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祭坛,五方法宝摆设其上。
五行之力流转,这垒土而成的祭坛,暗合先天八卦,此刻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符文闪烁而不断更换位置。
头顶星空星辰也随之改变。
白衡终究还是被摆在祭坛之上,便是借力,也敌不过第四境的破军邪神。
在第四境中,破军邪神应同等于沧衡神君。
太白道场的炼气士,斗法之道,并不算精通。
破军邪神此刻将手探向天空,摘下那宛若眼睛的日与月。
日与月落入手中,不断弱小,在掌心滚动,大小如桃核一般。
破军邪神用小刀割开日与月,取出其中的核。
日核具太阳之力,呈黄色;月核含太阴之力,呈蓝色。两者具如指甲盖大小。
日核月核置于五色祭坛上,放在白衡的额头与肚脐眼。
而后站在原地,用那如方言般的语言念咒。
咒语是白衡所听不懂的。
应是某种特殊的语言,用以沟通天地。
大概三十个呼吸的时间,小刀开始朝白衡下手。
小刀先破开白衡的四肢,隔断筋骨,鲜血流动而出。
而后取出如芦苇杆一般的法宝,先用小刀在心,肝,脾,肺,肾对应的位置圈出来,慢慢割去上面的肉,同时,念念有词,只是未发出声音。
小刀由此生出变化,伤痕酥酥痒痒,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在啃咬一样。
白衡却全身乏力,动弹不得,他的中下两处丹田被两个“易”字压制,这两个“易”是破军邪神的口与鼻中之字。
口为囚笼,鼻为镇压。
他全身法力被囚笼镇压,而四肢无力,俨然等待死亡之状。
上半身渐有五处小洞,破军邪神技法高超,即便剜出小洞,却是滴血不落。
破军邪神哈哈大笑,伸手抓起五根芦苇状法宝,各自插入其中,一端在白衡体内,中间应折痕而改变形状,连接对应五行的方位。
“起!”
鲜血从体内流淌而出,通过芦苇状法宝流向四方,脾中之气随鲜血流向后背。
血未浸湿衣裳,他神情依旧,看着天上星辰变化,星星流动,虽无日月,但不改其移动。
白衡张口道:“错了!”
破军邪神施术,他的血落在四方,于是生出小旗。
对应五行颜色,东方为苍青色,南方为红色,西方为白色,北方是黑色,中间为黄色。
他心情很好,收敛笑意,看向白衡。
对方体内的精气神以及阳气流入日核当中,而他的魂魄则顺着肚脐眼上一条无形的脐带通往月核。
破军邪神有些好奇,于是问道:“哪里错了?”
白衡想用手指,却显得无力,于是努努嘴道:“星辰都是映射太阳光而生辉,若太阳没了,星辰如何生辉?”
“星辰有核,核中有力,力生生流转,化生五行,而得火,由火而生光……”
“错了,星辰同日月之光,皆为日光映射所成,你若不信,可自去天上看看,月与星辰可生光?”
白衡突然想起《算经》中的一句话来。
虽然这本书着成于汉,但解释了月亮为何会发光这种问题。
于是,白衡开口道:“日者,阳之精,譬犹火光。月者,阴之精,譬犹水光。月含景,故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明尽,月禀日光而成形兆,故云日兆月也,月光乃出,故成明月。”
破军邪神听着听着,面色有些难看,最后封了白衡的口,他难再说话。
也许他也曾看过相似之景,此刻生了怀疑。
自问可以,但如此情况,易生心魔,这是攻心之计,破军邪神干脆将白衡的嘴巴封了,以免他瞎说话,影响道心。
“攻心之计,伤人也伤己,我本就是魔,何惧心魔!”破军邪神哈哈大笑。
白衡却对此嗤之以鼻,他想说,若真无所畏惧,何必封了他的嘴。
而有人将他心中之话尽说了出来:“谁说魔不惧心魔!”
是女声,随话音终了,白衡耳边响起“哗啦啦”的声响,整片天空仿佛在破碎,在破碎之中,落下的是一抹红色的刀光,刀破开天,穿透天地人三层阁楼,最终落在邪神头顶。
邪神伸手握住刀光,他手上“字”字显化阴阳之力,将刀光转化为灵气,由此刀光破碎。
而天地人三层阁楼在刀光破碎时再度复原,依旧如初。
他仰天道:“荧惑,怎还是你?”
这话中透露的意思显然就是这名为荧惑的女子,常常光顾这里。
荧惑?
昆仑墟中能有这个名字的只怕只有一人。
荧惑邪神,只是没想到竟是一个女子。
她是四方邪神中的第一人,是灾难,战争的代名词,用荧惑名之以名,由此可见其人的一些性格。
女子身穿黑衣从天空中出现,提着一把红色的刀,刀身好比跳动的火焰,刀刃是一条黄色的发光带。
而破军邪神说完话,也没有闲着。
他祭起那天地人三层阁楼,天之阁楼高高飞起,整个天不断收缩,融成这天之阁楼的穹顶。
荧惑邪神看向破军邪神,举起刀,平静道:“这天不是真的天,便是真的天,我也想试试,能否撕开一道口子,看看天道何在?”
