师真乃神人也啊!忽然,就在我惊叹连连,内心还未平静之际,大师那慈悲而雄浑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贯入了我的耳根。”
“大师又对你说了什么吗?”
“大师又跟我说了一句:‘一定要找一个爱她至深的人才可以,切记,切记。’”玉天涯道,“我冲出了门,四处张望,呼喊大师,可是什么都没见着。”
停了一停,看了看侧耳倾听的群众,玉天涯心头更是一阵得瑟,对自己的演技和智慧佩服得不得了。
他接着道:“久久之后,我带着澎湃心潮进了屋内,一想到只要能破解大师话中的玄机,就能拯救我妹妹,带我妹妹脱离苦海,我便是一腔热血而起,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想让费。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我虽然愚钝,但可能我的苦心稍微感动了老天,我终于知道答案了!”他做出一副十分人心头泪’又该怎么理解?”
“这句正是最难理解的一句,我那两天的时间,多半都是在思考这一句话。”玉天涯道,“我绞尽脑汁进行思考,却也没有半点头绪,直到我突然忆起了大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我才大彻大悟,原来大师是在告诉我——找一个爱我妹妹至深的人,坐在马上,用绳子牵着我妹妹往前走。”
真是坐在马上折磨人,都被他说得冠冕堂皇,光明正大。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跟‘无情人伤心泪’有什么关系呢?”
玉天涯看着那个提问的人,说道:“假如你深深爱着某个人,而这个人得了一场怪病,救治的办法就是要你坐在马上,用绳子牵着她走,请问你的心头会好受吗?会流血吗?会落泪吗?”
那人不禁陷入了沉思,不多时他狠狠一咬唇,点头道:“对,我的心肯定会流血流泪的。”
“那无情人呢?这指的又是什么?”另一人问道。
玉天涯道:“请问你们刚才为什么要拦下我?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无情人呢?”
人群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对啊,小哥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玉天涯听着心里在是一阵得瑟,可是戏还没演完,还得继续,他再次闭着眼,装模作样发出一声长叹道:“我这一生除了我父母外,最最疼爱的就是我这个妹妹了,你们可知道我坐在马上的时候,心头有多么难受吗?”
人群又是沉默半晌,接着又有个人问说:“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这样做就能感动上苍呢?”
玉天涯故作沉思片刻,道:“我想,那一头马和那条麻绳代表的正是轮回。让我妹妹徒步行走,走到鞋烂了,脚破了,那是在向上天明志说:‘前世的罪过我定永记在心,今生的我一定改邪归正,脚踏实地重新做人。’至于‘无情人心头泪’,那一定是一种分担吧。”
“什么分担。”
“让爱她至深的人饱受心灵折磨,这些折磨可能就是我妹妹前世所造的部分罪过。”
停了一停,他又饱含深情道:“再大的痛苦我都愿意承受,只是终究还是苦了我妹妹了!是我对不起我妹妹啊。”
全场又是一片沉默无言,但此时隐约有啜泣声可闻。
久久之后,身旁一个青年抬起手拍拍玉天涯的肩膀,红着眼,深情道:“兄弟,刚才是我们错怪你了,你的用心良苦一定能感动上苍,你妹妹的病一定会好的。”
“是啊,我们挺你。”
“我们会为你替菩萨保佑的。”
“谢谢各位,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等舍妹的病好了,在下一定来此请大家痛饮一杯。”玉天涯抱拳至谢道。
······
玉天涯演了一场成功的戏,志得意满地骑在马上,逛游在黄柳镇中,并顺便找寻胡桃桃的身影,可是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后经打听,却听人说见着她从西门走了出去。
玉天涯望着不远处的西门,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呢?算了,做都做了。希望这小丫头能就此变得机灵点,老实点吧。”
“算卦喽,一卦一两,不准十倍赔偿。”突听一人摇着铃铛大声吆喝着。
玉天涯双耳一闻,回头侧望。瞬间,玉天涯的神色全变了。此时此刻用严肃认真来形容,可能会较为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