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胡桃桃在此,依她那性子,必定幡然醒悟,说上一句:“这做爹的像头猪,这做娘的也不成样,难怪会生出头一头马一样的怪胎。”
林正平见众人还傻愣着,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冲,把那黑发白发尽冲得倒竖了起来,挥手跺脚,口沫横飞,咆哮着道:“都愣着干嘛,都想死是吗?还不都给我去收拾!”
气得满面通红,肥肉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真的就只差被活活气个心肌梗塞而死了。
众人见着林正平此般发怒,虽听得糊涂,也是俱个吓破了胆,哪还顾得上哭泣,更有哪个敢于问事?只听老爷的命令就是了,糊里糊涂,一哄而散,才片刻时间不到,厅堂之内竟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林正平,一个周芙蓉,一具尸首。
府内上下,顿时忙作一团,却也不知该收拾什么,反正见着可以收拾的就收拾呗。
见林正平如此心烦意乱,暴燥如雷,周氏擦擦泪水,忙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这周氏至从林正平发达以来,情感方面早已被林正平冷落。可才能方面,林正平对她可是关爱倍加,极为器重。林家偌大一个家庭被管理得紧紧有条,那还不都是周氏一手打理的。说她是实实在在的林家二把手,那一点也不为过,也没有人敢于反驳。
再者,你若认为林正平明里暗里那些鸡摸狗盗,狼狈为奸之事,都是他自己一人策划的,那简直是大错特错,错上加错。多少奇谋妙计,阴狠诡计还不都是周氏帮忙出的,她可是林正平最为不可或缺的大智囊,大军师。
林正平颤颤巍巍道:“弟弟被,被杀了,咱家也要被抄了。”
你问那封信内容是什么?不正是如此。原来林正平弟弟林友生所依附的宦官头子东窗事发,被凌迟了。顺带抄底,林友生首当其冲,已被五马分尸,有关家属也逐个被拿来查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正平平日作恶多端,无恶不作,欺良护恶等卑劣行迹哪里掩盖得住,朝廷早已派下巡抚前来捉拿抄家。
周氏闻言,也如被当头一棒,顿时骨软筋酥,栽坐在地,不甚惶恐。看着她儿子的尸体,忍不住悲恐交加,再次伏在尸体悲痛欲绝,放声大哭了起来。
“还哭什么,这孩子平日胡作非为,这样死了倒也轻松了。你也别哭了,赶紧去收拾东西。”
这难道是所谓的大彻大悟!?好一个让人佩服的大彻大悟!
只听周氏抽噎了几声,忽的直起身,神态完全变了个模样,不但不哭不悲,不怒不惧,反倒成了态度坚决,行事果断,思维狡猾模样。
完全是在玩大变活人啊!
只听她问道:“老爷,巡抚几时到来。”
林正平对周氏十分了解,见她这模样,心下暗喜没准能想出个什么活头来,忙举着信答道:“我在京城有一个线人,此次正好做为巡抚的随从人员跟来,偷偷找机会寄信来告诫咱们,说大约明日中午就会到来,让我们早做打算。”
周氏闻听,沉吟着。
林正平心里着急万分,但见她正在思考也不敢去打扰,只是在一旁焦躁不安,来回踱着步。
不多时,就听周氏当机立断道:“老爷,当下如果拖家带口,咱们势必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林正平闻言,顿是大惊失色,手足无措,道:“那可怎生是好!”
“幸好你方才没有将此事公说出来。”周氏庆幸道,便见她凑上前去,说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林正平听后,先是略微踌躇。
周氏见他如此犹豫不决,不由得戟指怒目,斥声道:“大丈夫做事要果断,你这样婆婆妈妈,拖拖拉拉,连我一个弱女子都不如,看整个林家还不都让你害死!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林正平像是被巨雷打了个惊醒,狠狠一咬牙,道:“好,就这么办。”
周氏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分头打理。”
说罢,事不宜迟,迟了没命。二人一人朝东,一人朝西,各自迅速吩咐打理事宜去了。
你若猜疑这周氏计谋为何,十六个字概括:弃老从青,携妻眷儿,各分钱财,八方而行。
所谓弃老从青,乃是选择年轻力壮的族人,抛弃老弱病残;所谓携妻眷儿,乃是命令男子只携带妻子和儿子,其余妾室和女儿不管;所谓各分钱财,乃是将这些幸运儿分成几组,每组各执一些金银钱财;所谓八方而行,乃是让这些分组按多个方向逃离。
如此做来,跑得快,生存机率高,假使某几组最终还是不幸被抓,活下来的就能继续延续林家香火了。
好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
夫妻二人又各有明确分工,周氏负责打理钱财,挑选人员。林正平则是去预备车马,并使用各种手段平定此次动乱,哄骗尚不知情的一干人等。
夫妻二人此般绝妙计划可全被玉天涯听在了耳里,他不得不暗叹:“好一对暗室欺心的夫妻拍档。”更是佩服那周氏的机灵果断!
