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人群犹如海洋,嗜血的鲨鱼潜伏其内,我们犹如偷渡的船只,尽量不引起任何骚动,一步步朝目标的灯塔的方向走去。
我们离缇丰王子还有一百米的距离,但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更危险的是,我那跃动的心在暗中作祟,它这样告诉我:一旦见到格伦德尔,我应当像除去绿鬼那样将他斩首。
如果他如同绿鬼一样防备松懈,我无疑有很大的机会。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格伦德尔已经察觉到了绿鬼的死亡,这让他提高了警惕。
一个个陌生的身影,一个个无辜而无知的人,周围音乐的声响震动着整个广场,喷泉的形态变化愈发多端,小孩儿欢笑,成人鼓掌,情侣在接吻,独身的人故作深沉。这儿和世间一切繁华之处一样,充斥着人性百态。
我突然感到某种神秘的危机感在心中涌动,就好像听到含混不清的噩耗一样,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我东张西望,想要查找这种信息素的来源时,挚友先生忽然说:“这儿有阿刹迈特的杀手。”
阿刹迈特的杀手?我手心发汗,问道:“你怎么知道?”
挚友先生说道:“她正在用训诫之力搜寻目标,这位杀手相当厉害,很有可能是与帕斯卡尔和乔·禅一伙儿的笛莎。”
我问:“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脑袋,说:“我能感受到她发出的气息。如果你拥有诺菲勒族系的侦查力,你甚至能看见她释放出来的那个幽魂。”
我确实感受到了那股不祥的信息素,但他所说的幽魂倒是没有瞧见。我向大脑提出请求,开始转变双眼的侦测波长,渐渐的,我见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在人群上空浮动着。
我说:“我看见它了。”
无策点点头,说:“我也能稍微看见一些,确实是笛莎。”
那个影子并非毫无意义的人形,而呈现出一位披着披风的敏捷游侠的形象,与笛莎有些相似。它如微风一般穿过人群,仿佛不存在这世界上一般,幸运的是,它前进的方向与缇丰王子的位置并不相同。
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也许笛莎并非在寻找缇丰王子。
我之前几乎忘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弄清楚《灵魂试炼》之书的真正目的,找到古神羲太的圣物。他们与特斯拉一样,遭受过同样的诅咒,也许在他们梦中,他们也见到过双竹的影子。
没错啊,我近来的反应真是愚钝至极。笛莎并非在寻找缇丰王子,她在找双竹,那个《灵魂试炼》所选中的女孩儿。
我熟悉双竹的信息素,她的气味儿,她的脑电波,她说话时的声音,由她的性格,只要她在这广场上,我能大致推断出她所处的距离。我连忙对他们说:“我得先走开一会儿,你们沿着我们的方向一直走,缇丰王子就在那儿躲着。”
他们两人点点头,并不问我为何突然走开,无策说:“小心提防,如果笛莎在这儿,我们的局势依旧很糟糕。”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会与你们联络的。”随后我扫视人群,找到了那个幽魂。顺着它的方向,我似乎见到了双竹苗条的影子。
它尚未找到双竹,一时有些迷茫,我得抢在它之前找到她。
一大群人忽然横在了我面前,大概是被身后的人挤了过来。双方火气都冒了起来,有几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开始张口骂人,后方莽撞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开口还击,双方推推搡搡,互不相让,我大叫倒霉,绕了个大圈,总算绕开了他们。
我能感到双竹走得更远了。
我急速走了过去,尽量不引起任何碰撞,也避免那阿刹迈特幽魂侦测的目光。随着我逐渐靠近双竹的大致位置,我听见安邦德神秘的说:“双小姐,你知道吗?我这些年在国外四处探险,加入了一个神秘的教会。”
我暗暗骂道:“这没脑子的家伙,真是屡教不改。当初就应该让墨慈教会的人把他揍个半死。”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确实已经这么做了。
双竹说道:“真的?那是什么教会?”
金属链子的声音响起,安邦德又在炫耀那教会的标志。他严肃而故弄玄虚的说:“这个标志,代表一位远古吸血鬼的魔神,它叫做亚克·墨慈,至今它的信徒依旧遍布在世界各地,除了我们这些普通人之外,还有不少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信徒呢。”
安国维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哥,能不能让我和双竹小姐单独呆一会儿?”
安邦德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太不知趣。你们聊吧,我去.....我去上个厕所。”
脚步声匆匆远去,我一时没听到双竹他们的声音,也瞧不见他们在哪儿。周围全是衣着相似的人,浓烈的情感在四周涌动,扰乱了我对信息素的感应。
这时,安国维动情的问:“双小姐,你冷吗?”
