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耻辱啊,这人性上的缺点,让我如同孱弱而纤细的翻车鱼那样不堪一击。由于强而有力的自我认知,我虽然深陷昏迷之中,但依旧能清晰的自我观察,我看到一个个梦境的产生,内容荒谬绝伦,皆是最可怕的幻想,但我依旧不能分析出它们的由来,大脑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毫无逻辑的思绪?
对我而言,其有如深潭黑水那般神秘莫测。
我试图重启这具躯体,让大脑重新与感官建立联系,很快就有了显著的成效,我耳边传来汽车奔驰的声音,轮胎与路面石屑摩擦,发出琐碎的噪音;风声从车窗灌入,将我头发吹得缭乱散漫,仿佛野兽在黑夜中咆哮。
我发现自己坐在轿车中,怀里放着名为圣血之匙的银鞭,还有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我右边坐着雪公子,而左边依偎着那个清纯年幼的女孩儿。雪公子说:“面具先生,你醒了吗?”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依旧沉浸在惊恐之中。
我想:这定然是我的幻觉,疯病不会传染,除非那疯病来自于疯神。该死的克莱蒙多·沃夫,他编造了谎言,疯言疯语,以至于让我狂乱的勾勒出一个女孩儿的形象。
我瞪着女孩儿,女孩儿也用美丽如血月的眼睛盯着我,脸上带着好奇而调皮的微笑,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仿佛母亲般温暖,让人产生依恋的好感;与此同时,她纤细苍白的手臂,暗含悲戚的双目以及妍姿秀态的脸,构成了一副宛若油画般虚幻的美。
正如之前所说,她年纪尚幼,很难让人动情,但她的美貌足以让人顷刻间接纳她,将她当做亲人挚友,当做不容伤害的偶像对待。
我心中感叹:真是诅咒啊,我脑袋中的想象力,居然能描绘出如此美丽的尤物。当我得知她并非真实之后,由此产生的失落,足以令人扼腕痛惜,以至于悲痛欲绝。
她眨眨眼,笑着说:“我不说话,你就当我是木头人了吗?就像克莱蒙多一开始一样,你也把我当做梦中的女怪物,对吗?”
我心中一震,但我自知心智不太正常,幻想之物与我说话,对我而言司空见惯。有时候我分不清幻想与现实的区别,上次我还在地铁上遇见一个乞讨的流浪汉呢,但那流浪汉却是个假象,因为他走入厕所之后再也没出来,却走出来一个衣着光鲜的暴发户,模样与那流浪汉有几分相似,但两者衣物天差地远,万万不能混为一谈。
我由此知道,这世上充满着欺骗肉眼的幻影和虚妄,让纯真如我这般的人难以分辨,唯有用疯狂作为自己迷茫的借口。
我想:在下定然在做梦,不然世间哪有这等美貌幼女?
她双手一下蒙住脸,大喊道:“大·色·狼!对小姑娘说这样不要脸的话!”
我哀伤的想:便是幻想之人,也有这等指鹿为马的本领,这世上污浊至斯,由此可见一斑。
她挪开手掌,好奇的说:“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另外,你怎么能看清楚我的脸?克莱蒙多说我就像雾中仙子那样模糊不清呢。”
我想:姑娘乃我脑中幻化而成,自然胖瘦如意,美丑在心,任我摆布,随心所欲。便是要你脱去衣服,或者凭空老上十岁,只怕也是轻而易举。
她猛然一拳,打在我脸上,我痛的直抽冷气,摸摸鼻子,居然流下血来。雪公子看了看我,似乎觉得有些奇怪,我急忙用手捂住鼻子,不让他看出破绽。
她哼哼说道:“我可以用你体内的魔力打开一道小小的传送门,从而用双手接触到你的身体,你还认为我是假人吗?”
我想:光暗漫晦,形影相随,唯心沉沙,玄天降雷。刹那间,我开始追寻自己思维的轨迹,审视自己是否在幻想。
她嚷道:“你又在说什么古怪话啦!对了,这是中文的古文,我在书上——克莱蒙多的书上见到过这样的话。
我大致扫描了一遍意识,奇怪,我并没有在幻想,有某种外界的法术与我大脑建立了一条通信道路,通过极为隐秘的方式将图像与声音传输给我。
这女孩儿是真实存在的,她应该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至于在哪里,我却找不到这法术的源头。
我想:在下失礼了,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为何与在下纠缠不休?
女孩儿飘上半空,掀起黑色连衣裙的裙摆,做了个公主般的礼仪,我注意到她的动作相当自然,仿佛精通于古代欧洲的繁琐交际之道。她说:“我叫萨佛林,我听旁边那个血族叫你面具,对吗?这可真是古怪至极的名字。”
我想:不知克莱蒙多先生现在何处?