见夫妻二人各自离去,他也不闲着,静悄悄跟着林正平而去。
林正平一路走来,最后进了一间上了三把锁的书房之内。这书房极其封闭,除了大门外,就只有大门左右两个插着铁杆的小窗户,却也不能通风,因为那贴着黑色布绸的窗户始终关得死死的。
只见他左右点了两根蜡烛,里面的摆设清晰明了。这里各种珍奇古玩,名家字画,名雕宝玉,应有尽有,就连那三个书架,亦是用檀香木做成的,以其说这里是书房,不如说是藏宝阁更为贴切。
一到这里,他也不闲着,先是唤来衷心可靠的奴仆,备足车马,紧接着唤来那些管事之人,以自己因悲伤过度而气昏了头为由,让他们去平息方才那场小动乱,并随便指派些不打紧的事务让他们处理,想要以此来蒙混过关。
好不忙活了大半天,时间已近卯时,终于哄骗得差不多,他才站在门口,做贼心虚一般,探头探脑,现再无他人,才安心缩进书房内,把门一关,从内闩上,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他却不知瓦顶早已被偷偷掀开了一个小洞,一双猫眼一样的眼睛,时刻将他的动作看得明白。
只见林正平忽的趴伏在桌前地上。
“这老家伙莫非再此藏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不成!”玉天涯不由得来了兴致,双眼大睁,盯得仔细。方才见林正平忙忙碌碌哄骗他人,虽是妙招连连,却着实也无趣,一度害得他险些打起盹来。
又见林正平将手伸入桌底探了探。登时“嘎啦”一声,便有“咕隆隆”声不绝于耳,更为奇妙的是,那书桌竟自向左缓缓跑去。
不多时,原先的桌底之下已经出现了一个半米长宽的小暗坑。一个暗坑一半大小的宝箱就安放在里面。
林正平双膝跪地,小心翼翼捧起了箱子。这个箱子想必时常被拿出来动用,箱子外面干干净净,不着一丝粉尘。
只见林正平挂着一脸贪婪的微笑,忽的盘坐在地上,将宝箱安放在双腿之上。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宝箱,如是正在爱抚一个绝色美女那蛊惑人心的极品身姿一般,迷迷恋恋,如痴如醉。
里面究竟是何宝物呢?竟能令人贪恋到如此地步!这已经深深勾起了玉天涯的好奇心,甚至使他在心里略微催促着林正平快些打开。
只见林正平抿了抿嘴,从腰间拿出一把小钥匙,轻轻而熟练地打开了那把金色的小锁。
他双手扶在箱子两头,眼里的欲望在告诉他要快点打开,可是他却又败人兴致,一丁点一丁点,一寸接着一寸打开。
那宝箱始见细缝,才出一丝,就有惊人的光芒流溢而出。
“里面莫非是夜明珠?如果是,想必是一颗十分有重量的夜明珠。”玉天涯暗暗想来,又不禁暗暗叹道:“这林家还真是宝物满堂!”
那果然是夜明珠,明亮如月的夜明珠,所散发的光芒竟将两把烛光比了下去。直耀眼得人睁不开眼,可当眯着眼努力一看,却猛然发现,那却也不是一颗,而是两颗,两颗足足有成人巴掌大小的夜明珠。
论其品质,论其价值,即便是不懂玉石的人,也知道它们价值连城,难以估价。真乃当今少有稀世珍宝!
且再看那箱子之内,夜明珠之下叠着一大叠万两银票。周围更点缀着数颗明星一样璀璨的宝石,有红有蓝有绿有黄有白。
以有黑有白的银票为背影,以明艳动人的宝石为星辰,以两颗夜明珠为两颗皎洁的月亮,真是像极了一个奇幻的迷人小夜空。
“好家伙!”玉天涯又是一阵暗叹,看得他都要心花怒放,垂涎欲滴了。
忽的,但听风声之中又夹着衣袂飘飘之声,玉天涯当下伏下身子,留心细看。
有一道黑影从书房大门之前的庭院中飘忽而来,转眼即消失在走廊之内。
随即便有“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
书房里头的林正平霎时如是被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中,吓得不清。他慌慌张张将那宝箱放回原位,又将桌子复位。才擦掉额头的冷汗,长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怒斥道:“是哪个狗奴才!没我命令赶来这里,是不是想死。”
“林正平,只怕要死的是你了吧。”门外传来男子的讥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