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脉中心矗立着一座雄伟的神庙,黄金琉璃顶,玉质柱石支撑起的楠木建筑,这楠木之上,布满了各种烙印,这些烙印当中,神魔之力自现,各种符文凝聚成真,如蝴蝶一样在这个神庙之中盘旋。
而神庙上屹立的神像突然睁开眼睛,祁连山神从中走出,他身后的柱子嗡嗡做响,符文闪烁,各地出现了一尊又一尊巨人,而后又一次沉沦下去。
祁连山神站在神庙之中,向远处眺望,在大地的另一边,一道霞光冲天而起,各色符文显现,化为一片片叶子,进而凝聚出大椿神树来。
不仅是祁连山神,在他身旁修养的狼祖与他一同向远方看去,他面色古怪。
“何人显化大道?”
狼祖发问,而祁连山神则是摇头,
“道一!”
祁连山神的声音嗡嗡做响,神庙之外,一尊冰雪巨人缩小身子,向前走来,走进神庙中,向祁连山神下拜张口道:“山主有何吩咐?”
“中原生了异象,取傅直醍醐之牌来!”
道一拽出一道极具灵性的柜子,而后便从柜子当中取出一块玉牌来,上面纹路已断,皲裂的痕迹满眼都是。
而祁连山神则伸出一指,点在玉牌上,冥冥中,生出诸多变化,这种变化很是难见。
玉牌破碎成镜,蜕变显化人像。
于是得以见到镜面之中,一身着白衣的儒雅中年正与一群人朝着镜面向外看去。
最后,突然一笑,竟伸手向祁连山神而来。
最终,这镜面消失不见,而祁连山神与狼祖面色古怪。
“他们竟然出山了?”
显然是互相认识对方。
“儒教之主孔思,墨家巨子公输盘……”
通天地之曰儒。
儒学是思想,而尊儒学之思想的读书人合称为儒家。
在儒家之外,又有儒教。
儒教创立,自文王而始,而孔子集大成,修为近乎圣人之境,始皇之前,是第三纪元的至强者。
而始皇出,始皇为至强者。
儒家炼气士,承八百年之久,底蕴深厚,属道门之一,位处泰山之下。
墨家亦有炼气士,承两百余年,也有底蕴,墨侠为炼气之士,听从于墨家巨子调遣,居无定所,可以视作散修,但同为道门之一。
儒墨传承久矣,祁连山神自然有所耳闻。
而除了儒墨之外,他还看见了许多道门之主的身影,诸如太行,王屋,诸如五岳,峨眉,长白,五台等等道门之主,在高奴县城都能够看得见。
这让他们极为震惊。
因为天下道门于百年之前便已封山,决定第三境以上,不再出世,而今各家道门之主,竟已开始出山?
狼祖张口:“我听闻是始皇帝欲开万法会,为成就其造物主之境蓄势,而遍邀天下道门会于咸阳!”
世人只知始皇之力达第四境,殊不知始皇已超脱境界,距离造物主之境只差毫厘。
而这毫厘之间,便是天堑,不知埋葬往古来今多少人。
遍数当今之世,能窥探造物主之境的炼气士不过尔尔。
哪一个不是有着千百年的底蕴,而始皇帝横空出世,短短三年,已超越他们不知多少。
昔日始皇与天斗,胜败在五五之间。
除却他们这些老古董,何人知晓始皇之强大,皆视其为第四境。
更有欲要反叛者,真是不知所谓!
祁连山神反问道:“既然会于咸阳,何故出现在上郡?”
是啊,既然是要在咸阳举办万法会,那何必出现在上郡?
一神一妖陷入沉默。
狼祖突然发问:“那大道显化之树,是大椿神树吧?我记得,通古便是大椿神树掉落的一道灵性,那大道显化,便是通古本尊所致吧?”
祁连山神不作回答,只是向道一问道:“通古呢?”
道一思索片刻,而后回复道:“大法师已与两天之前离开祁连山,去往敦煌秘界!”
“好一个通古,跑的当真是快,孤就不该相信任何中原人!”
祁连山神勃然大怒,狼祖瞥见其神色,也不知这怒中,可曾有三分真火?
“传我之令,见通古,格杀勿论!”
诏令下达,层层通传,却不知这通古可会回归?
……
“有趣!”
白衡丢下手中的信封,身旁的云易凑过来,想要看看他手中信封之上文字,尚未看见,就见信封燃烧起火。
“何事发笑?”