萨佛林露出一丝忧伤的表情,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说:“他死了。”
我吓了一跳,想:不知他为何死亡?
萨佛林捏紧小手,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用血肉诅咒杀死了他,就像杀死十恶不赦的大·色·魔刻耳柏洛斯一样。”
不知为何,我为他们两人感到悲哀,这悲哀真是莫名其妙,因为我与他们并无深交,仅仅听说过他们的故事罢了。但凭借着这冗长而曲折的故事,我却仿佛身临其境,与他们一同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事件,因此对他们产生了淡淡的同情。
她笑着说:“你别难过啦,如果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就不会责怪我将他们处刑了。”
我想起她称刻耳柏洛斯为大·色·魔,这称谓在如今世上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情侣之间,动手动脚,女方撒娇起来,往往就这般称呼男方,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呜呼哀哉。
她有些不开心,说:“我可没有冤枉刻耳柏洛斯,他犯下的罪过比那要严重的多。他利用血族猎人与圣殿骑士的身份,追猎女性血族,斩断她们的四肢,或者将她们捆绑得不能动弹,随后无耻的侵·犯她们,等发泄完欲·孽,他再将这些血族杀死,将她们的躯体销毁,用她们的头颅领赏。他行动非常隐秘,除了克莱蒙多与我之外,这罪行从来没有被任何血族或凡人得知。”
我不由得义愤填膺,但随即又想:不知姑娘如何得知这隐秘罪恶?
她说:“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相信我的存在,因而像克莱蒙多坦白了罪恶,并声称这是血族罪有应得的下场。”
我想:如若果真如此,人类又能比血族好到哪儿去?血族强大,便以人类为食,而人类占优,便以血族为玩物,这世间万物,群类种属,本无善恶好坏之分。若心邪了,举止乖张悖伦,便容易出现这等败类,败坏了各自的名声。
她说:“哇,你还是位挺不错的思想家呢。”我心中暗暗得意,想:这等肤浅道理,何谓‘不错’?在下心中满腹经纶,更深知世间百态,天文地理,博古通今,深不可测。
她不理我吹嘘,继续说:“至于克莱蒙多,一开始,我非常感激他将我带到这世界上,他成为我的眼睛和耳朵,让我不至于在囚禁之地发闷,但他很快就露出本性,利用我的法术欺骗女孩儿,骗财骗色,随后将女孩儿们如同破鞋子一样抛弃。”
我想:那姑娘为何不出言拒绝呢?
萨佛林懊恼的说:“我央求他出版关于远黑山的书籍,寻找一位能读懂远黑山文字又不至于发疯的学生,暗中打着离开他的主意。他看穿了我的意图,敷衍着答应我,但却磨蹭着行动缓慢。我们就这样相互要挟,我不得已,只能一点点满足他某些不算过分的要求——如果那些举止不端的女人送上门来,比如这次遇上的那些女人,我也就不吝法力,稍稍帮他些忙。”
她说完这些话,忽然极为担忧,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落在我身边,小鸟依人般的抱住我的肩膀,哀求道:“求求你,面具先生,请你千万不要畏惧我,千万不要讨厌我。我绝不会像对待他们那样对待你,我可以发誓,我一定会乖乖的听你的话,随便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设法满足你。”
我想:在下如何敢如此放肆?只不过咱们需得有言在先,脑子有些不太正常,时常深陷妄想之中,若对姑娘有所冒犯,还请姑娘多多原宥在下。
她调皮的笑了起来,如蝴蝶般在空中轻巧转了个圈,她说:“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什么都懂呢。克莱蒙多经常在脑海中幻想我的模样,对我做出那些下·流的事,我早就习惯啦。不过他没法看清我的脸,也弄不清楚我长什么模样,所以我也不在意。”
我惊恐起来,暗想:这下可无端端多了个管事的,什么事只怕都瞒不过她,那该如何是好?我在晚上被窝中常常有些恶习,自娱自乐,当不足以为外人道矣。
她笑着说:“你们男人哪,脑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非常正常,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偏见。事实上,我如今已经有几。。。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年纪啦。所以,我并不像外表看来那么幼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朝我眨眨眼睛,露出可爱的笑容。
她在**我,天哪,她在煽动我心中罪恶的火焰,我大声呼吸,顷刻间驱散了脑海中不像话的想法,全神贯注的让思维保持清澈。
她与我对峙了半天,忽然开心的鼓掌起来,她欢呼道:“我已经读过无数次凡人的心思啦,面具先生,在所有男性当中,你的思想是最坚定而纯洁的呢,简直比最庄严的神父或牧师还要一尘不染呢。”
我想:不,女孩儿,不。也许我的思想有如黑洞,其中蕴含着宇宙的真理和悖论,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什么龌龊和肮脏都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