双竹笑了起来,她说:“你憋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句话吗?”
安国维冲动起来,大声说:“那你要我说什么?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双竹沉默了片刻,我听见她的秀发轻轻拂动,她似乎摇了摇头。
安国维说:“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感到不自在?我见你总是皱着眉头,我很担心你,双竹小姐,我看到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双竹的声音有些黯然,她说:“我...我今天见到了我的哥哥,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心情如此忧郁,再也无法掩藏悲哀,我可以理解她想要找人一诉衷肠的渴望。她已非羞涩少女,而是久经生活磨难的寂寞少·妇,她不再对男人感到陌生,而能自然而然的向任何关心她的人敞开胸怀,用聊天和情感填补心中的空虚。她明白安国维对她有好感,而在今夜,她似乎已经被他感动了。
我锁定了声音传来的区域,那儿的人更加密集,他们两人似乎被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其中,我远远搜寻一番,依旧毫无所获。
安国维激动的说:“刚刚那个人,他是你的哥哥吗?我还以为他是你的.....”
她似乎在逗弄他,说道:“我的什么?”
安国维说:“我误会了,我以为他是你的男友.....”
“不是,你想错了。”
安国维傻呵呵的笑了几声。
双竹说:“谢谢你陪伴我,国维,我哥哥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我本来心里有些不好受。但你在我身边,我至少觉得不那么压抑了。”
安国维再也忍耐不住,他用虔诚的声音说:“双竹,我能这样叫你吗?我想说,双竹,我喜欢你,我之前一直没勇气说出口,但现在....总而言之,我喜欢你。”
他在撒谎,他明明说的十分麻溜,而不是他企图伪装出的青涩模样。
双竹呼吸微乱,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她已经做好了被表白的准备,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如果她没等到这一刻,她反而会相当失望。
她低声说:“然后呢?”
安国维愣了半天,渐渐由笨拙变得潇洒了些,他笑着说:“你能和我交往吗?我发誓,我会一心一意对待你。”
听这小子说的如此流畅,恐怕他对表白的门路早就驾轻就熟,这两人都不算生手,彼此有意,成事相当容易。
双竹叹气说:“你知道吗?国维,我之前结过婚,现在已经离婚了。”
安国维说:“我知道,我曾经打听过....打听过你的事。但我爱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
双竹说:“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一心一意的对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时感到愉快,感到合适,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安国维愣了半秒,小声欢呼起来,他将双竹搂在怀里,发出衣物摩擦的声音。
我感觉到他们两人身上分泌出浓郁的情·欲气息,他们打算接·吻了吗?我咧开嘴笑了起来,开始联想他们两人接吻之后的事,他们肯定会忙不迭的离开广场,开车回到某个住处,来个颠·鸾·倒·凤,或者直接在车上,演一出洞·房·花·烛.....
不对,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朝天空瞧了瞧,浑身霎时凉了半截,只见那个幽魂已经来到了那堆人的头顶,正用老鹰般的目光扫视地面。
事不宜迟,我大踏步走入人群之中,凭着灵感,拉住了两只握在一块儿的手,同时传入信息素,让两人一时无法挣扎。随后,我尽量用自然的动作将那两个人扯了出来。
那幽魂似乎尚未察觉到异常,它正在侦测这群人的另一头,并没有发觉我的把戏。我回头一望,不由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弄错人。只见双竹与安国维凝视着我,脸上现出震惊、羞怯与恼怒的表情。安国维唇上还有些唇印,这两人果然在没·羞没·臊的玩法式香吻。
我露出心怀叵测的笑容,说:“二位,先不忙乱·搞,在下有几句话想告知二位.....”
双竹娇柔的身躯内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乱流,冲破了我的神经干扰,我惊愕之下,来不及反应,她挥动手掌,给了我一个清脆利落的耳光,我死死忍住喊叫,瞬间消除眼前乱舞的金光,只见双竹眼中泪水滚滚,退后几步,哭喊着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自称是我的哥哥,你拒绝了我的表白,可现在你又破坏我的...我的恋情。”
我没注意到她凄然欲绝的神色,我没有关注她情真意切的泪水,我更没有留神她语气中幽怨复杂的情愫,我只见到,原先盘踞在人群上空的那个幽魂,此刻已经来到了双竹身后。
它似乎高兴坏了,正绕着双竹柔弱的身子盘旋飞舞,仿佛某种危险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