云易询问,白衡不由想起信封之上的文字,莞尔一笑道:“倒霉玩意……”
说完就离开毡帐。
雪花飘落,皆如指甲盖一般大小。
寒冬已至,黄河冻结,而贺兰山上阴霾蔼蔼,令人窒息。
这些时日,双方停战。
可炼气士之间的战争远未结束。
联军近来攻势愈烈,而后方也越发不安定起来。
最让白衡感到意外的是尉长青竟然又双叒叕复活了。
这家伙几个月前,才被沧衡神君等人联手封印在昆仑墟里,就和天一邪神一起被封印在昆仑山下。
而现在,竟然又在高奴县复生。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连尉长青也不是他的真身。
在高奴县之下,将整个县城大地挖空安放的心脏才是他的真身。
好在蒙恬出征,儒墨等道门欲往昆仑,故而与之同行,入高奴,见长青,出手镇压,长青不敌,携真身逃遁而去。
而蒙恬不日后便抵达贺兰之事,也令士气大涨,而联军中,竟有些小部落开始撤兵。
蒙恬之名,在草原上,只怕真能令小孩止哭,在这一点上,终究是李信稍差一筹。
不过说到李信,白衡入军营这么长时间,还未曾见过李信。
他与云易在军中行走。
天上飘落的大雪,贺兰山上早已一片雪白,厚厚的雪,足以没过人的脚踝。
毡帐里,士兵们瑟瑟发抖。
厚厚的冬衣裹着,也抵御不住这极度的严寒,只能靠相互依偎而取暖。
不知多少人,在对方的怀抱里死去,尸体在第二天僵硬。
大战终未结束,道门炼气士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干涉人间之事,是每一个炼气士刻在骨血里的规矩。
于是,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勾魂使出没在贺兰山上,将一个个士卒的亡魂引走。
“为什么炼气士不能干涉人间之事?”
白衡记得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曾这样发问过。
那时候,箜青子给予他的回答是:“初时,我们救人,而后,我们更改天象使人五谷丰登,再来,我们更改地势,使人不再攀登高山,建桥搭河。”
“我们见县令治县不严,杀县令治理一县,见州郡长官治州郡无方,于是杀州郡长官治理州郡,到最后,我们发现是皇帝无能治理天下,于是杀皇帝而治理天下。”
这似乎朝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再之后,生民丢下医药针灸,丢下药方生死,拖着病重的身躯朝拜我们,让我们救人。”
“生民在河堤旁搭建河神庙,丢下箩筐,向我们乞讨鱼儿能跳入鱼筐里,祈祷河水能够自行浇灌庄稼,至于庄稼,他们则朝拜农家炼气士,希望种子不用种植,不能耕耘,能自己长出来。”
“再来,人们开始祈祷我们能为他们搭建房屋,能替他们更改山脉,甚至让我们背负他们出行!”
“慢慢的,我们成为了神,无所不能的神,人成了豖,衣食住行都需要神!”
“有一天,当天下生民发现是我们满足不了他们时,便会被认为是治理无方,但被炼气士统治的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颠覆我们的统治。”
“炼气士的存在,挡住了他们前行的道路,那个时候,会是如何呢?”
人们反抗不成,于是世世代代作为奴隶生存。
而炼气士则成了神只,至高无上的神只,管控人间的神只。
那些可怜的生民们,会成为神圈养的豖。
他们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
他们短短的一生,积蓄的力量,如何比得过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足以镇压所有平民百姓的炼气士。
他们那百年寿命如何抵得过有几百年生命的神。
当炼气士他选择去干涉人间,去治理天下时,他们就慢慢的成了神,成为了天下的绊脚石,阻止了社会向前发展。
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天地遵循道而生,天下按照道去演替,一切自有天道在循环变化,人间的事,本就合乎天道变化,那么要圣人来干什么呢?要炼气士来干什么呢?
你干涉一人的生死,在之后就会干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终有一日,阻止人死亡,那要酆都干什么?
当你想要去改变人间之事时,你就成了阻挠人间发展的大盗。
天地间的变化,是自然的选择。
是草原上狼狩猎羊群,是牧羊犬驱逐狼,是狼被饿死,是羊被杀死,是生态圈的自然衍化,炼气士又怎能去干涉呢?
炼气士追逐着道,并非是阻止道。
故而干涉人间之事,有大因果。
即便是这么多人的死亡,白衡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只能祈祷他们下辈子,能活活在安稳世界之中,过个无忧无虑的一生。
白衡身上气息渐渐变化,他的阴神竟吞掉了地魂,一瞬间成就了融二魂的炼气士。
兴许是因为看透了生死了,看透了所谓的道。
而今境界的突破,给予不了白衡多大的快乐。
他看见了道在哪里,也正一步步向他走去。