刀光生火,随刀身而不断流转,像一轮太阳。
天之阁楼压缩天地,没能将荧惑邪神压缩镇压,就被荧惑邪神一刀砍飞。
他催动地之阁楼。
大地缩成一寸,劈开荧惑邪神的刀光,任凭荧惑邪神刀再快再强,却也无法折损邪神分毫。
直到地之阁楼被打飞,重复天之阁楼的命运。
而后,破军邪神催动人之阁楼。
天地依旧,人之阁楼也依旧,只是从中走出十三个与荧惑邪神一模一样的人来。
这是荧惑邪神的七情六欲。
生、死、耳、目、口、鼻之欲为六欲;喜、怒、哀、惧、爱、恶、为七情,这是人道。
荧惑邪神目光痴迷,手中刀竟握不住,叮咚一声从天而落,刀光化成一条瀑布,险些劈开了五色祭坛。
荧惑邪神闭上眼睛,她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以及如同法力碰撞的沉闷声响,而那些走出的七情六欲化身也一一湮灭,直到所有声响都终结,所有人影都消失不见时,荧惑邪神才睁眼。
而此时,为时已晚,得了准备的破军邪神抓住机会,毁天灭地的爆发力伴随风火雷电之力喷涌,激荡。
荧惑邪神被这股巨力高高的击飞,鲜血倾泻如柱,她重重地挨了一招。
半边身体近乎湮灭,而荧惑邪神手扣在破军邪神身上,她张口从口中吐出一盏残灯。
这盏灯,破军邪神心神震撼,从此中,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随即全身而退。
“想跑?不可能的!”荧惑邪神伸手抓住残灯,法力倾泻入灯身之中,她张口念咒,文字应声落地,化为金色,在灯火上燃烧。
那残灯上仿佛升起了一颗太阳,巨大的火球照破山河万朵,所有业障在火球光辉下,尽皆燃烧。
破军邪神身上满是火焰,仿佛成了一尊火人一样,他携风而走,身体在不断化为灰尘。
突然,整片大地在震动,阴阳之力从脚下升腾而起,破军邪神一手抓住一股力,他嘴角溢血,全身焦黑,血肉坠地化为流沙,看起来很是恐怖吓人。
两股力在手中化成一个巨大的“易”字。
那个“易”字是太阳与月亮的融合体。
于是就能看见天幕之中,两轮太阳争辉,一轮明月同一轮太阳镇压另一方太阳。
三个巨大光团同时湮灭,而破军邪神猛然后退,那残灯坠落大地,从中流淌出的油脂一滴滴掉落,成了不会熄灭的火焰,点燃业障,于是那些大树上的法术被燃烧,树木慢慢转化为人。
树叶成了头发,树枝成了双手,树干成了身躯,树根成了双腿,这些女子正恢复正常,而她们腹中高高隆起,其中婴儿正在用脚蹬她们的肚子。
“我活过来了?”有女子满头白发,她身上已无业障,一股清气升腾,只是生机缺失严重,离死亡也不过几年光阴,不过若是修为能有进展,也能延续数十年生机。
她们回头看向茅屋,哪里尚有女童在玩耍,残灯灯身落在哪里,好似一道山脉般,隔绝了一切法术,这些女童无忧,这里面,有谁谁谁的女儿孙女,但分离太久,已让她们互不相识。
几道刀光在与“易”字碰撞,很多时候,那个“易”字轻易就被刀光碾碎。
她们冲过去,将这些女童抱走,而女童们多是抗拒,挣扎,她们回头张望,轻声呼喊着:“爷爷,爷爷!”
眼角甚至有眼泪落下,而跟随她们一同落泪的还有这些脱困的女子。
她们站在战斗无法波及的地方,在月河的某一个笔画旁边,河床很高,但河水很少,阴气升腾,令人生寒,仿佛有寒冰在凝聚,她们站在哪里,祈祷着那个挥刀的神只能与破军邪神同归于尽,这样,她们就无需沦为新的奴隶种。
滔天的怨气在她们身上具象成一朵黑压压的乌云,乌云盖顶,落在破军邪神身上,甚至有少量落在荧惑邪神身上,只是荧惑邪神身上的清气呼啸,激荡散去许多怨气。
怨气缠身,让破军邪神举步维艰,各个关节上好似有水草缠绕一样,他行动受了限制,而荧惑邪神未曾受限制。
几次交手之后,荧惑邪神那一口刀光庞大无比,砍向破军邪神的头颅,破军邪神行动迟缓,根本无法抵挡,而刀光太快,一颗硕大的头颅由此落地。
破军邪神的身躯化为劫灰弥散在天地之间,而荧惑邪神一刀劈开祭坛。
让白衡快走,她并没有因为击杀破军邪神而松懈,也许破军邪神并未彻底死亡。
于是,白衡就听到耳边破军邪神的声音响起!
“你该死!”
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响起,白衡看见天地人三处阁楼合二为一,成了一个“易”字,从那“易”字当中走出一道魂魄之身,与破军邪神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